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圈圈      更新:2021-02-17 02:38      字数:5192
  “若安,你醒了。”
  帐中透进发白的天光,那个不用回头便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暗红色的身子一转,换上一直以来只为他展现的笑意。
  “慕延……”
  遒劲的身影伫在帐口,有些不愿进来。
  “若安,你怎么不多休息会。”
  依旧淡淡的语气越来越靠近,可是落入若安心中总觉得如天涯般遥远,难以触及。
  “慕延,你关心我。”若安灿若星辰般的眸子里闪烁起明亮的光芒,“你关心我,真好。”
  无尽的娇羞只对着心上之人流露,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若安。”慕延靠近若安身边,躲闪的目光一望,只望见若安指下按着的画纸,“若安,你放手!”
  突如其来的怒意扑朔在大帐内,地动天旋般地朝着盛满希望的若安而去。
  无法控制之手紧握住若安看似柔弱的手腕,一施力,眼前的若安一个趔趄。
  “慕延,你,你竟敢这样对我!就为了那个一点都没有把你放在心上的何芷萧你居然这样对我!”
  所有的希望转瞬间破灭,连带着那颗本就沉沉之心,碎裂一地。
  “延西关上,她目不转瞬的一箭难道还没将你射醒。是谁,在你受伤昏迷之际悉心照顾,又是谁,在你兵败回国之后替你求情。是谁?慕延,你告诉我,是谁!”
  话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略带红润的脸色顷刻间变得苍白。
  “是你,若安。”
  慕延那颗愧疚之心倏然一落,手掌一松,嘴角的自嘲零落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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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有点偷懒了,唉唉,不好的行为……努力写文
  第五十八章 帘幕幽幽天光沉(二)
  慕延后退了些距离,只觉得眼前的若安有些陌生。
  “若安,你是昆都都主的掌上明珠,亦是我离国尊贵的太子妃,这些已经够了。”
  话一出口,已在心中自哂,他知道这一切对于若安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够了?你怎么知道我够了?在你的心里,我若安就是这样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吗?那何芷萧便神圣得如同离忧山之雪?”
  指尖微颤,朝着画像迫近。
  “若安,不要总是拿芷萧说事。”
  刀削般硬朗的轮廓上现出丝丝厌倦。
  “我就要说,慕延,你看清事实吧,何芷萧心中有谁,你难道不清楚。即便真不清楚,你以为你敌得过一直默默守在她身边的逍遥君。你不要傻了?”
  若安倏然笑了起来,眉心紧蹙,那笑中掩藏着无尽的哀思。
  “若安,我告诉你,延西关兵败是我军准备不足,也是我身为主帅过于轻敌所致。”
  眼前延西关的景象层层跃起,那日的每一片素雪都变得清晰可数,片片推进,直到那个苍茫的挽弓女子引燃无尽的天光。
  “这样又如何?”
  若安身形一顿,抬首瞪着身前的慕延。
  他的目光中闪烁着什么?苍茫一片,是离忧山之雪,还是延西关的簌簌雪景。
  “芷萧之于我,便如同延西关之于我离国,早已列为囊中之物,势在必得!”
  硬朗的声线响起于空寂的大帐内,每一字都似穿心利箭刺向残存希望的若安。她曾经以为,时间可以淡化一切,原来,五年带不走初识的情意,两年更是带不走疏离的想念。
  “囊中之物……囊中之物……”
  强硬之声几乎掩盖住若安絮絮的念道声。
  “她是你的囊中之物,那么我是什么?是身外之物,还是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暗红色的衣裳在慕延眼前瑟瑟发抖,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已是咬牙切齿。
  “若安,你是离国的太子妃,也会是将来离国的王后。”
  慕延吐出一口郁结于胸之气,不愿再与若安做过多的纠缠。
  “慕延。”若安忽地语气大变,柔美的声调响起于慕延身后,细滑之手挽住他薄薄的便衣,“慕延,你中箭的胸口还痛吗?”
  倏地,心中一紧,如是她手下圈紧的力道。
  “我很痛,很痛!”
  手臂上一挣,慕延的眼角瞥见她猛然抽出卷宗下压着的画像。
  “若安,住手!”
  暴发的力量对着若安袭去,却只听到“嘶嘶”几声,画中的女子像被撕裂成几片,几片。
  若安苍白之脸变得愈来愈狰狞。
  “怎么,终于知道痛了?”
  哂笑、痴笑、苦笑、冷笑夹击,朝着慕延而去。
  “若安,你太过分了!”慕延凌厉转身,束束清冷的目光迫近若安头顶,手一捏,握住若安得意之手,“不要以为我看不穿你那日的把戏,你能骗过慕云,却骗不过我。”
  若安手中仅存的画纸脱离束缚,缓缓地漂浮于两人周身。
  “呵,我为何要骗你,我只想让你于心不安,于心不安!”
  白皙的牙齿咬在唇上,强忍着腕间的痛意,在唇上刻画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于心不安,真正于心不安的人是你自己,若安。”
  松手一撤,真得不愿再与若安有过多的纠缠。
  身后是翩跹的画纸,那上面似是还有残留的笑意,只是从此少了对月遥寄寂寥之浅笑——
  兰津江、潞江、丽水三江,自横断山雄雄奔流而下,波浪翻滚,惊涛怒吼,震声百里可闻。江水咆哮,冲刷着两岸的崖壁,在柔和天光的朗照下,折射出七彩的奇异光芒。
  两岸的青绿色,隐约在白色的雾气之中,汇集了来自苍茫雪山的空灵之气,携带着无尽的泥流混杂的气息,随着波浪,冲刷过万千山峦,流泻过绵绵高原。
  三江并流入南国境内,如同分隔阴阳两界的界限,将豪情与婉约尽数分离。流经山谷之间,水流趋缓,借着天然的地形,形成了眼前的三江水库。
  碧蓝的三江水库,便隐匿于群山环抱之间。周遭的青山,倒映水库中清澈之水,只叫青山更妩,绿水更柔。风势强劲,似擦过水面而起,拨乱水库边藏身之人的满头青丝,满肩华发。
  “宫主,他们这是意欲何为?”
  一黑一紫的身影隐藏与水库边际难得一见的汀洲之上,层林环绕,不辨日月。
  “莫非那邹靖涵准备从三江水库下手?”
  萧魊倚在苍天的树边,手中的铜镜照了又照,仍是见不到清晰的影像。
  “从三江水库下手?他们准备……”
  萧魈在心中猜测,银色的面罩即便是在密林中仍泛着淡淡的光亮,深邃的目光远眺着对岸几人。
  青色的衣襟被风扬起,伫立于无际的水库边。视线拉长拉远,却能清晰地看到那人严谨的神色,还有一丝丝的异常,不同于来时的异常。
  “萧魈,人人都说高国的邹相,体恤百姓,以万民福祉为己任,终究还是决定对南国下手了。”
  萧魊顺着萧魈所指,抬眼一看,对岸忙碌之人手中的物什看来眼生。
  “宫主以为邹靖涵真会出手?”
  萧魈捻起袖中的竹叶,指尖摩挲着竹叶上模糊的脉络。
  “会,定会,我听萧魁说,有人给邹靖涵带去了一幅画。”
  “什么画?”
  对岸之人忽而移了方位,朝着视线更远处行去。
  “这个萧魁也不清楚,只是,那幅画对于邹靖涵来说,很重要,让他不惜远赴南国,不惜违背自己的本意。”
  注:兰津江、潞江、丽水三江即现在的澜沧江、怒江、金沙江
  第五十九章 帘幕幽幽天光沉(三)
  汀洲对岸变得平静起来,再没有人声行动,再没有逡巡忙碌。内中翻腾的水库之水,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得平静无波。
  “宫主,我们是否需要阻止?”
  萧魈有些担心,面罩遮不住的担心现在眉间,隐在深色之中。
  “不用阻止,我们为何要阻止?南王以为娶了紫烟公主便能高枕无忧,也不想想,玄栎那小子怎会让他称心如意。我倒是很想看看南国发生暴乱,会是个什么场景。”
  柔媚的脸上泛起无尽深长的笑意,南国的暴乱,在她的眼里,也不过风轻云淡般,随即便可随风消逝。
  “只是这水库若出了问题,也怪可惜的。”
  萧魊听闻萧魈如此一念,心中浅浅的一惊,这丫头,什么时候担忧起民间疾苦来了。
  “是可惜,但是眼下的邹靖涵不会放弃的,堂堂的高国首辅,若说没有半点野心,任谁都不会相信。若是有一天,玄栎小子对邹靖涵下手,那可就好看了。”
  萧魊重又靠回树边,幽幽地叹了口气,比对着镜中模糊的镜像。
  “萧魈,你可听说过三江水库的一个传说?”
  语气变得极其低柔,萧魈一侧首,刹那间以为眼前的萧魊回到了曾经的曼妙时光。
  “什么传说?”
  “梅里雪山消融的雪水绵延至此,一直注入三江水库,千万年不变。相传,梅里雪山与三江水库曾是生死不渝的恋人。”
  萧魊的目光逐渐变得朦胧,有迷蒙的水汽自眼底氤氲而起。语声空灵,浮起于沉沉的汀洲密林深处。不见云烟,唯见萧魊多年未变的面颊上泛起鲜少的真情。
  她也似乎在这个纷繁的世上存活了千万年,等候了千万年。
  萧魈不语,紧紧盯着萧魊翕张的嘴唇,生怕漏过每一个陌生的字眼。
  “他们携手天涯,海誓山盟,不离不弃,莫失莫忘。百年之后,一个化成高峻的雪山,一个化成婉约的三江之水。山为水衬,水为山绕,雪山之水滋养着三江之水,三江之水映衬着巍峨之山,至死不渝。”
  话至最后,无限的歆羡流露满怀,夹着那么一丝哽咽,那么一丝无奈。
  “至死不渝。”
  从未听过的词语,萧魈重复了如此的口形。
  是说直到死都不离弃吧。
  “萧魈,这些你不会懂的,你也不需要懂。其实这个词,并不非得指男女之间的情爱,还可以指属下对主人的忠诚。如同你,便要对魑魅宫,对我,至死不渝。”
  黑色的身形一动,整片密林传来簌簌的声响。
  萧魈早已习惯了宫主的变化无常,跟在萧魊身后,朝着天光熹微之地缓缓走去。
  “魈儿,再同你说件新鲜之事。”
  萧魊忽而转了个身,愈显苍老之指指着未名的远方,恰巧是树林掩盖不住之地。
  “三江水库边伫立着两块岩石,两两相望,脉脉含情,世称‘合抱岩’。相传一对男女若是在合抱岩边许下誓言,便能共度此生,白头偕老。”
  话音才落,萧魊倏然一回身,目光多少有些幽怨。
  今日的自己是怎么了,竟扯这些胡言乱语。什么传说,什么合抱岩,若真是如此,这世上哪还有这么多痴男怨女,哪还有这么多伤悲离弃。
  “哎……”
  负着手,幽幽地往前行着。
  看这有些苍老的背影,看这满肩的华发,原来也逃脱不了一个情字。
  “两两相望,两两相忘?”
  面罩下的萧魈有些错愕,究竟该是哪个?她如何能辨,如何去解?
  两两相望,望尽的是彼此眸中的琴瑟琵琶;两两相忘,忘断的是彼此眼底的魑魅魍魉。
  天光熹微,水汽迷蒙,唯有让韶光来告诉世上懵懂之人,该是两两相望,还是两两相忘?——
  “靖涵!”
  暖阁内传来一声疾呼,红木床上之人似感应到什么,忽地自梦中惊醒,背脊上附着的衣物已是一片冰凉。
  “啊,小姐,你醒了,真是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惟肖开心地俯下身,趴在芷萧床头。几天几夜都没睡好,自己的眼圈周围已是灰黑一片。
  “惟肖,我睡了多久了?”
  美目惺忪,语气中仍是带着无限的虚浮。
  “好多天了——小姐,快不要说话了,我去告诉惟妙这个好消息,她一定会高兴死的!”
  惟肖正欲起身。
  “惟肖……”芷萧出言阻止,“惟肖,相爷可回来了?”
  之前的昏迷中似察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俯下身来,在她的额头留下一片湿热的温暖。
  “小姐,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着那个邹相,走了十多天,哪会这么快回来。”
  芷萧吃力地望着惟肖,似是不相信她的回答。
  “还没回来?”
  “是啊,也许他啊,已经乐不思蜀了。”
  惟肖自经过此事后,对邹相更是没了好感,只将所有的过错算在邹相身上。
  “惟肖,不许乱说。既然还未回来,这几日可有消息传来?”
  芷萧有些担心地问道。
  “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