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节
作者:泰达魔王      更新:2021-02-20 13:44      字数:4867
  且说张氏头七那一天,荣国府有不少世交同僚诰命等亲朋故旧过来吊丧问候。
  正当午饭时分,外头几个家人进来到二门口报喜。
  几个小丫头听了之后,也不及告诉大丫头了,就也胡乱跑进来屋子便说:“太太奶奶们大喜。”
  众人一愣,想着如今正在办理丧事,府里上上下下一片白,灵堂里也是哭声不断。
  这正悲伤着呢,哪里算得上喜。还未等贾母开口喝骂,王氏已经开口喊着让把这不知规矩的小丫头叉出去。
  小丫头吓得大哭起来,王氏一见更是恼火。
  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她又不好狠狠发作起来,只气得直喘气。
  贾母一向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的面目示人。这会儿当着京里各家权贵诰命的面更是不想堕了好不容易经营来的名声,遂轻声喝退了王氏,慈爱道:“别吓着了这孩子,让她慢慢说来,即使有个不对,只当是小丫头子不懂事,回头让教养嬷嬷们重新教她规矩就是,哪里能随意喊杀喊打?我们府上一向怜贫惜弱,万万没有不问缘由就胡乱发落人的说法。”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夸奖不跌。贾母听了很是受用。
  小丫头听了贾母的话,这才止了害怕与哭声,道:“回太太的话,奴才不敢胡说。确实是 有喜事,刚才外头有人来报喜说我们府上大爷家的瑚哥儿这一科秋闱中了江宁府第一名举人,说是什么会员老爷来着。”
  贾母听罢,愣了一下,大喜过望。忙招呼人去把报喜的人叫了过来,仔细打听了,消息确实属实。
  众人听了,忙都跟着恭喜称贺起来。贾母也觉得十分有面子,忙喊了丫头过来一一打赏了前来报喜的人。
  如此这般,不一会儿,贾瑚中了举的消息就四处传扬开来,府里上上下下也都精神为之一震。就连因着张氏的去世而显得悲伤低迷的气氛也似一瞬间就解冻了似的。
  除了内院的众女眷不断地再谈论着这个在京里并不怎么出名的“少年才子”贾瑚外,外院正在招待各位来吊唁的亲朋故旧贾代善和贾赦等也是十分的兴奋。特别是贾代善,很是高兴的大小了起来,连说三声“不错”。
  周围人见了,也是不断地称贺恭喜,一时间,倒是让人忘记了这是张氏的丧礼。
  至晚间,贾瑚被叫到了贾代善的书房。
  贾瑚不卑不亢地走了进去,打千儿行礼问安道:“祖父安!”
  贾代善随意应了一声,就叫了他起身。
  贾瑚没有多言,也没有忐忑,心中大体知道贾代善叫他过来的用意为何。
  贾代善等了半晌,见贾瑚依然只静静地如挺拔的青松一样垂首直立,不由赞许的点了点头,心下暗想,沉稳,大方,不骄不躁,是个好苗子。
  贾代善抬头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他并不熟悉的长孙,像是头一回才注意到当年那个在他记忆里不言不语爱哭瘦小的男孩子如今已经出落得身材挺拔,聪明俊秀,温文尔雅,能独当一面了。
  想着,贾代善开口道:“瑚哥儿是吧,今年多大了?”
  “回祖父的话,孙儿今年十五了。”
  “十五了?也到了舞象之年了。”贾代善一边说着,一边感慨着当年贾赦他也是在这个年纪的时候第一次跟着父亲去战场。
  即使已经过去多年了,却依然历历在目,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他的孙子也到了这个年纪。
  回过神来,贾代善突然没有了长篇大论的兴致,只拿了一块御赐端砚,上好的几块徽墨给了贾瑚,又顺带着说些虽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是依然不能骄傲,还需要好好努力等等。
  说完了这些套话,最后,贾代善开始转入正题,严肃道:“如今你母亲刚去世,明年的春闱你是不能参加了。这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虽说你这一回侥幸连中两元,但是因着年纪小,历练不足,有些事情还是不够通透。趁着这三年守孝的时间,我准备安排你去扬州跟着你姑父学习一段时间。他和你吴家母舅是同科进士,并且他还是探花及第。”
  说到此处,贾代善也隐隐地有些得意自己挑女婿的眼光,不由笑了笑,继续道:“即便你跟着吴知府学了几年,但是因着出身不同,经历不同,看问题的角度和深度不同,吴知府也算是个能人,可是关于这方面经验,你姑父倒是更能给你指导。”
  贾瑚往常跟着吴立行的时候,也常听他提及姑父林如海的事,言谈中对他这个同年很是崇拜和推崇,让贾瑚若是有机会能得他指导,必定会有更大的收获。
  于是,贾瑚欣然应了下来。
  因着贾代善也是酷爱读书之人,这从他平素里更喜欢喜爱读书的二儿子贾政就可以看出来。
  接下来,祖孙二人又一块儿交换了不少关于学问的观点,某些问题上,每当贾代善提到一个话题,贾瑚都能有所应对,并且言之有物,也还能给出可行的建议以及如何实践等等。
  一时间,祖孙二人因着讨论学问倒也其乐融融,差点儿都忘了吃饭的时间。
  还是贾代善的小厮过来提醒,二人才意犹未尽的结束讨论。
  因着贾瑚还在热孝期,他还得去张氏灵前跪着答谢客人吊唁,贾代善也没再留他,只吩咐人送他回灵堂,只是在贾瑚行礼告退时,不经意地提了一句:“羽翼未丰之前不要轻举妄动。有些时候一个孝字是个可以毁了一个人的一生的。只有当你有了绝对实力的时候,你才可以改变自己和他人的命运。比方说,吴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的婚约问题。”
  贾瑚听了,刚要开口,贾代善就打断了他,道:“你回去吧,想要守护自己的珍视的”人,必须靠自己。他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人,有时候也是靠不住的。我言尽于此,你去吧。”
  贾瑚听了也没再多做纠缠,就跟着小厮的引导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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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说伴宿之夕的热闹非凡,亲朋堂客济济一堂,王氏脚不沾地的忙前忙后,尽显当家奶奶的威风与八面玲珑。众人见了更是不住地夸奖。
  王氏心下得意万分,要不是因着这是张氏的白事丧礼,她必须表现出作为家人的深切哀痛,她差点儿就要乐得笑出来了。
  看着张氏的灵牌上写着贾门张氏三品淑人,又听着其他人替张氏可惜说要是她再多活些日子怕是还能看见贾瑚中进士,朝廷再给她发一道旌表等等。接着,她们又夸起贾瑚是如何的有出息年少才高,有的还不断地过来向王氏打听贾瑚是否定亲等等。
  王氏听了这些,心下就有些不喜,她现在虽说是娘家可靠,儿女双全,同丈夫贾政的关系也日渐融洽,但是身份上依然比不得张氏和她的小姑子贾敏贵重。她可是连诰命的边儿都没沾上。想到这里,她心头忍不住一阵酸涩难堪。
  贾政虽然很得贾代善和贾母的宠爱喜欢,她们二房本就因此压了大房一头,可是即便如此,贾政依然只知道在府里跟着姨娘丫头们胡混,红袖添香夜读书之类的事他没少干,但是却没见他读出个什么名堂来。这不,就连贾瑚这个毛头小子都靠着自己的本事考了个举人功名来,贾政却依然靠着恩荫在国子监里读书。
  不行,不能在这样下去了,王氏心想。
  还好,她还有嫡长子贾珠,争气出息,很是得贾代善的喜欢。怎么着,她嫡出的长子总要比贾瑚这个庶出的强一些吧。随即,王氏想到何不求了老爷,让他帮着打点一番,过了年让贾珠进了学,去国子监读书。
  想到这个,王氏又来了精神,心里欢乐不已。顿时,心气也平了,不再恼怒,就是看着张氏的牌位也多了几分真心的同情,即便有了诰命又如何,还不是早死,留下还没长大成人的儿子。
  即便贾瑚出息了,那也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即便将来请封诰命的时候,因着她已经是因着贾赦的官职而有了诰封,只要贾赦还没有续弦,他就可以只为生母请封。
  想着,王氏心底不由对张氏多了几分同情,随后让拈了三根香点燃之后,对着张氏的牌位拜了拜,插在香炉里。
  第二日,是正经的发丧日。
  众人都是一夜未睡,一大早只简单的梳洗一番就到灵堂来送灵。
  贾瑚打幡,贾琏摔丧驾灵,贾珏也着了一身孝服跟在贾琏后头,神色肃穆地想来往宾客答礼。
  沿路都有各府设的路祭,贾瑚等也是一路谢过。
  待张氏的棺材在铁槛寺安放好之后,又款待了一众亲友,众人才满满开始散去,直至第三日才散尽。丽娘也是一脸憔悴地挺着大肚子拖着疲惫的身子跟着回了荣国府不提。
  因着张氏葬礼的结束,热闹喧嚣的荣国府也安静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张氏的正院因着女主人的去世残留了几分悲伤与凄怆。
  虽说妻子死亡,丈夫需要服丧一年,然后方可续娶,但是并没有规定丈夫在服丧期间不可以和其他的女人滚床单。
  贾赦虽然也因着张氏的死亡而悲伤,但是因着忙碌和张氏的所作所为,他到也并没有过于悲痛。再加上张家的败落,贾赦也就更加的没有了顾及,只是还念着往日的结发之情才给了她死后哀荣,让她的丧礼办的盛大而体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荣国府的体面,为了向众人表现贾家的厚德,并未有因着张氏的娘家的衰败而草草了事。
  在这将近两个月的忙碌中贾赦也渐渐的忘怀最开始的那种悲痛,待张氏的丧礼终于结束,他反而有一种解脱和轻松的感触。
  是日晚上,贾赦依然肚子歇在了书房,只是他到底没能睡个安稳觉。夜半时分,梧桐苑的丫环急急过来禀报道:“姨奶奶因着白日里跪得太多的缘故,怕是伤了肚子里的孩子,有些胎相不稳,吴嬷嬷让奴才来告诉大爷一声,赶紧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贾赦听了,惊得忙从床上起身,喊人拿了他的名帖去太医院请大夫,他则连衣服都没顾得穿戴整齐,就急急地往梧桐苑赶去。
  到了梧桐苑,他直接进了丽娘的卧房,见贾瑚和安哥儿都守在床前,丽娘正虚弱的躺在床上,一脸的苍白和疲惫,嘴里还时不时的发出痛苦的呻吟。顿时心内大急,连问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丽娘,你还好吧?”
  丽娘微微睁开眼睛,更显得眼底那片青黑骇人,挣扎着要起身,贾赦忙上前按住她的肩膀道:“你身子弱呢,快躺下!”
  丽娘依言躺下,压抑住将要呼出口地呻吟问道:“大爷,您怎么来了?”
  贾赦有些心疼地责备道:“既然身子不舒服,就要说早早的说。再说了,你现在又是双身子,更不比往常,你和孩子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是好?”
  丽娘本就因着怀孕的缘故而多变的情绪这一下更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幽怨与酸涩,听了贾赦的话,闭了闭眼,即使知道他的话是出于关心,但是还是忍不住出口讽刺道:“大爷是怕不好跟大奶娘交代吧?反正就是生了下来,也不能叫我娘?”说着,她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贾赦见了,顿时手足无措,忙不跌的拿了帕子替她擦起泪来,却因着嘴拙,想了半天,只蹦出了一句:“你放心。”却再也没有其他的话。
  丽娘见了他这幅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见了他眼里流淌的那一抹温柔和心疼,更是没来由的觉得委屈,只顾着扑在贾赦怀里大哭起来。把这些日子以来的难受和心酸都发泄出来才罢。
  贾赦轻轻地揽着她,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扭头看见安哥儿正一脸好奇地望着他们两个,贾瑚则是一副镇定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但是他那微翘的嘴角怎么也掩藏不了他内心的促狭。于是贾赦心下也有些尴尬,忙用眼神示意贾瑚带着安哥儿出去。
  一时,他们哥两儿出去了,丽娘也哭好了,抬头却看见贾赦的前襟湿了一大片,皱巴巴的,这件衣服八成儿是毁了,心下也觉得有些尴尬。忙低着头拿帕子擦眼泪,顾左右而言他地问道:“咦,瑚哥儿和安哥儿呢?”
  “他们早就走了,不然,难不成还等着被大水冲走不成?”贾赦有些促狭地取笑道。
  丽娘有些恼羞成怒的指着贾赦道: “你……,哼!”
  贾赦忙拉过她的手,略带宠溺和无奈地道:“好了,你啊,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爱生气。”
  “要让我不生气也成,只要大爷答应我两件事即可。”丽娘看着贾赦认真的说道。
  贾赦大体上也猜到了八成是和肚子里的孩子有关,道:“你先说说看,要是我能应的必定应了你就是。”
  丽娘轻抚着肚子,道:“这第一件事就是,孩子出生以后,若是男娃的话,他自有你教养,若是女娃的话,我要亲自照管教养,即使太太和以后你再娶新的大奶奶进门也不得夺了她去。”说着,丽娘一脸坚定地看着贾赦。
  贾赦低头想了片刻,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