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老山文学      更新:2021-02-20 14:12      字数:4772
  嘴角扬起,侧眸望着箭射来的方向,起脚轻轻一踏。那把从展琳手中震脱的匕首飞弹而起,不等坠回地面,他飞起一脚,不偏不倚踢在把手末梢。
  一声呼啸,一声惊叫。
  半秒不到的时间,一道人影从那座数米高的塔台斜斜坠了下来,笔直栽入底下的废墟,伴着闷响过后,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脑子里有那么片刻是空白一片的。半躺在地上,胳膊肘撑地忘了要站起身,展琳怔怔地望着昏黄阳光下奥拉西斯那张漠然安静的脸,以及脸上一双蓝得几乎让人错觉有团磷火在里面燃烧的眼眸。
  从开始到结束,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他一个人杀了多少人,用他这一双手!
  但他眼底随厮杀燃起的欲望显然还并未得到满足,默默站在原地垂手而立,冰蓝色眼睛缓慢而机械地扫遍四周每个角落,好像一台不轻易放过任何敌情的战争机器。
  他到底是怎么了……即便是那场激烈的竞技都没有见他出现过这种状态,他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不远处突然一声轻响。
  眼角瞥见一抹小小的身影慌慌张张从一堆杂物间奔过,未来得及开口阻止,奥拉西斯沉默静止的身影突然猎豹般从原地直窜而起!
  “奥拉西斯!!”
  尖叫。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办到的,即使军校最严苛的训练都无法令她做出过如此迅捷的反应,在那声呼喊刚一出口,展琳整个人从地上疾速弹起,脚尖点地的刹那,身形流星般飞扑向奥拉西斯朝目标追去的身影:“那是个孩子!!”
  身体纠缠着身体。
  被他巨大冲力一同拖倒在地的瞬间,穿梭在杂物堆间的小小身影已哭喊着奔出那片荒地,朝一幢屋子半开的大门里扑了进去。
  前脚刚入,后脚大门已砰然关上。
  展琳悄悄松了口气。却在同时,喉咙口蓦地一紧。
  有力的指捏着白皙的喉,湛蓝的眸望着紧绷的脸。直到展琳突然从喉中爆发出一串干咳,他突然猛一转身将她压到身下,眉心微蹙,淡漠的神色现出一丝烦躁的皱褶:“热……”仰头,用力撕扯开身上紧缠的斗篷:“热……”
  但他钳制在她咽喉的指却是冰冷的,连带他褪去斗篷裸露而出的肌肤,墨玉般光滑,亦如墨玉般冰凉彻心……
  “咳……”说不出一句话来,展琳用着仅剩那只自由的手反扣住奥拉西斯的脖颈,试图逼迫他离开自己的身体,但并不见效。甚至只带来相反的效应,因为在她手指扣住他咽喉的刹那,他眼底沸腾的蓝更尖锐了,鼻尖急促喷出的呼吸变得灼热,嘴唇微启,露出里面森然一口白牙。
  他突然低下头咬在她用力到发抖的肩膀上,惩罚,毋宁说是带着某种宣泄,因着他眼底燃烧的欲望霎那之间在满嘴血腥中沸腾。
  杀戮的欲望,暴戾的欲望……
  而展琳亦在这突然而来的锐痛中清醒了神智。
  扣着他喉咙的指集中一点朝上猛一使力,逼迫他头朝后仰去,连带撕下肩膀一块皮肉。顾不上疼痛,她就势一拳挥向他仰起的下颌,同时侧身,将他施加于自身的力气一并卸去。趁他吃痛下意识掩住下颌的同时鱼般从他身下钻了出来,迅速起身朝目光所及的空地处飞奔。
  仅仅只是几步,眼前骤然出现的身影,惊得她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亦在同时,被那身影舒展开来的臂膀,一把扯进怀里。
  冰冷的怀抱,灼烫的气息……
  随即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还没意识到他究竟想做什么,后背已在身后残破的石柱上撞击出一阵沉闷的呻吟。
  脱口而出一口甜腥。
  还未从柱子上滑落,身躯已被对方冰冷的胸膛紧贴满怀。尖锐的指穿过挣扎的臂撕裂她单薄的衣,散乱的发顺着他失控的舌狂乱的齿纠缠着她纤细的颈……冷冷的疯狂,冷冷的纠缠……
  挣扎着试图用腿抵开他更深一层的侵袭,却只换来他更狂躁的手,将她结实的牛仔裤在一阵尖锐的碎裂声中扯成数片。
  “住手!奥拉西斯!!!住手!!!!”被从石柱上压到地面的一刹,展琳用尽全力朝他踢出一脚,却在脱困起身的瞬间被自己破损的长裤再次绊倒。眼看着奥拉西斯被自己踢倒的身影慢慢站起朝自己走来,忽然之间,不知为什么便完全失去了继续起身逃离的勇气。
  混乱,面对这个男子这样一种局面,她的脑中一片混乱:“你疯了……你疯了,奥拉西斯……”
  肩膀上一阵巨痛,她丧失了挣扎意识的身体被再次压倒,在他沉重的身躯下。
  他强行抵开了她的双腿。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宁愿被你杀死,也不愿从此恨你一辈子。奥拉西斯……不要让我恨你……”
  身子忽然一轻,在奥拉西斯整个身子覆上她的躯体,一动不动僵持了足有半个世纪那么久之后。然后她听见他开口,声音有些僵硬,有点疲惫:“你走。”
  展琳慢慢睁开眼睛。
  她看见奥拉西斯背对着自己坐在一旁,抱着膝盖,蜷缩着身体。
  呼吸依旧凌乱急促,背上那曾被船员所创的伤口,随着他呼吸的起伏而溢出一丝暗蓝色的光泽。
  她坐了起来,咬着牙,一字一句:“我要你解释。”
  “滚。”
  “嘭!”一记重拳,在展琳自己都没有预想到的时候,狠狠砸上奥拉西斯的侧脸。
  几乎用上了从刚才起积蓄到现在全部的力量和怒气,打得他的头飞撞到边上的石墙,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心里突然钝钝地一痛,却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活该,不是吗?
  “我要你解释!奥拉西斯!”
  眼睛闭了闭,再睁开,眼底一片暗沉的蓝,仿佛天空被黑夜掠去生命的色彩:“你滚。”
  看了看他,很用力,很仔细。
  然后展琳突然低下头将残留在腿上的裤子用力扯下,团在手心一把扔到他头上,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苍茫的沙海中走去。
  “站住!”
  有些尖锐的声音,听得清楚,却并不停下,亦不回头。
  “你给我站住!”一把从脸上拉下那些碎布,奥拉西斯望着展琳逐渐远离的身影发出一声大吼。
  展琳停下脚步。
  “把它给我穿上!”拿起地上的斗篷朝那阳光下人鱼般窈窕却又布满伤痕的身影用力丢去。
  未触及身体,斗篷先已遇风散开,怒放的花般绽放在她赤裸的身躯前,随后,无力地滑落下地。
  由始至终没有回头,展琳踩着地面冰冷的沙砾,沉默而固执地朝远处走去。
  “傻瓜……”直至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奥拉西斯半跪在地上的身躯突然猛地一颤。背部和胸前的旧伤上流动的暗蓝色光泽似乎变得更为强烈了,他抓着胸前的肌肤,脸色瞬间凝固。
  “啪……”轻轻一声脆响,背脊上一道最长的疤忽然间裂了开来,极细的血丝随即从那缝隙中迫不及待地涌出,随后,第二道、第三道……那些纵横交错于他身体上早已恢复得很好的伤疤,转瞬间,争先恐后地在他身上重新绽开。
  肉眼可以分辨的速度。
  抽搐。
  已经分不出,身体和血液,究竟谁比谁更无温度……
  他眼前开始发黑,漠然望着身下因自己的血液而逐渐汇成的浅滩,嘴唇是冰冷的,心跳亦是冰冷的。
  身子突然一斜,在一次痉挛般的颤动后,终于再也硬撑不住,颓然跌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前似乎听到隐隐一声轻微的叹息,伴着一层柔软的温热,将自己逐渐冰冷的身躯悄然覆盖……
  为什么要回来……他挣扎着动了动指,他想问。
  但沙哑的喉咙一个字都发不出来。胸腔内跳动的节奏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尽管眼前,已经无法分辨任何色彩和气息……
  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大的陋室里。
  模糊的月光透过狭窄的窗从外面斜淌进来,冷冷的色泽,却仿佛火般焚烤着自己欲裂的身体。月光下一双手在给自己熟练地做着包扎。灵巧的指,熟悉的温度。
  他轻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回来……”
  “奥拉西斯,你是个混蛋。”
  “记得曾经……只要我离你距离稍近,你就会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逃离……”
  “你是个混蛋。”
  “那个时候的你是聪明的……琳……为什么不继续逃……”
  “你是个混蛋。”
  “继续留在我身边,或许我会继续伤害你。”
  “你是个混蛋。”
  “琳……”
  “我是个笨蛋。”突然丢开手里的布将他颓然的身躯用力抱进怀里,就仿佛他不久之前,那样疯狂而自私地不顾一切把自己紧拥在他的胸膛。
  第十九章 重返底比斯
  早晨。
  和阳光一起直达神经的,还有浑身生了锈般的酸痛。睁大双眼静静望着被光线折射出曲折斑驳的灰色天花板,感觉日头从最初的温和逐渐变得炙热,这样大约过去了两个小时,展琳依旧不太想起床。
  疲惫,从肌肉到全身,从全身到思维。
  本以为这种感觉是昨天被奥拉西斯的牙齿弄伤所造成的,翻了个身后发现并非是这样。伤口处的疼是尖锐的,但可以忍受。周身肌肉的酸却仿佛关节与关节挤压过度后生成的肿胀,那是种从骨骼深处翻腾出来的疲惫感,几乎让人无法忍受。
  似乎从几天前开始身体就有了类似的警报,只是并不十分明显,一度以为是连日骑马奔波后身体出现的正常反应。但今早的状况似乎有点糟糕了,很多年以来,即使是强度极大的耐力训练都没有让她产生过这样的不适感,浑身难以名状的酸痛,难受得想找把刀子往自己肌肉上扎。
  奥拉西斯不知道去了哪里。
  门紧合着,床上残留着他的气息。脑中一刹而过昨晚浓郁的夜色中他狂乱的指在她身体留下的温度,神色复杂地望着身旁一团凌乱的褶皱,同时感觉一阵钝痛,由后脑勺直达太阳穴。
  喉咙里呛出一串干咳,她终于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口很渴。
  赤着脚在屋里兜了一圈,屋子里摆设不多,简陋、狭小,但从表面的整洁度来看似乎被遗弃并没多久。靠近桌子的角落里有口缸,上面压着木头盖子,边上横七竖八堆着几袋被老鼠啃破的粮袋。
  展琳把缸上的盖子掀了起来。
  不出所料,里面果然静静荡着半缸子水,清澈见底,倒映出她一张苍白得有点像鬼的脸。
  真见鬼……
  抬手往脸上用力搓了搓,瞅着似乎恢复了那一点人色,她这才左右环顾着寻找有没有舀水用的勺子。
  可似乎没有。
  嗓子又开始发痒,低低咳了两声,她丢开盖子把手伸进水里。水是冰凉的,湿漉惬意的感觉对于口干舌燥的人来说是种挡不住的诱惑。深深舀了一捧在手心,掬起凑近唇边刚要喝,这时门却吱嘎一声开了,随之而来一声低喝:“别喝!”
  手一抖,掌心里的水尽数洒回缸里,展琳回过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奥拉西斯风尘仆仆地站在屋门口。
  一手拿着只水囊,一手拿着长条状的包裹,身上多了白色斗篷,不知道是被他从哪里找来的。随手抖开斗篷上用来遮挡自己脸的帽子,他微蹙着眉望着自己的方向,一张漆黑色的狼脸在外头强烈的光线下兀自醒目。
  “这里的东西不要乱碰。”把水囊丢到桌上,奥拉西斯将手里长条状的包裹解开:“刚才在周围走了一圈,这镇子里有被瘟疫感染的病人。准备一下,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包裹里放着两把青铜剑,几件旧衣服,几块干净的亚麻布,以及一只有点脏的小罐子。他拿起罐子,捏在手里看了看,抬手抛给展琳:“拿着。”
  “是什么?”拧开盖子,扑面而来一股刺鼻的味道。细看,里面装着半罐已呈半固体状态的粉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罐子颜色的缘故,看上去有点肮脏。
  “药粉,对治疗伤口很有效。”指了指自己肩膀靠近锁骨的方向,他回答着,目光却始终没有从桌上那堆东西上移开。
  一阵尴尬。
  奥拉西斯继续低头整理桌上的东西,展琳背过身,把斗篷自肩膀处扯开。
  被奥拉西斯的牙齿撕出的那个伤口,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如果有根针有点线,缝上两三针这伤收起来很快。只是手头一没针二没线,即使有,古埃及人用的针说实话也无法进行这样细致的手术。
  拿着罐子,展琳一时有些无措。用还是不用……这些怎么看都像是堆炉灰似的东西……
  掂量间,手心忽然一空。一只手冷不防由身后伸出抽去了她掌中的罐子,转瞬,另一只手已将她的肩轻轻按向身后温热的胸膛。
  身子僵了僵,刚想挣扎,耳旁传来奥拉西斯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