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车水马龙01      更新:2021-02-20 15:08      字数:4935
  推开门,热浪迎面扑来,“劲松”间内气氛热烈,苏君逸叫暖气一吹,只觉得一阵眩晕,勉力站稳,才发觉众人因她的出现而忽然静了下来。
  大婶毛新兰穿戴一新,笑得太灿烂,苏君逸总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三婶封姿蔷打扮时髦,正在悠然品茶,想必没安好心;至于素面朝天的四婶赵如桦,两人交集本就很少,苏君逸也猜不出她要来干嘛。
  瞄了眼满屋的花红柳绿,只象征性的与众人打了声招呼,她便走了进去。
  穿着粉嫩的亲小姑苏晓红忙上前搀住她,还一个劲的摆手叫她花枝招展的女儿潘美玲来帮忙。
  “君逸啊,快坐快坐!”苏晓红喷着唾沫,眉飞色舞,一点不像是有求于人的样子,反倒是像是得了什么好处,忙不迭的献宝来了。
  果不其然,苏君逸勉强扬着嘴角,刚一坐下,苏晓红就将潘美玲推到了她面前:“看,姑姑知道你一个人寂寞,跟你大婶她们商量着,叫美玲过来陪你一阵子,你不要客气,都是一家人,理应互帮互助。”
  哎?难不成以为她这里是收容所?还是说觉得她已经沦落到,随便谁都可以凑上来,当亲姐妹似的腻歪在一起的地步?
  她接受欧阳雪莱,不过是因为血脉亲缘的根源联系,想着老妈江雪晴瞒得那么辛苦,理应在她西去之后,将她的宝贝女儿接过来一起生活,她可没圣母到愿意跟这个一向与她不对付的表妹同吃同宿。
  她不怒,反笑,将手从苏晓红的双手间抽出,拍拍她那不沾阳春水的手:“小姑。看你说的,谁不知道你就这么个宝贝女儿,给我了,你自己可怎么办?再说了,美玲就要中考了,这时候弄这些搬来搬去的烦琐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学习的时间?到时候考不好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就成了千古罪人?”
  “哎呦,君逸啊,看你说的什么话,谁不知道你成绩顶呱呱的,将来指定是清华北大的料子啊。都说你上回考了年级第五呢,这可瞒不了我们。美玲跟你在一起,成绩只会飞升,绝对不可能落下来的,小姑对你有信心!”苏晓红唾液飞溅间。又将苏君逸的右手强行握在了双掌之中。
  苏君逸看着这没安好心的黄鼠狼,又看了眼蹲在身前一脸谄媚的表妹,只觉得恶心。如果她没记错,那日早上在苏怀琥家院子里众人欺辱她的时候,这母女俩可是一脸兴奋的看大戏呢,怎么一转身。拍拍屁股就把她们那幸灾乐祸的旧账一笔勾销了?
  没有这个道理!而这位过了年才算15的表妹潘美玲,是个到谁家都搜罗别人东西的主,小时候几次交道打下来后。她便选择了敬而远之,从不让她踏足自己的房间,如今更不可能引狼入室。
  苏君逸不说话,表情却一点点凝重起来,五婶姚仪芳和堂姐苏卉娟忙问怎么回事?
  幽怨的盯着自己的右手手腕,纱布已经被苏晓红扯得拽紧了末端,她的心在咆哮:天杀的,真疼啊!
  “小姑,你这是从哪里新学的按摩手法吗?难不成还能治疗外伤?”五官纠结半天后,苏君逸好奇猫咪一样。抬头询问苏晓红,演足了戏份,苏晓红闻言四下一扫。懵然不觉自己惹了什么乱子。
  堂弟君逍早看不下去了,上前告罪一声,将苏晓红的手掰开,再看他二姐手腕处的纱布上已经沁出了鲜血,怒火一下子蹿起,即便对方是长辈,冲动的少年郎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他托住那出血的手腕送到苏晓红脸前,怒吼:“小姑姑,你这是干嘛呢?对二姐有意见就直说,弄这些阴暗的功夫,吓谁玩呢?”
  苏晓红先前根本没有察觉到苏君逸的伤,可此时要硬说是误伤,决计没有人会帮她,因为她们这帮人打的就是探望伤势的旗号,结果来了这么久,没有一个人提人家姑娘受伤的事,反倒是一门心思打起了别的主意,她要是辩解,不是自打耳光吗?
  料准了这一点,苏君逸干脆隐忍不发,叫别人跟苏晓红墨迹去,她只要作壁上观即可。
  这不,原就看苏晓红不爽的封姿蔷率先发难:“呦喂,妹子可真是心疼自家侄女啊,我们这些外姓人自愧不如,不知道妹子你还有什么高招要使出来不?趁大家都在,演示演示。”
  “就是啊晓红,是不是那样按一按,流点血,伤口就恢复得快些了呢?不过你别怪姐姐见识短,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按摩手法呢,有机会一定找你讨教讨教。”一起跟来的苏君逸的远房表姑,也就是黄鸿雁的亲妈吴霜,紧跟着挖苦了苏晓红一把。
  看来这表姐妹俩交恶已久了吧?苏君逸只管往伤处吹气,忙得好像一句话也没空顾及,潘美玲见自家老妈受辱,气得猛地站起,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家表姨妈大骂“放屁”。
  好一个霸气的骂词,果真是女大十八变,这小姑娘,多半是随了她老爸潘西庆的地痞基因了,单看这泼妇骂街的劲儿,颇有青胜于蓝的风范。
  苏晓红自知百口莫辩,只好在别人群起攻之之前赔不是,苏君逸忙里偷闲的抬头说了句:“小姑你多心了,三婶和表姑只是太紧张我而已,我去外面用水冲冲,冲冲就不疼了,你们继续聊。”
  说完,逃一般蹿出包间,苏君逸掩上门,心里直喊救命。
  熟门熟路地向洗手台走去,眼角匆匆一扫,苏君逸瞧见了那个依然垂头站在窗口的竹马君,无奈,只好走过去一观究竟。
  “又怎么了?”察觉到段振宇那暗黑的气场,苏君逸靠近后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喂喂,你到底怎么了?”
  眼看着昏黄的天光将男孩静默的身影吞噬,大风吹,雪花纷飞,苏君逸的心中起了莫名的疏离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段振宇有点失常,难道是自己刚才劝慰的话他还没能理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叫一向开朗的小宇哥,变成了这么吞吞吐吐的欠揍模样?
  良久得不到回应的苏君逸,恼了,开口时,言语间带了失望:“小宇哥,这样耗着没有意思,我还要去应付那一帮婶娘,你要是觉得吹风实在好玩,那我也没办法,再说我家班长还在校门口等着给我开门呢,你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接着想吧,我回屋去了。”
  手腕上的血迹早已凝固,没有了冲洗的必要,苏君逸转身,将背影丢给那个变得莫名其妙的小宇哥。
  刚走几步,身后传来颤抖的声音:“小逸,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啊?”生什么气?苏君逸感觉自己要奔溃了,可啊字刚出口,后面的话来没来得及问,段振宇就像个受伤的小兽一般冲过来一把圈住了她。
  整整一个脑袋的身高差,使得他要努力弯下腰,才能将脑袋蹭到他家小青梅的颈部;同样,因为这巨大的身高差,那迎头骤然压降下来的重量,叫苏君逸一个趔趄向后退出半步。
  紧紧的拥住小青梅,竹马君终于还是爆发了,声音隐隐哽咽起来:“小逸,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个东西,我不是故意的……”
  天旋地转间,苏君逸这才发觉自己最近好像交上烂桃花了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小宇哥是不是想多了?她对他,没有那个意思啊。
  她的心情很糟糕,窗外雪势渐大,她还记着那个傻乎乎站在校门口等着的班长,她出来,不是来谈情说爱的,不是。
  明明是她为了应付朱云龙等人,故意误导室友放出她喜欢班长的消息,明明朱云龙与妹子等人的谋划,在她不经意间已经雷电般袭来,导致她的谋划全部白费。
  如今,那个绯闻男友的身份,真的不需要了。因此,她不能连累那个骄傲孤高的班长,不能让他真的以为她喜欢他,不能让他站在大雪中只为等着给她开门。
  她何尝想到,雪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猛,在她想好应对那帮婶娘们的主意之前,已经不容抗拒的铺天盖地的袭来了呢?
  万一,万一那个言出必行的傻子,真的要站在雪地里等她回去,那她又该如何开口说出一声“对不起”?虽然即便没有那样的绯闻,那个二愣子一般的班长也会为了班里的同学慷慨站岗,无怨无悔的做一个门神。可是,此时此刻,苏君逸总觉得是她的误导导致了今天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为什么,为什么接二连三的事都在她努力谋划好之后,忽然一百八十度转弯了呢?那个为了保护自己而定下的自私计划,那个因为惧怕对方的势力,而试图用“市委书记家公子的女友”这一护身符的自己,怎么忽然就那么叫人倒胃口呢?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随随便便叫人搂住死死不放了。
  “小宇哥,你弄疼我的左臂了,请你放开我。”冷漠的声音里,有着失望,有着担忧。
  是不是,这一句开了口,她与他的友情,就要划下句点了呢?
  可若是不开口,叫他这么继续一厢情愿下去,她又哪来的多余精力去应对?
  乱麻,只能用快刀,雷厉风行的斩断,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念。
  第78章 莫失莫忘
  北风啸,皓雪落。
  静竹茶馆的客人忽然间多了起来,来不及赶到目的地的行人,纷纷佝偻着腰,顶着大风,匆匆蹿进茶馆里抖落一身的积雪。在看到那烧得火光透亮的壁炉时,一个又一个风雪行人,犹如见到了亲人一般不顾形象的扑过去。
  二楼的大厅内,沉默还在延续,段振宇颤抖着将苏君逸越箍越紧,不肯松开。
  没有,没有昨天那样的感觉!这是苏君逸在几番试图推开对方无果后,得出的可怕结论。
  昨天,周亦铭拥着她,给她的是支持,是温暖,是鼓励,是承诺。
  今天,段振宇箍着她,给她的是羞耻,是无奈,是愤怒,是厌倦。
  这样截然不同的感受,到底是因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周亦铭不胡来,不任性妄为,不为难她,叫她难堪吧?大概,是因为段振宇总是在节骨眼上给她找乱子,找郁闷,找不痛快,叫她觉得自己像个渣滓一样吧?
  为什么?那个一向体贴的小宇哥,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头上的伤口被涌进来的风雪吹得久了,苏君逸觉得那里的血液似乎都快凝固了。难熬的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叫她恨不得沉睡不醒才好。
  终于,她的右手不再推搡,她沉声,宣布了友情的结束:“小宇哥,风很大,我的伤口很疼,请你放手,不要让我患上见风头痛的毛病。”
  事关小青梅的健康,竹马君终于从兀自沉浸的快乐中醒来,羞愧的看了眼脸都被冻红了的小青梅,松开一只手,想去抚摸那粉嘟嘟的脸颊:“小逸,我,我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喜欢你,小时候就想摸。摸一摸你的脸,可是你从来不肯——”
  “小宇哥,你一定是误会什么了。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请你自重。上次那副画已经分寸尽失,我尽力不去想那样的事,可是不代表我已经忘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毫不犹豫的避开竹马君的手掌,苏君逸撒完“有心上人”的谎后奋力一撞,如刮过一阵旋风般从段振宇怀中蹿出,只留下他不解的独立窗前。
  那幅画!苏君逸想到心里就来气!即便是他被人教唆。也不该拿那样龌龊的东西来侮辱她!她已经努力不去计较那些了。可是她不懂。她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段振宇会以为她会一笑而过,以为她会喜欢他。
  如果是以前,即便对这位竹马君没有男女之间的爱意。可好歹还有着一同长大的情分,那她也不会回绝的这么无情。可是今天,在她伤势如此明显的情况下,他居然一门心思只想着叫她不要生气,叫她接受他的爱恋!
  拜托,分清楚先后主次好不好?她现在焦头烂额,不指望他帮忙就算了,但也不要再来添乱了好不好!心中咆哮着,呐喊着。苏君逸干脆丢下“劲松”间里的一众人等,气吼吼的下了楼,钻进了漫天飞舞的雪白世界里。
  闷头疾行,刺骨的北风吹得她像那水中浮萍,瘦削的身躯却依然固执的抗争着。努力往目的地走去。
  不是不伤心,她宁愿,宁愿那个小宇哥永远是她的小宇哥,永远是那个会在阳光下笑得那么纯真、那么无邪的竹马君。
  她宁愿父母依然健在,即便打骂照旧,好过如今的纷迭变故一再无情的蚕食她的意志,打击她的信念。
  如果,如果没有那副万恶的画作,也许她会接受那位深情款款的竹马君的吧?不是没看见他眼底压抑的一往情深,可是,她做不到,做不到被亵渎之后,还会一如既往的接受那个因喜欢一个人而分寸尽失的竹马君。
  那一日,打开了那副画的她如遭雷击,却因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