第 28 节
作者:敏儿不觉      更新:2021-02-20 15:24      字数:4914
  孟扶苏到底对她的撒娇没法子,笑意进到眼底,刮刮她的鼻子,“我会想到办法的,你这几日老实的呆在房里就是。”
  一连几日,孟扶苏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辛四四窝在房里无事可做,难免就胡思乱想的更甚。
  离七月初七还半月光景,她想,要不然干脆艮莨的宴就称病不去的好。
  悯夙看她整日叹声叹气,说她杞人忧天,就算世子不管,到底还有慕容王爷。要同自己大婚的侧妃却被勒令到别国和亲,就是为了做为王爷的一张脸,也不该让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
  辛四四本来还指望孟扶苏真的会有什么对策,迟迟几日孟扶苏那边都没消息,她已经在房里如坐针毡了。
  未时,孟扶苏让随侍过来传话,问她去艮莨要穿什么衣服,佩戴什么首饰,还嘱咐她,一定要仔细挑选,穿着得体,若缺什么直接告诉随侍置办。顺道送来套据说是用十二斤上好蚕茧层层抽丝捻线织就的百鸟朝衣。
  她看着托盘中绣着百鸟的华丽衣衫,都快气哭了。他说他有办法,结果这个办法竟然就是让她去赴宴。而且,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发挥穿着不得体,谈吐不文雅,怎么村姑怎么来么?他还送来这么华贵的仙女裙,到底是怎么想的,真的要让太后一纸令下,送到别国去吗?
  尽管孟扶苏说凡事有他,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可她觉得孟扶苏只会嘴上说,根本就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她开始觉得他说的话不真,连带他说的喜欢她都值得怀疑。
  她哭,问悯夙,“二叔是不是铁了心的不要帮我?他一定是想让我去和亲是不是?”
  悯夙只得安慰,说不会。
  辛四四打翻托盘,衣服蓬松的掉在地上,她趴在桌子上哭,说“二叔这般对我,是我糊涂了,偏偏他说两句好话,我就信以为真。他若真的要把我送去和亲,我就……”
  悯夙骇了一跳,忙道:“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命只有一条,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小姐你还有悯夙,悯夙都会陪着你的。”
  辛四四擦擦泪,握着悯夙的手,“我是不会寻死的。”她即便再想不开,只怕也不想去死了。死过一次的人,遇事总不会再往死处寻。“悯夙,你跟我逃吧,我们逃出去,往北去。听说帝朝现在江山易主,是比较混乱的地方。你若不怕吃苦,就跟我去帝朝。书上说,大隐隐于市,我们去最繁华的都城,对,昊城,我们就去昊城,昊城那么大,找个人就同大海捞针,我们就去那里。”
  悯夙回道,“苦悯夙倒是不怕的,可是小姐,我们能出的去这孟府吗?你看,”她指指外面,“到处都是护院。上次小姐遇刺,世子担心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派人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只怕我们才出屋门,那边护院就禀报给世子了。”
  辛四四松开她的手,有些泄气,撑腮坐在桌子上,望着院外像是陶俑般的护院。半晌,忽然眼睛一亮,弯腰拾起地上的百鸟朝衣,道:“晚上我会想办法说服二叔撤掉护院,况且,慕容王爷也在府上。”她转转好看的眼睛,“我们可以搭他们的马车偷偷溜出府。”
  悯夙点点头,“这个办法不错,那我这就去找慕容王爷。”
  辛四四忙拉住她,“不,连慕容王爷也不可以告诉。你听我的,等晚上你去马厩,把马车下面的木头锯掉两块,好用来抓着。”
  悯夙觉得,跟自家小姐在一起,每天都像是家养的杀手,现在逐渐又向着逃亡犯靠拢,幸好她也不是个胆子小的。点点头:“我省得了。”
  辛四四既然有了主意,便十分开心起来。立时又把花烛和水莲叫进来,吩咐道:“你们快些给我穿衣梳妆。”
  水莲和花烛面面相觑,方才在门外听到四姑娘嚎啕大哭也不知所为何事,怎的这会子竟是欢天喜地起来。但主子吩咐了,二人也不敢懈怠着,疾走几步开始替她梳妆。
  她望着镜中长开的姣好容颜,忽然意兴大发。想要让孟扶苏撤掉护院,她得好生勾引勾引他才行,让他高兴了,事就差不多成了。孟扶苏的养母宣华夫人喜爱扶苏花,时常在眉心以初绽的绛色扶苏花点缀妆容。她想,或许点缀这种妆容,会让他开心。便对花烛道:“你取妆笔与朱砂来,快些去。”
  花烛应是,匆忙自床头取来妆笔与朱砂与她,问道:“姑娘要朱砂作什么?”
  辛四四转而递给水莲,道:“你平素里最擅长点妆,初绽的扶苏花想必画来也十分美丽,在我眉心画上一朵吧。”
  水莲半是愣怔,省过神接了妆笔和朱砂,在她眉间轻轻点缀着。姑娘平时不喜欢在脸上装扮什么,就是整个南朝的姑娘们都以桃花妆为美的时候,也不曾见姑娘眉间多加个朱砂胭脂。她一直以为姑娘喜欢素面朝天。
  辛四四到底是个美人坯子,尽得母亲当年的姿色,待水莲收笔,施过胭脂的粉面恰似开在三月的樱花,眉心红艳艳的扶苏绽的娇艳动人。再称上这身蚕丝织就的白色百鸟朝衣,直让屋子里三个婢子看呆了眼。
  悯夙心中有些埋怨,世子知道姑娘的容色,这样去艮莨,能全身而退才是怪事。她起步,过来替辛四四整整领襟,“婢子陪小姐去世子那里。”
  她穿着这么一身华贵,直到了孟扶苏的书房外。守门的下人见她先是叩拜,继而回她,“世子在偏殿接待贵客,已经过去多时,并不在书房。姑娘若是有事,小的过去禀报。”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亲自过去找二叔。”
  偏殿外空无一人,只在门口有孟扶苏的随侍守着,见她过来,随侍忙堆了笑脸,心中暗自感叹,世子实在有眼光,四姑娘穿着这身衣裳,就是天仙下凡也不及。
  “四姑娘,这身衣裳穿着可还合称?”他笑的合不拢嘴,“老奴瞧着甚好,世子一定会喜欢的。”
  辛四四只是笑笑,“我穿过来给二叔瞧瞧。”又从袖中掏了一阵儿,拿出个藏蓝色香囊,“前些日子在颍川郡无事可做,给二叔绣的香囊,也一道送过来了。”
  随侍点头,道:“四姑娘有心,世子一定很喜欢。老奴这就去通禀,四姑娘在这里稍待。”未几,随侍出来,对她笑,“姑娘进去吧。”
  辛四四点头,对他道谢,提步进门。
  随侍道声:“四姑娘。”
  她回头,问:“还有旁的事情吗?”
  随侍上前两步,嘱咐道:“殿中有客。”
  她明了,随侍是让她对孟扶苏疏离些,当着外客的面更需注意。便答应着,转进殿中。
  孟扶苏坐在上座,下座处坐着两个人,一人着白衣曲裾罩白色儒衫,一人穿深紫黑紫劲装。
  辛四四低垂着眉眼,先给孟扶苏见过礼,道:“二叔,这身衣衫穿着去赴太后的宴,可还合称?”
  孟扶苏倚着扶手喝茶,竟有些形单影只的模样。他平时就冷眉冷眼,今日却比平时多了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让人不敢接近。他搁下茶盏,半是疏离的看着她,“这身衣服很合宜。”说完便没有了下文,只是盯着她的眉心似乎有些出神。
  辛四四欠欠身,面上堆了笑,“阿蓁不知道今日二叔有客,既然二叔在忙,阿蓁这就退下了。”
  坐在侧座的两位皆是笑了笑,着白衣的男子站起身对孟扶苏做揖,开口道:“既然是四姑娘见世子有事,我等就先告辞了。”
  孟扶苏侧过脸看他,指尖轻叩着几案,看上去轻世傲物般,低声唤随侍,“引二位贵客到王庭。”
  辛四四目送两人跟着随侍离开,提着裙子走到孟扶苏面前,悄悄去拉他的手,“我穿这个好看么?”
  他到底有些绷不住,笑意浮上眼睛,站起来看着她,也不松开她的手。
  “我让随侍打听了,今天城西有夜市,还有表演杂耍的。你穿着这身衣服很好看。”他抬眼看看天色,“你想不想出去?不要换衣服了,我们翻后院的院墙偷偷出去吧。”
  辛四四蓦地有些伤心。她总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说会保护她,可是却又对她不伤心的样子,说他不上心,他又悄无声息的增派人手看着她。
  有些事情想不通,她索性也不去想了。对于他的疼爱,心里多少还是感动的。至于逃走,还是要逃走的。
  ☆、第35章
  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翻后院的墙出去。
  被孟扶苏拉着,避过护院的眼睛,来到后院。辛四四站在高墙上腿脚发软。她怕高,所以在山中的时候,先生让她去找做琴的材料才会从梓木上摔下去。
  孟扶苏站在高墙外的地上,抬头看她,“快跳,我接着你。”
  她害怕,干脆蹲在墙头上,嘤嘤的哭,“万一你接不住我怎么办?我不敢跳。”
  他撇嘴笑了笑,“不妨事,我指定能接的住你。你若不跳,我就喊杂房的人放狗。”
  辛四四脸顿时黑了一半,也不担心跳下去会不会摔断胳膊腿儿什么的,纵身就是一跃,狠狠撞进他的怀里。
  孟扶苏闷哼一声,不由皱眉。她可真是鲁莽,跳的视死如归一般。轻轻把她拉开些距离,揉着胸口,“好痛。”
  辛四四有些骇,忙替他搡着,抬脸担忧的问,“是不是我太重了?你可不要被撞得吐血啊。”
  他没忍住,只想笑。说不重,“不会吐血,揉一揉就好了。”
  辛四四这才放下心来,专心替他揉搡一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掏出香囊,递到他面前,讪讪:“这个,给你。”
  他望着那团藏蓝色,挑眉,“送给我的……”顿了顿,“定情信物?”
  辛四四晒,索性也不解释了,承着他的话点头道:“嗯,就是定情信物,一针一线都是我亲自绣上去的,二叔可要好好带着。”
  撑着手等他接过去,良久,他却不动。辛四四以为他可能不喜欢,颜色么……是丑了些,可也不是很难看,再说佩挂在他的绶带上,很合宜。她抬眼,却对上孟扶苏满是笑意的眼,心中砰然。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帮我系上。”
  原来他纹丝不动的杵着,心里想的是这桩事,她还以为他不喜欢。即是知道他喜欢,她屈屈才,给他系上也就是了。探手在他腰间琐碎整理一阵儿,解释道:“我特地在颍川采了些夏季时令花风干,来的时候塞了些干花进去。医官说这种花可以安神助眠。花房里还有些,过几日香味若是淡了就去花房让下人再换。”
  他回记下了,说:“香囊很好看,我很喜欢。”
  她系完,暖暖的手被他包在手心里有些窘迫,便扭头迈开大步往前走,笑道:“孟家规矩这么多,我还从没去夜市上看过呢。”
  孟扶苏笑,“太惯着你了。孟府其他的姐儿,可没一个像你这样的。她们哪有捉过鱼,摸过虾?更别提三更半夜翻墙出来看夜市了。”
  比起来,孟扶苏说的不差,孟府里的女人,没有一个这般过。
  月上柳梢头,花市灯如昼
  孟扶苏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辛四四进来夜市只觉得眼睛不够用,不光眼馋,嘴也馋。孟扶苏瞧在眼里,喜在心头。
  他觉得,今夜做这事能让她开心,便是值得的。至于现在府中的情况,他想,应该可以用天塌地陷来形容了吧。
  辛四四却并没有想那么多,并非是她不担心府里的情况。主要是孟扶苏同她在外面,悯夙好方便在慕容冲的马车上动动手脚。所以是能尽量拖久一点就拖得久一点。
  前面围着一群人看杂耍,她回头拉过孟扶苏的手,挤开人群往里面钻。孟扶苏扯了扯她,递到她面前个好看的银箔面具。她抬头,发现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罩上了。遂接过来,“二叔从哪里买到的?我怎么没看到呢?”
  他抬手指指不远处,人群拥挤中卖面具的小摊贩,没有说话。
  但辛四四已经晓得了,也把面具戴上,歪歪头邀功一般的问,“好看吗好看吗?”
  他点头。
  夜市散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她拖着有些疲惫的双腿,想到悯夙现在应该已经把事情处理好,在房里等着向她禀报了,她就十分开心。也不觉得累了,甚至还有些小激动。
  有些话本来想对孟扶苏嘱咐嘱咐,现在嘱咐怕孟扶苏会对她起疑,她只好压了又压,决定临走的时候给他留封信就是了。
  孟扶苏自给她面具之后,就一直都是默不作声的,她以为他是累了,就拉着他的手,“二叔是不是很累?”
  他点点头,依旧不答。
  她有些好奇了,歪歪头抬手去揭他脸上的面具。他匆忙往后一退,险险避开,闷声道:“怕冷,戴着好。”
  她还不知道孟扶苏有这种毛病,但旋即觉察出声音不对,皱起眉头主动和他拉开些距离。凝重道:“你是谁?你不是二叔。”
  孟扶苏沉默阵儿,缓缓抬手去揭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