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14:01      字数:4717
  男孩小小软软的身子不舒服般的在红玉手臂间挪动了挪动,红玉这时才注意到孩子浅色的绸裤上膝盖的位置磨破了小小的一块,看模样似乎跌过不轻的一个跤。
  在红玉怀里找到舒服位置的孩子不再乱动,只用沉沉的脑袋软趴趴的枕在红玉肩上,红玉瞧了瞧男孩摔破了的膝盖,沉默了一下,抱着那孩子走到庭院里的佛手树旁,摘了个佛手果子放到男孩手上。
  男孩似乎很满意得到的玩具,静默默的低着头,两只沾了不少泥土的小手牢牢的抱住还翠绿着的佛手果子,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哒哒’的从院外由远致近,一个毛躁躁的人影急冲冲的跑进院子,蜷在红玉怀里的孩子看到那个冲进院里的身影,慢吞吞的向红玉身上又贴了贴。
  “臭小四,不过就是让你跌了一跤罢了,至于哭着跑回来吗?大哥二姐都说我要是不把你哄回来,就把我欺负你的事告诉我爹,要是我爹再因为你擂我一顿,看我以后还带着你玩儿的——”
  急匆匆的跑进来的女孩儿一头刚过肩膀的黑发有些乱糟糟的四处飞着,大眼小嘴,虽然还在上半身与下半身同等长短的年纪,但却已可以看出将来必定是一个完完全全跳脱风流的美人坯,那女孩原本一路跑一路抱怨,可一近到树下,瞥到沉默的望向她的红玉,那孩子满身的急躁不耐就突然全飞了般的安静下来。
  蜷在红玉怀里的男孩下意识的又挪动一下,两只小手紧紧的抱着红玉给的佛手果子,望着女孩不说话。
  “红玉叔叔。”女孩有些小心翼翼的低低叫了一声,她叫她爹‘爹’,叫春航爹爹‘大爹’,叫蕈香爹爹‘二爹爹’,叫佾情爹爹‘小爹’,叫那个看起来不怎么招她娘待见的景怜……唔……基本什么也不叫……若是非要叫……顶多她随她大哥二姐她们一起叫他一声‘王夫’,而红玉和四儿,大爹说先以叔叔称着,等了以后……她曾问过她爹,等了以后什么,她爹怪里怪气的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却没告诉她什么,她知道这个红玉和那个四儿全都是从她们几个出生前就伺候着她娘的了,虽然没名没分,但身份却是绝对与下人们不一样的,更何况,连她都能看出来她娘待这红玉与她几位爹爹无差,不过她怕他,却不是因为他是她娘的什么人,而是……
  小心翼翼的又瞟了一眼面静似水的红玉,女孩磨蹭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对那个一脸温吞的男孩低问了一声:
  “你听没听到我的话?快点儿跟我回去,大哥二姐她们还等着看我把你带回去呢!”
  蜷在红玉怀里的孩子瘪着嘴动了动,慢吞吞的转过头,把脑袋更深埋进红玉的肩上,女孩儿一看男孩儿不理她,眉毛一下就竖了起来。
  “臭小四,你敢不听话了?看我下次还带你玩儿的!没见过比你更忘恩负义的东西,上次要不是由我护着,那些马蜂早把你蛰成个小冬瓜了,结果我这胳膊上的肿都还没消呢,你倒先不理起人来了!”
  女孩横眉立目的急喊了一通,完全没有提起那些马蜂之所以会追人,全都因为她闲来无事用石子儿打掉了马蜂窝。
  蜷在红玉怀里的男孩慢吞吞的偷偷转了转脑袋,瞥了一丁点儿的目光去瞧那急得跳脚的女孩,女孩见那男孩似怨似哀的眼神,眉头皱了几皱,终于勉强压着性子放软了声音嘟囔道:
  “好了好了,大不了你摔疼了哪儿,我拿手给你揉揉,不过你以后也不许这么娇气了,你看看大哥,脾气多好,你什么时候见过人家跟你似的总是眼泪汪汪的掉过金豆子?”
  “……”缩在红玉怀里的男孩见女孩明明应该道歉却偏要再乱嚼出自己的道理来,当下就又把小脸往红玉肩窝里一藏,把个后脑勺又给了女孩,女孩被他气得起火,可看到红玉一直安静沉默的抱着男孩,虽没表示要插手两个小东西间的积怨,可也跟个冷面门神一般的总挡在她前面,弄得她想发火却又不敢发,最后只能皱着眉,黑亮亮的大眼左右在男孩身上乱瞟了一通,虽然找到下手的门路一般向前蹭了蹭,施恩般的仰起下巴对着男孩说:
  “下来,我带你玩儿去,那个佛手果子有什么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弄来……我爹屋子里藏了好吃的北方点心,听说是京里送过来的,别看他藏得严实,也瞒不过我去,你要不要尝尝?我给你弄出来——”
  缩在红玉怀里的男孩心思似乎被女孩说得活动了活动,慢吞吞的动了动嘴,又偷偷的侧过了脸,用眼角望向女孩。
  女孩见男孩偷望她,心里喜了喜,但面上却偏不肯带出来的继续仰着下巴,黑亮亮的眼睛眨了眨,决定再接再厉:
  “你若是跟我走,哪怕你就是要我的宝贝我也给你……你瞧瞧,别的先不说,只说我现在身上带的这个绿瓶子就不知比你手里那个破果子好上不知多少!”
  男孩微偏着脸望着女孩炫耀般的从衣襟里掏出来晃了晃的青玉瓶子,眼睛羡艳的眨了眨,碎玉般整齐的小白牙不知不觉的咬上嘴唇,大眼睛望望一脸得意洋洋的女孩又望望抱着他的红玉,身子微微动了动,想下又不想下的犹豫不定。
  原本只是默默的看着两个孩子猫逗老鼠般相互逗弄的红玉丝毫没发现男孩已经先被引诱的心动了,他那一双眼自女孩儿从衣服里掏出那个静玉瓶子开始就怔怔的瞪了起来,女孩儿正‘哗啦哗啦’的把瓶子摇得大响来诱那已动了心的男孩儿,却冷不防被红玉猛地扑过去一把攥住了来回摇晃的小手。
  “这东西是你从哪儿拿来的?”红玉一瞬不瞬的瞪着被他抓得发愣的女孩儿,一旁的男孩刚才只觉一阵天翻地覆的旋转,等他清醒时人便早已怔怔的坐在了地上,那女孩儿被红玉不留情面的抓住了手腕,刚开始还是又惊又慌,但挣了几挣却没挣出来,最开始的惊慌已化为了惊怒,红玉黑漆漆的眼睛越盯她,她便越狠命的挣,男孩被眼面的两个人吓得连眼泪都退回了眼眶里,只能怯怯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红玉刚才还只是恍惚的觉得那个瓶子像他记忆中的那个,如今靠得近了,也就确定那的确是他认识的那个了,心头上原本只是薄薄的一层怒火不知被什么东西催得‘呼’的一声烧得通天一般的旺,紧咬着牙,红玉冷冷的瞪着那死咬着牙根一脸倔强的女孩儿又问了一遍,女孩儿不答,只微红着眼圈怒气冲冲瞪起眼与红玉相互逼视,一旁的男孩儿眼泪汪汪的左看右看,终于下定决心般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也扑过去住住红玉的手,央求般望向红玉。
  “你敢求她!你、你要是敢丢我的脸,看我以后再跟你玩儿的!”女孩儿明明手腕被抓得生疼,却依然气势汹汹的嚷了一声,男孩儿被吼得微微瑟了瑟,泪汪汪的大眼更湿了几分,但却意外没有退缩的继续抓住着红玉的手,想把女孩儿的手从红玉的紧钳下救出来。
  “说——”红玉面色阴冷的瞪着满脸怒气和不忿的女孩儿,冷冷的从牙根里挤出一个声音,“这东西是不是你偷出来的,你……”你怎么可以——
  女孩儿怒气冲冲的瞪着面沉如千尺冰潭的男人,忽然赌气一般的嚷起来:
  “偷的偷的偷的!我喜欢!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我问你,那瓶子里的东西你可动了?”红玉神色越发可怖的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嘶嘶’声,男孩被吓得眼泪已止不住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可手里却还是不肯撒手的死抓着红玉的手想让他撒手,红玉被心上那又惊又怒的火烧得恨不得就此折了手里这只细细的手臂,女孩被红玉抓得手腕快要断掉一般的生痛,可手上越痛,她的眼就瞪得越大,嘴也闭得越紧,死活都不肯说出一两句讨软的话来。
  三个人就这样仿佛要拼个你死我活般的僵着,男孩原本雾蒙蒙的大眼‘簌簌’的往下掉着泪,哭得像个桃子,女孩儿的眼圈也早红得了个通透,可就是死瞪着不让眼泪有机会往下流,红玉冷着脸微微抽了抽嘴角,刚要不得回答誓不罢休的开口再问,却冷不防被一双暖暖的手臂从身后一把揽了住,然后他就这样被那双手轻轻柔柔的被拉着松了手,然后那又被揽住了腰,被那双手臂从地上轻轻松松的托了起来。
  “这是干嘛呢?要是为争个佛手果子也能打成这样,那赶明儿个我叫月总管把这院子里所有的树都换成佛手,结出来的果子通通给你们三个平分好不好?”
  暖而微哑的女声在耳畔边响起,红玉心里把自己烧得又灼又痛的火似乎稍稍的熄了熄,瑞珠揽着男人瘦瘦的腰,瞟了一眼地上从红玉一松开手就‘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的女孩儿,执拗的挤了挤眼睛,逗弄般的小声说:
  “怎么着?从来只有你抢别人东西的时候,如今也尝到了被别人抢东西的滋味了吧?也亏得小四儿这么仁义,还知道帮你,你瞧瞧你把人家弄得,眼泪到现在都还止不住呢!还不赶快哄哄人家?”
  女孩儿被瑞珠一番颠倒是非黑白的话气得雪白的小牙差点儿把自己红红的小嘴儿咬破,男孩一见自个儿娘亲来了,簌簌掉着泪的眼终于得着了个歇息的时候,瑞珠轻轻搂着红玉消瘦的腰,丢了眼色给一旁拉着自己女儿的儿子,男孩瞧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红着眼睛瞪着自己娘亲的姐姐,抽了抽水汽沉重的鼻子,拽了拽女孩儿的手。
  “还不愿意走啊?”瑞珠执拗的对气哼哼的僵着身子不动的女孩眨了眨眼,嗤笑了一声道,“跟你说,就算羡慕也不是你这般羡慕的,先莫说哪个有理,只说这天下只有女子疼着、哄着男人的,哪有像你这样犯强的?”
  女孩一双红通通的眼使劲瞪了瑞珠两眼,又不甘心般的望了一眼被瑞珠搂在怀里的红玉,忽然猛地举起手里一直没撒开过的静玉瓶子,恶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一时间碎玉四撒,七八个黄黄白白的酥糖丸子散在地上
  男孩儿望着地上‘啪’的一声被摔成几半的玉瓶轻轻‘啊’了一声,有些惊慌又带些央求的抬起眼望了望自己的娘亲,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被一旁的女孩一把拉住小手,气哼哼的拽了走。
  “居然还敢瞪我……这小崽子到底随的谁啊……?”瑞珠若有所思的望着两个孩子远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下巴的喃喃问,自从被瑞珠搂进怀里就一直一语不发的红玉僵着身子紧紧的闭了闭嘴,忽然面无表情的木着脸,开口道:
  “我伤了小主子,王爷不罚我?”
  瑞珠仿佛没听到红玉冷冰冰的声音一般,依然半倚半抱的搂着红玉僵得硬邦邦的身子,闹着玩儿般的轻轻拉起红玉的手,一下一下的揉搓。
  红玉原本就僵直的身子绷得越紧,静了静,又冷冷的问了声:
  “王爷不罚?”
  “你在怕什么?骇得手都冰凉了。”瑞珠低着头,拿自己暖暖的手轻轻的搓着红玉冰得硬邦邦的手指,红玉眉头紧皱的张了张嘴,却没出声,又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哑着嗓子挤出一个干巴巴的声音:
  “……什么时候的事?”
  “嗯……?”瑞珠歪歪头,不明所以般的哼了一声,红玉僵硬同棍子一样的身子晃了晃,慢慢抬起眼,目光凌厉的瞪着一脸漫不经心的还在给他搓手的瑞珠,瑞住被红玉恨得发了红的眼睛吓得‘咦’了一声,终于半皱起眉,妥协般的叹了口气,拉着红玉的手低笑道:
  “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实话跟你说,可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听了就听了,可不许上心……”
  红玉一眨不眨的盯着瑞珠的眼,脑子里只不停反复回荡着一句话——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么……久了……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他明明一直跟着她的,怎么可能还会有他不知道的事!她……她怎么可能还会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到了必须用那药的地步?究竟……究竟是什么样的伤……能让她舍得动……那个……从他跟着她出了若狭的雪山之后就再没见她动过的药……
  那个药……究竟……她……
  瑞珠伤脑筋般的又叹了口气,才低低的开口道:
  “那药……听说是先皇在世时一个巧遇世外方士偶得的,一瓶十二粒……先皇故去之时,宫廷里文书记载这药已被用去了两粒,后来当今皇上又留用了两粒……当年这药转折到我手上以后,茹叶又用了两粒,我把这药赠给周盏青,她也用去了三粒,所以瓶子里还剩下三粒……那三粒……早在咱们出使若狭的回途上,被困在雪山的时候就用完了……”
  红玉仿佛被蛇毒侵蚀筋络了一般四肢麻木的站在原地,颜色惨白的嘴唇动了几动才哑哑的吐出一个尖得变了声调的声音:
  “你……一直骗我?”
  瑞珠笑,轻轻的摸了摸红玉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