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02-16 19:27      字数:4950
  “这怎么能怪你呢?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怪你的。”沈畅烙探起上身将我扶了起来,“我知道,你也是迫于无奈,别说是你,就连朕也常常会陷入做还是不做的僵局之中。这件事,最过分的还是墨翎,他的作为真是让我这个做哥哥的心寒啊。”将我扶到了椅子上,沈畅烙满脸惋惜之色,“瑾姑姑的死实在是让人发指,我之前还不知情,等到清涣来找我说了才清楚墨翎的所作所为,他真的太过分,也太无法无天了。”
  压下心中陡然升起的厌恶,我佯装出狂喜的神态,“表哥愿意主持公道吗?”
  “你们也知道,现在墨翎在朝野之中已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主要还是我以前对他太过放纵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说到底,还是我的错啊。”沈畅烙一脸慈祥的哥哥的表情,语气无奈,“本应该由我自己来收拾残局的,如今却还要麻烦你们……”
  “绝对不是麻烦,请让我做。”我容色坚毅,“若我能有帮上表哥的地方,还请您明示。一则是为了孜祁,二则玥儿也想为娘讨会一个公道!”
  “好!好!你能这样想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沈畅烙颔首,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欣喜之情表露无遗,“玥儿,你一介女流之辈能有如此胸襟实在让朕感动啊。”
  废话还真多,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不直白一点,我隐去眉目中的不耐烦,态度恭谨,“不知玥儿有什么能够效劳的?”
  “朕希望你能去沛宣城一趟,到那里替朕处置几个官员。”
  沛宣城我是听说过的,商业最为繁盛的一个城市,自从洛郸荒芜之后,沈墨翎就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沛宣的上面。沛宣的底子本就不差,再加上沈墨翎的大力支持更是发展迅速。更何况,沛宣城的城主和官员跟沈墨翎私交也很好,若朝廷生出什么风波,沛宣城绝对会站在沈墨翎这边。
  想必沈畅烙对这些官员也感到很棘手,只是找不到借口和恰当的时机除去他们吧?
  “怎么做由你来决定,我只要看到结果就好了。”沈畅烙目光中多了一份冷意,与此截然相反的,是他那轻描淡写的口吻,“玥儿,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到底是做皇帝的人啊,话还讲得真好听。我低下脑袋,瞳孔中的温度比冰更寒,心中不住冷笑,你自己都找不到借口想不到法子的事让我来做,那么,除去这些官员的法子只剩下暗杀或编造借口了。
  这其中,不论用哪一个法子都是万分危险的,先不论能不能顺利地除去那几个官,即使除掉了,最后你沈畅烙若被朝廷众人质问的时候,也可顺势把我推出去抵下一切罪名。
  最毒妇人心,女子祸国啊……到时候,只怕我就成了众矢之的,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不过也好,这可是你给我离开京城的机会的,只要一离开京城,你沈畅烙的势力范围就不大了,至于沈墨翎,我的离开对他只有好处,想必也不应该会阻止。
  起身下跪,我抬头微笑,“玥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清涣也一定尽力而为。”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的清涣也跟着我下跪,目光复杂得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皇上的吩咐我们一定做到。”
  听到他的声音我怔愣了半晌,偏过脑袋望了他一眼,垂下眼眸微微地挣扎,终于还是低下头,淡然开口道,“皇上,玥儿觉得,还是让清涣留在京城会比较好,这样也好彼此有个照应,我也可以放心一点。”
  “哦?”沈畅烙狐疑地出声,稍稍抬高了眉毛,“你想一个人去?”
  “不,玥儿希望由哥哥展遥陪同一起去。”我声音朗朗,无视清涣骤然绷紧的神色,继续道,“遥和我是双生子,若有了危险也最能彼此感应,所以是跟我去沛宣的最佳人选。清涣的年纪毕竟还是小了两岁,出于私心,玥儿希望能让他留在京城。”
  沈畅烙来回打量了我许久,短暂的思索之后便点头答应了,“可以,就让你跟展遥一起去。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但凭吩咐。”
  “卢彰,你跟他们一起去,由你来保护他们的安全,这样我也能放心。”沈畅烙低低地开口,对我笑了笑,“玥儿,你们就让卢彰跟着一起去,他是大内侍卫统领,到时应该也能帮上点忙。”
  呵,我冷冷地勾起嘲讽笑容,明为保护,实则监视吧。
  抬头望去,正是那领我们进来的年轻人,约莫二十来岁,他听到沈畅烙的命令后只是跪地受命,动作干脆利落,“是,臣遵旨。”
  离开莫萧酒馆的时候,时间并不算晚,虽然天色已经完全地暗下来了。
  清涣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发呆,一言不发地默默走在我旁边,只是身上的肌肉异常紧绷,他黑长的眼睫毛投射在白皙的面庞上,阴冷的月光斑驳映衬着他纯白的衣衫。
  他不说话,我自然也不说话,一路无言。
  街道上有些热闹,来往的人群,奔跑的小孩,因为是烟火节的关系,一片漆黑的夜幕中许多璀璨的烟花绽放其间,色彩斑斓,美不胜收。
  我们转了一个弯,走的那条道路相对冷清,周围的人似乎少了很多,可那满天的烟火爆竹声仍然在耳中响荡。
  “姐!”顺着声音回头望向他,清涣修长的五指紧紧握住我的手腕,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青筋爆突,他整个脑袋都低垂着,闷闷的声音如窒息般痛苦,我甚至能听到他低促的呼吸,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手指的颤抖,还有,身体的颤抖。
  他的脑袋微微一动,似乎想抬起眼看我,但依旧还是没有抬起,什么话也不说,什么动作也不做,他的手劲很大,如桎梏般圈在我的手腕处,夜风凉丝丝地拂着发绡,仿佛沉默了一个世纪之久,我专注地盯住他,等待他的说话。
  天空中的烟火接连不断,还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
  红色的一朵,金色的一簇,漫天灿烂。
  终于抬起了头,害怕的目光徘徊在我身上,清涣的笑容颤抖在他的脸庞,张了张嘴,他想说话,可却骤觉到发不出声音,闭上眼,躲开我的凝视,重重地喘气,他的声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无尽的惆怅,“我这样,是不是叫自作自受?”
  抽痛,我的心脏猛然一缩,静静地望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后悔了,可不可以?”
  清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怔怔地望着他,我似在低语又似在自问,心中如清风掠过湖面,层层叠叠的涟漪不住扩散。我从来都没有发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有了这么认真的眼神?
  “你这次离开了,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清涣的言语如小动物最后的哀鸣,清朗的声线却带着长长的颤音,“跟我一起走,不行吗?让我和你一起去沛宣,不可以吗?”
  “你明知道结果的,为什么还要再问我?”缓缓拉开他的手,我挪开视线望向远方,“清涣,就像你说的,世界上不可能有一个人无时无刻地陪着另一个人,两个人就是两个人,是不可能变成一个人的。人,总是要分离的。”
  “那为什么是哥哥?为什么是哥哥?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才松开的手再次拽住我的手臂,眼神中疯狂的快失去理智,他另一只手按上我的肩膀,重得根本不像他平时的力道,“就是因为相差十二年的时间?就是因为他比我更早遇到你?我不要一个人留在京城,如果连你都离开了,那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他紧咬下唇,闭上眼,手上一用力,把我狠狠抱入怀中,声音渐渐地平复冷静,只是呼吸依然粗重,“姐,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你现在连当弟弟的机会都不给我了吗?”
  “并不是永远见不到面了,清涣,我们的人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我绝不可能是你的全部。”我把脑袋架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他的后背,“就如同注意到我一样,时间久了,你会渐渐地发现,还有很多东西值得你去喜欢,值得你去关注。”
  “我做不到的。”清涣的身体僵硬连动都不动,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就打破了一切,“姐,我用了十七年的时间才遇到一个你,找到一个你,你让我到哪里再去找一个十七年?又让我到哪里再去找一个你?”
  我眼睛有些温热的感觉,闭了闭眼,慢慢推开他的怀抱,离开人体的温度后骤然感到一阵寒冷,我盯住他,苦涩融化在嘴角边,“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做溺水者手里的那块浮木。”
  神情僵硬,清涣的手掌已经被他自己捏出了血痕,黑暗无底的瞳孔如漩涡般牢牢吸住我的视线,“姐,那你宁可选择让我淹死也不愿意救我?”
  “清涣不会淹死的,我对你有信心。”上前两步,我抿唇摊开他的手,掏出一块洁净的绢布替他擦去血迹,“我会回来找你的,希望那个时候你会有所改变。”
  依你这样的心态,若我一直待在你身边,也许有一天,你会因为我而毁了一切。
  “怎么改?改了你就不会走?”空洞的眼神,空洞的语调。
  “砰!”天空中的烟火又连连绽放,水晶般剔透的彩光从黑色的苍穹中映照下来,投在清涣的脸上忽明忽暗,俊美绝伦的脸庞看不出一丝人气,他只是呆楞着望着我,什么反应也没有。
  阴冷的夜风狂肆地席卷周围的尘埃,沙砾都吹到了眼睛里,清涣一动不动地站着,双眸因异物的侵入而透出红色,隐约的水光在眼眶流连,却一滴也没有流下来。
  我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强忍住心里的那股冲动,转身往将军府走去,“清涣,你要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离开的时候,清涣没有来送行。
  等了很久,也没有来。
  初临沛宣
  一起去沛宣城的有好多人,除了我和遥,以及沈畅烙派来的卢彰外,还有一大队人马跟着。在我看来,这种事比起偷偷摸摸地做,光明正大地去那里反而更好,至少真死了也不会死得不明不白的,例如沈墨翎若想暗中阻止,也得考虑考虑蜚短流长,人言可畏。
  他的权势再怎么大,也不好在途中除掉我们。这么招摇的一大队人马,若莫名其妙地死了或失踪了,他肯定会惹来接连不断的麻烦。
  我懒懒地骑坐在马背上,不停地打哈欠。
  “玥儿,很无聊吗?”
  正掩着嘴巴的那只手僵了一僵,真是了解啊,知道我打哈欠是因为无聊而不是由于犯困。转首向遥望去,我点头,“是有点,这么一大帮人,速度也快不起来,就只能坐在马背上吹风,真的很无聊。”
  “呵呵,下午就能到沛宣了,你稍微拿出点精神来吧。”遥将速度放到和我同等快慢,黑色的瞳孔摇曳不定,气氛有那么一会儿奇怪的沉默,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玥儿,你是在担心清涣吗?”
  我眨了下眼,回望他,又眨了下眼,忍不住仰首抚额,“遥,你非得把我看得这么透吗?猜出我心里的想法让你很有成就感?”
  “被我说中心事你就非得这么顾左右而言他吗?”遥的黑眸还是盯在我脸上,无奈之中还带有几分挑衅,“玥儿,你还真是没进步啊。”
  “彼此彼此。”我笑嘻嘻地向他抱拳致敬,“在这一点上,我们两个还真是想法一致啊。”
  “担心的话可以把他一起带上。”
  没有任何前奏的,听到遥冷不防地抛来一句,我轻轻瞄他一眼,又将视线摆到正前方,“我不可能带他一辈子的。”
  “呵。”遥轻笑一声,意味不明,转瞬间又换了个话题,“说起来,你想好到时候怎么脱身了?”
  “想好了。”我耸耸肩,看着前面的马匹似乎加快了速度,胯下一用力,轻笑,“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我们赶到了沛宣城,进入城门的时候,意外看到有两个官员站在门口迎接,虽然行事很低调,但礼数却做得相当周全。
  那两个迎接的人一个矮一个瘦,矮的那个叫薛杉,瘦的那个叫朱朔,两个人都是四十来岁的年纪,站在城门口,见着我们一行人走进来后就行礼问安,然后说是奉沛宣城主朱文易之命招待我们前去作客。由于他们都身穿便服,带路的时候也没怎么引人注意。
  行为举止很得体,说话也热情好客,但我就是可以隐约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疏远和生分。目光在这两人身上瞄了瞄,我若有所思,看来他们也料到,我们一行人这次来是没什么好事了。
  沛宣城的商业的确发达,至少京城就不及它。一路上,整个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