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开了      更新:2021-02-20 14:44      字数:4964
  “是么……”意有所指地拖长了尾音,沢田纲吉的脚步一转,向着那间房迈进,抬手,正要推门,却在意料之外,但也仔细想来却在意料之中地被一只手拦下。
  “这是做什么,阿武?我只是想见见你的朋友而已。”平静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山本武,沢田纲吉棕褐色的眼眸里酝酿着风暴,心中叫嚣着的欲、望几乎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再也压抑不住,天知道他已经死死压着自己的情绪整整三年,三个三百六十五天,秒针走过了无数次同一个地方,滴滴答答,他几乎能够清醒地回忆出那种慢慢厮磨着的钝痛。
  “她受了重伤,不大方便见人……”终究是不忍直视对方咄咄逼人的眼神,山本武躲闪着自己的视线,心里无声苦笑着,做着最后的挣扎。
  “呐……阿武,我记得最近你没有很大的任务吧,怎么会这么狼狈?”突如其来的问题分散了山本武的注意力,他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忽然问出这么一个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啊……是敌对家族的狙击……”愣了神,山本武想了想,用最妥帖,也是最含糊的方式,打算先敷衍过去。
  “是么……”沢田纲吉稍稍低下了头,山本武原本就比他要高上不少,这下子就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褐色发顶了,走廊上柔和的奶白色光晕充斥了空间,四周的环境也不觉间柔和起来。
  “对不起……阿武……”这是沢田纲吉今天,在这个短短的时间内,第二次说出同样的话,道歉的对象还是同一个人。
  “什……”眼眸猛地瞪大,山本武深色的眼瞳中流露出惊讶,因为他对面的那个,比他矮了半个头左右的棕发青年猛地往下压低了身形,然后右掌总他胳肢窝下面穿过,狠狠地击出,打在了门上。
  脆弱的门应声而开,寿命走到了尽头的它在发出最后的低吟之后晃晃悠悠地倒地,露出了原本被遮盖了的室内情况。
  沢田纲吉的面色变得尤其古怪,山本武如有所感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室冷清,飘摇的淡色窗帘在西西里冬季寒冷的风中显得格外无助,窗户大开,冷气蜂拥着挤进了这间不大的房间。
  凌乱的床铺和尚且打开着的医药箱证明了这里确实有人待过,甚至在上一秒,这张床上或许还坐着一个巧笑倩兮的浅碧色眼眸的年轻女子,只是冷空气毫不留情地扫尽了她留在这里的余温,只留下一叠放的整整齐齐的资料模样的东西,微风略微撩起了资料的一角。
  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臂,沢田纲吉重新站直了身体,看着同样掩饰不了面孔上的惊讶的山本武,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却带着孩童般的迷茫无助。
  “呐,阿武,是她回来了么?”
  “……”
  “阿武……或许你骗了我整整三年,但是,现在,此刻,你不要骗我,好不好……?我求你……”
  “……”
  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融融的岩浆咕嘟咕嘟地在心海里冒着泡,翻滚着,一刻不停地烧灼着这两个人的内心,即使房间里的暖气依旧在尽职地工作着,但是依旧当不出西西里深冬的冰冷,慢慢地,如同柔滑的丝绸一般包裹住两人,让山本武的额头缓缓低落一滴冷汗,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自己身上的伤口裂开,又或是棕发青年的问题而引起……
  山本武无法清楚描述他听到那人最后三个字时候的心情,或许是惭愧,或许是心痛,或许还夹杂着其他什么无法名状的情绪,但是他知道,有一头叫做“疯狂”的怪兽,已经悄悄撕开了沢田纲吉名为理智的束缚,慢慢地展露出它残忍的冰山一角,嘶吼着,想要毁掉一切阻挡在他面前的东西……
  28chapter。27
  冰凉的风毫不留情地刮擦着麻生由香里的脸颊,带起略微的疼痛感,身上的伤口虽然上过药,也包扎过了,但是依旧不断把痛楚传达至她的大脑神经中枢。
  飞奔的双腿带着她的身体毫无动静地越过庭院的灌木丛,然后找到一处柔软的草坪坐了下来。
  “呼呼——”大口大口地喘气,她试图让自己的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但却几度失败。
  ——真是的,居然就这么没计划的跑了出来,明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跑出来才是最坏的选择吧……而她,在被房门外的说话声吵醒之后,居然就真的慌慌张张地把那叠资料留下,然后只身一人跑了出来……
  太逊了啊自己真是……明明如果不跑出来的话,凭借自己这张和以前截然不同的脸还是有希望蒙混过去的……上次在饭店里遇到也是这么办的,这一次……为什么就忍不住了呢……
  无力地坐在地上,麻生由香里顿觉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神经都疲惫到了极点。
  选择悄悄在房子的庭院里栖息下来,不过是知道以他的能力,如果出来找的话,即使跑得再快也快不过有交通工具的他,更别说大空的火焰推进能力还是最强的,这一带是属于郊区的了,四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建筑物,极难躲避,所以倒不如直接在庭院里找一个好藏身的地方来的保险一点……
  一手撑头,头颅稍稍低下,麻生由香里的身影在她不言不语的时候,几乎要融入到这片夜色之中。
  无声地勾了勾唇角,薄薄的嘴唇拉直,抿出一条自嘲区曲线。
  ——也不知道留在那栋房子里的人是怎么和他解释的……觉得,稍微有点对不起他啊……
  晃晃脑袋,麻生由香里感觉同一个姿势保持久了,所以脊椎有些酸痛,小心地挪动着手脚,尽量减小肢体和草皮树叶的摩擦声,尝试着换个姿势,现在她要做的,不过是等待门口那辆迈巴赫的离去罢了,只是具体时间,到底什么时候离去,就不知道了呢,或许是下一刻,又或许要等待到明天。
  ——啊啊……让她在这么冷的天,呆在这种露天的庭院里,真的会感冒的啊,绝对!
  瑟缩着使劲地把自己团成一团,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但是貌似效果不大,寒风依旧从衣领、衣服下摆处钻了进来,一点点浸润到她的骨子里,更何况,刚刚才清理过身子,衣服穿的也不厚……
  蓦的,原本就没放松过的眉头皱的更紧。
  似乎……好像有除了风声之外的声音在接近的样子……
  在有了这个认知之后的下一秒,猛烈的狂风呼啸着从庭院上空,紧贴着地表吹过,带着灼热的气息,弥漫了整个视野的,是暖金色的火焰。
  ——她输了,在这场你追我逃的游戏开始的那一刻,从她踏出那间房间的第一刻,就输了……
  金色的火焰从开始的狂暴喷涌而出,慢慢地稳定下来,包裹了整个庭院,高高的火墙组成了最严密的封锁。
  “啪嗒——啪嗒——”这是皮鞋轻轻撞击地面的声音,然后是窸窸窣窣的鞋底摩挲草皮的声音。
  冷汗缓缓地从额际滑落,麻生由香里在不觉间就攥紧了自己垂落在身侧的手,尖锐的指甲刺破了手心的肌肤,带来的疼痛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冷静的神志。
  很近了,她几乎能够感受到那个人的呼吸声,心跳声,就在距离自己不远处,就和自己隔了一道灌木丛,她正好处于灌木丛背后的阴影中。
  不可抑止的,全身开始颤抖起来。
  “阿纲!咳咳……”没有想到面对自己的沉默,沢田纲吉的反映会这么剧烈,他直接挥拳,喷涌而出的大空火焰击碎了二楼楼道上的落地窗,然后覆盖了整个庭院。
  等他完全回过神来,从二楼一跃而下,追着他的脚步到达的时候,他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以往盛着暖意的棕色瞳孔,此刻只能看出翻滚着的怒气和阴沉。
  “咳咳……”因为冷空气大量地涌入肺部,身上的伤又没好,山本武感觉到自己裸、露着的上身肌肤都起了一颗颗的鸡皮疙瘩。
  “阿武,你在那里站着,不要过来!”出乎意料的,和沢田纲吉脸上的表情完全不相符的,是他的声音,温和和往常无异,似乎在说着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脚步声蓦的暂停在背后一米左右的位置,恰恰正是一道灌木丛的距离,分割出两个世界——他的世界,她的世界。
  庭院里忽然间就寂静了下来,只听得到呼呼的风声,还有火焰跳动的噼啪声。
  “不出来么?”温柔的嗓音,她之前一直都无法清晰想象在脑海里的那张脸孔,此刻却清晰的可怕,让她不禁有种——啊原来是要听到他的声音才会有回忆,之前所有的试图不过是为了此刻而铺垫——的这种荒唐的,时空错乱的感觉。
  ——蓬松,一看起来就让人感觉很柔软的棕色短发,同色的眼眸总是习惯性地眯起,十年前的少年经过时间的洗礼之后,有了变化,眼中盛着的不再是干净到纯粹的颜色,更多的是那层淡薄却坚实的伪装,嘴角的弯起变成了一种习惯,以最完美最得体的笑容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明里暗里的攻击。或许他因为操劳了公务,面颊显得更加清癯,使他原本比亚洲人稍稍高了一点儿的颧骨突出更加明显,从此看出他隐藏在血脉中的,久远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欧洲意大利血统。
  ——啊……原来她能够回忆的这么仔细。
  麻生由香里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想要把她的理智湮灭,细针悄悄捏在了手心,双腿屈起,仿佛一下秒就会蹿起来,越过灌木丛冲向那个曾经放在了心尖上,或许现在也依旧放在心尖上的那个男人,只是两个心尖的意义却是完全不同,天差地般的迥异。
  “一直呆在那里的话,会感冒哦……”温柔如西西里三月暖阳一般的声音再度响起,胜券在握一般的感觉让她没由来地心中一股躁动。
  ——沢田纲吉,当她是小孩子么?!居然用这种语气?还是说他只要用这种一贯的语气,之前所有种种都能够被消抹,都能够装作没有发生过一般?
  ——该说他天真呢,还是残忍呢……
  “啊啊……真是的,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一定要我过去找你才肯妥协。”满满的宠溺,他一边说,一边重新迈开了脚步,看样子是打算走过来亲手将她从灌木丛后面拽出来。
  刚刚才在努力下平复的心跳,却在此刻将所有努力化为飞灰。
  “啪——”不响的声音,然后就听到属于棕发青年的声音再度响起。
  “阿武,放开我。”真的不响,音调不高,也没有丝毫胁迫的感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陡然间变成一个水平高度的调子让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背脊后冒起一股凉气。
  “阿纲你真的确定了么?”意味不明,不应该说在场的所有人其实都很明了的话语,山本武在心中哀叹,他知道今天的见面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了。
  这个认知同样适用于麻生由香里。
  刚刚还在全身的血管中沸腾叫嚣着的鲜血,此刻却变得透凉,狂跳的心也恢复了一贯的韵律。
  ——不就是见上一面么……
  手指扣起,将细针重新藏好。
  ——不就是沢田纲吉么……
  揉了揉因蜷缩而酸疼的腿,大腿上的口子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经过了刚刚的剧烈运动,估计是裂开了,而且是很彻底的那种。
  ——其实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啊……
  被冻得冰凉的双手托住膝盖,顺便晃了晃自己有些犯晕的脑袋,那是失血过多后的正常现象。
  ——只要……
  直起双腿,灌木丛后面的阴影中脱离出来一个人的身影,刚刚傍晚还下的欢快的雨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歇,淡如薄纱的月光笼罩了大地,衬着四周熊熊燃烧着的灿金色火焰,麻生由香里拢了拢自己脑后的长发,然后借着这些光亮看清了处在她面前的两人。
  上身绑满了绷带的山本武正跨前一步,伸出的手抓住了沢田纲吉的手腕,阻止了他继续前行的步伐。
  他似乎是比以前更瘦了,单薄的身子完全看不出来其中所潜藏的巨大力量,猎猎寒风吹拂起他黑色西装的衣角,领带被拉的松松垮垮的,露出的瘦削浮凸的锁骨精致到极点,像是白玉般雕刻的面庞上因为火光的映照所以多了一丝红晕。
  ——太精彩了啊,那张脸上露出的惊讶、迷茫、失望的神色。让她有了种忍不住想要狂笑的冲动。
  ——是啊,很棒吧,那种所有的希望都被绝望所淹没,一瞬间的破灭如同烟花般在脑海中短暂地盛开后迅速凋零,快的来不及挽留。
  “第二次见面了,彭格列的十代目。”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怎样的集合体,妖娆如同地狱深渊里爬上来的惑人女鬼,“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