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京文      更新:2021-02-17 02:45      字数:4772
  她好像真是活腻味了。
  “皇……皇叔。”岳麒麟慌乱爬起来坐好,那股烤肉香愈发缭绕不去,她吸吸鼻子,偷偷斜目搜寻,皇叔却是正襟端坐,没见手上又烤肉的样子,她忍得有点辛苦。
  卓颂渊果然问:“燕太子欲寻薛大人?”
  岳麒麟只好顿首:“嗯。”
  “不知有何要事?”
  岳麒麟慌乱摇头,硬着头皮道:“没有要事!薛大人昨夜受惊,早上看着气色也不怎么好……说到底这是孤害的,孤生怕薛大人有甚不测,心中挂念,本想去探望一番。”
  “哦。”卓皇叔眼睛看车窗外,看起来并不经心。
  心中挂念,哼。
  近来天光暗得早些,岳麒麟偷眼看他,猜不大透这种神色:“是孤思虑不周,近来孤的处境很凶险,皇叔亲接亲送,孤不但不知恩图报,还这么一意孤行,实在是……太辜负您了。”
  卓颂渊依旧注目窗外,并没有答。
  岳麒麟原打算悄悄找薛云鹏探讨昨晚在恩觉寺的收获,此事实不方便让皇叔知道,还是暂时泡汤算了。
  结果车仍是驶进了大理寺,岳麒麟认得这间衙门,神情颇尴尬:“孤还是不进去了,怎么好耽误皇叔工夫?”
  卓颂渊微沉着脸:“难为太子慈悲,亲自救了人还能牵记若此,快去快回罢。”
  岳麒麟听着也对,便下了车,不料她入内不多会儿,丧着一张脸又回来了。
  卓颂渊问:“薛大人可曾好些?”
  岳麒麟道:“怕是真的不好了,居然病了,还发了高烧。”
  卓颂渊心中暗骂,他不让岳麒麟赴险,薛云鹏那狐狸居然装病。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不想岳麒麟又道:“薛大人可真是操劳,可怜巴巴卧在后堂,看上去快死了的样子。
  “噢?”卓皇叔心底又嗤一声:这么夸张?装得究竟像不像啊?
  “身上裹了起码七八条被子,嘴里说的胡话好像也都是些案子。他手下那刘头说薛大人是惹了急风寒,一下午连着打了七八十道喷嚏。”
  卓颂渊略一沉吟,道:“薛大人那里的事,太子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岳麒麟轻轻点头:“知道了。”
  卓颂渊听她闷闷不快的声音,心下酸了酸,又补了句:“本王是忧心太子安危。”
  岳麒麟直点头:“孤明白的,皇叔一直都是为了孤好的。”
  车重往质子府方向驶去,车厢里那股烤肉香经久未散,岳麒麟觉得实在折磨不已,心情好生忧郁。幸亏车已停在质子府前,岳麒麟本当下车回府,卓颂渊却唤住她:“太子仿佛心神不安,可有哪里不适?”
  岳麒麟的肚子也是争气,应声“咕”了下,红了脸:“孤……”
  卓颂渊笑道:“本王恰也饿了,不知太子府上的晚膳可否多添一双筷子?”
  添双筷子本来没什么,可你不是已经有了烤肉伺候……岳麒麟不忿已极,冲口而出:“皇叔怎么会饿!这会儿时辰尚不算晚,您下午见客,不是跑去南来顺见的么?”
  卓颂渊此时心情略略舒展,饶有兴味地望着这家伙:“何以见得?”
  岳麒麟不大服气,凑去他近旁重重嗅了嗅:“难道是孤的鼻子出错?”
  卓颂渊收敛神色,自袖中慢悠悠变出一大个纸包:“太子并没有错,本王是去过南来顺,犹记得上回太子在鄙宅吃烤羊腿吃得甚香,便让他们顺便切了一盘包好。”
  此时的车是静止的,巷尾更是极静,无念只消竖起耳朵,便可听得里头说的什么。
  岳麒麟眼都发亮:“皇叔啊……”
  卓颂渊见她眼直吞口水的样子,忍不住玩心大起:“本王起初忘了自己是个老人家,羊腿肥腻不好消受,却不慎买得多了,想在燕太子府上,求上一餐清粥小菜,不知……”
  岳麒麟早就被这香气熏昏了,皇叔揶揄些什么一概没在意,满口答应:“这有何难!孤天天招待皇叔吃饭也是应该的。”
  她一步蹿下车去,三蹦两跳跃进府内:“无念……厨子李菜刀郑金勺邓……府上来贵客了!”
  **
  起初几天朝会,薛云鹏均是称病告假,卓颂渊不过有些纳闷。
  到了第八天上,卓皇叔觉出不对劲来,差了无念过去:“你问问他,是不是跟本王也打算装病?”
  无念回来禀:“薛大人不是装的,仿佛是真的病得不轻,眼眶都陷下去一圈,躺着哼哼唧唧,饭都吃不下,只能喝几口刘头喂给他的乳酪。”
  “乳酪?”
  无念骤知失言,这乳酪乃是燕国之物,楚国无售,不是质子府送去的是谁送去的?
  这个乳酪也不知好不好吃。无念很不忿,岳麒麟果然小孩子没长性。前些日子同王爷多么热络,这几日王爷忙昏了不得空送他,也无暇过府用餐,小子不知几时竟悄悄便同那薛大人热络上了。亏得王爷还每早亲接,宠他宠得跟亲儿子一般,简直痴心错付。
  什么了不得,王府就没有好吃的了么!
  “王爷,镇西将军回京述职休整,今早在南郊山里钓到几来条罕见的山鲤鱼,说是鲜嫩肥美之极,特意送来孝敬给了王爷,王爷想怎么吃?”
  如今西边局势甚稳,镇西将军是携了大捷报归来的,卓皇叔心情甚佳:“替本王送去燕质子府。”
  还送!无念心有不忍:“留两条给您熬汤罢?”
  “今日难得清闲,不如提了鱼走一遭,上质子府用餐?”
  无念犹豫:“早知小的下午先过去通报一声,人家好歹有个预备。”冷不丁杀过去,那破小孩万一溜去大理寺玩了可怎么弄?
  “无妨,质子府的餐食无论什么时候都好得很,本王今日正巧些胃口。”
  无念又不敢解释,提鱼随皇叔一道去了质子府。
  喜望见着无念:“无大人怎么来了,太子这几日下学颇早,一回来就直喊困,一头栽回卧室便蒙头大睡,说是今晚也不吃饭了,谁都不许喊他。”
  无念指指身后,喜望一见人,吓一大跳:“摄政王也来串门……”
  无念催促:“还不快唤太子起身?看看王爷带来的是什么,鲤鱼上门,这可是吉兆,主人不来亲迎怎么成?”
  卓颂渊斥道:“无念,不可!”又问喜望,“太子身体可是不适?这些日子见他白日总是犯困。”
  喜望陪笑道:“当无大碍,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呃,奴才是说,太子若是知道是王爷至此,必定无心再睡。奴才这就去唤太子起来。”
  喜望欢天喜地跑去唤人,却是哭丧着脸急奔回来,腿都立不直了:“不……不好了,太子……他不见了!”
  喜望先去敲了回隔壁宋福气的门,可闽质子根本不在府上,闽皇即将访京,宋福气跑去闽皇行馆打点他父皇入住事宜去了。
  隋喻惊惶失色,几乎将府内翻了个,就差将岳麒麟的红皮小花生也扒出来瞧一瞧,自然没能找见岳麒麟的影子。岳麒麟就像是凭空蒸发,此事简直离奇到了极点。
  卓颂渊心急似焚,唤无尘去禁卫营又急拨了两支禁军,连同府上这一支,开始全城搜索燕太子的下落。
  又唤来无念,悄悄嘱咐:“去恩觉寺看那燕僧可还在寺内,不要惊动旁人,一切以燕太子安危为重。”
  他自镇守质子府,揪心守候岳麒麟下落。
  **
  此事须得追溯回前天晚上。
  一场伤寒来势汹汹,薛云鹏病去如抽丝,抽到第六天,也就是前晚,方能从榻上爬起来饱餐一顿。
  这头刚吃饱,不速之客便登了门。刘头跑来告诉他,外头有个小禁军求见。
  薛云鹏还道是守恩觉寺的禁军有要事相报,难道老和尚出了什么幺蛾子?他病病歪歪靠着凉榻,要刘头将人带进了后堂。
  可那小禁军立在他面前。连礼都不知道行一个。装扮也十分滑稽,身上的禁军服分明已经是最小号,套在这人身上依然显得衣袍太大而他又太小,仿佛随时都要从袍子里掉出去了。
  薛云鹏抬眼望见那双促狭灵动的眼睛,即刻了然,却无端心慌:“刘头你什么眼神?此是贵客,还不快请上座!”
  薛大人阅美人如阅浮云,此刻小丫头跟前心慌,绝非只是因为忧心自己这副病容不甚好看。
  一会儿还不知如何打消燕太子见和尚的念头,薛云鹏暗自有些英雄气短:
  颂渊惹来的桃花债,他倒好,一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笃定相,安安生生当他的什么劳什子叔叔。薛大人在病榻上也没闲着,隐约听闻皇叔那头如今是送吃送喝,有礼有度,谁说那家伙不识风月?
  我玉树临风花见花开的薛大人,自问从来不辜负一位女子,为了你卓颂渊,今夜却偏得在这里唱白脸,怎不教人肝肠寸断!
  作者有话要说:  薛云鹏V:岳麒麟是来找我一起赴汤蹈火的么?
  皇叔V:呵呵
  ☆、钱秃驴
  刘头给岳麒麟搬了座,她直截了当:“薛大人多礼了,孤就是来探望您何时病愈的,孤等着跟你去恩觉寺。那燕国高僧有很大的问题,孤那日不过试探试探,同他说句燕东方言,他竟是不曾听懂!”
  薛云鹏没想到岳麒麟竟有这等发现,本正盘算怎样逐客既不伤人,还能保全小丫头的体面,听完这话立即打足精神撑起了身子:“太子殿下怎不早说!”
  岳麒麟怨道:“那晚孤是光顾了嘲笑屋顶上的薛大人胆怯不及说。后来……许是大人口碑太坏?皇叔仿佛很不情愿孤同大人往来的样子,孤怕惹他老人家不快,并不得机会同您说啊。”
  薛云鹏心悬案件,没理她的奚落:“还有什么发现?”
  岳麒麟便将对那燕僧桌案上的那枚蹊跷的宝镜同薛云鹏和盘讲了:“大人只要让孤与那老和尚再面对面见上一回,孤兴许就能发现破绽了,怎样?趁夜再走一遭罢?”
  薛云鹏本来半卧了六天,再躺几天,没病都要添出新病来了。此时他欣然起身,起身之的时尚有一丝虚弱,脚下晃了三晃,底盘终是稳住了。
  薛云鹏脑袋一清明,便即刻想起了卓皇叔的嘱托,登时浑身又不对劲了,再一次地缓缓坐下,沮丧道:“依本官看还是算了罢,这么晚上恩觉寺其实也很折腾。”
  “老和尚那里已经耽误了七天工夫,再误下去大人不怕案子难破?”
  薛云鹏抚着微痛的脑壳:“哎,破不破是本官的事,去了也未必就能有太子所说的收获啊。”
  岳麒麟笑他:“薛大人可是害怕了?放心,孤会保护你的啊。”
  薛云鹏听了这话,更是没脸没脸:“算了算了,本官全无力气。”
  薛云鹏笑面虎的名头绝非空得,此人看似温和无害,轻易却是个不好变通的人,那头既答应过卓颂渊,这里任岳麒麟怎么好说歹说,竟是滴水不进。
  岳麒麟讨得个没趣,又不具备能用来说服他的法宝,不好同个病怏怏的人计较,转头潜回了府。
  昨日薛云鹏终于能爬起来坐着阅卷,入夜刘头来报:“大人,那个小禁军又来了。”
  薛云鹏扯急急过条一绷带来裹住脑袋:“有请有请。”
  岳麒麟入内见了他寒暄:“薛大人可曾好些?”
  薛云鹏抚额:“头痛欲裂。”
  岳麒麟也不理他装腔作势,嘿嘿笑道:“薛大人不带孤去,昨夜却私底下应了钱夫人,允她去见燕国来的法师,却是出于什么心思?”
  岳麒麟这已经是第二天偷溜出门。皇叔的嘱咐她不是不上心,可她实在又有些不甘心。瞧瞧人小肉包的叔叔,自己真是悲惨得连人家的小指头都没得比。亚父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么?那老和尚究竟什么来头?
  这些都是她迫切想要弄明白的。
  薛云鹏惊掉了脑袋上的绷带:“太子如何知道!”
  其实前夜钱夫人夜访,要求的不过是见一面那位燕僧,问问他钱大人临终可曾留下过什么话。
  若他真是凶手,不承认杀人,倒肯告诉你钱大人遗言?那和尚傻的么!
  可钱夫人哭得悲悲戚戚,他实在于心不忍。薛云鹏从不肯辜负美人,自然破例为钱夫人开了这道口子。依据岳麒麟所说疑点,他本就打算昨夜亲跑一趟,如此他便顺道应了钱夫人,与其一同夜赴恩觉寺。
  此事连刘头他都没交代明白,岳麒麟居然一清二楚。薛云鹏的心思有些蠢蠢欲动,颂渊这小丫头简直神鬼莫测,此案有了她,必定是要事半功倍的。那么好的破案神器,弃之不用岂不可惜?
  岳麒麟今夜握着杀手锏而来,自是成竹在胸:“大人带孤去见和尚,孤便告诉大人原委。”
  “这……”
  “大人是不是怕孤再遇刺皇叔面上不好交代?那好,孤无须你交代,孤自己跑一趟,薛大人觉得以孤的身手,夜闯恩觉寺那些禁军拦不拦得住孤?孤会不会被乱箭穿心,就此挂了?”
  薛云鹏吓得不轻:“您饶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