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圈圈      更新:2021-02-17 02:38      字数:5161
  专注的目光,就似在翾翊山之上,放眼望去也捕捉不到他半丝玄青色的身影。
  身旁的惟妙又剪了次灯花,竟已是下半夜的光景,听得厅堂内的热闹声骤减,屋外的北风呼啸声隐隐传入屋内。
  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
  惟肖被门外的一阵敲门声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应门。
  “定是相爷来了。”
  惟肖开了门,定睛一看,竟是位矮胖男子。
  “老奴是相府的赵总管。”
  来者正是在相府威望极高的赵总管。
  “赵总管又何事?”
  惟妙也来到惟肖身边,警惕地望着门外的赵总管。
  “北疆突发战事,相爷和何将军已赶往皇宫,形势紧迫,怕是即刻便要启程赶赴延西关。”
  赵总管立在门外,并不进屋,尽管隔着薄薄的屏风,赵总管低沉的声音仍是顺着风传来。
  “多谢赵总总管。”
  惟妙礼节性地致谢,倒是惟肖颇有些不情愿。
  “还请夫人早些休息,相爷回来后,便会与夫人完婚,老奴这就告退。”
  半掩的门透进阵阵刺骨的凉意,芷萧这才意识到端坐了甚久的双腿已有些麻木。
  屋子里又恢复了方才的沉静,就连平日极爱吵闹的惟肖也在惟妙警告的眼神中抿紧了嘴。
  注定了一夜无眠。
  红烛闪闪,倒映在合卺酒酒面上,游游离离,忽明忽暗。
  “惟妙,帮我把这些撤了。”
  身旁的惟妙微微一怔,掀起红得刺眼的喜帕,方才还觉得温暖的色彩此刻望去只觉得分外晃眼。
  芷萧望着镜中盛装的自己,三千青丝柔顺地垂下。
  素来妇唱夫随的生活是普通人才能拥有的,但是似乎谁都有权利追求百年好合的生活,我们也一样。
  芷萧只淡笑,自答应婚约之日起,将军府二小姐,望江楼楼主已成为过去,现在的自己已是堂堂的相爷夫人,自己的良人,是高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权倾天下,威震江湖。
  从今以后,我们祸福相依,祸福相依……
  屋外的北风呼啸了一夜,待清晨推门一看,果真又是一夜飞雪,园中看似新栽的梅花不堪重负地落了一地,瓣瓣晶莹——
  年外的皇宫仍未褪去新年的盛装包裹,深夜的皇城,万籁俱寂,这个容易吞噬人心的深宫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阴沉。
  年轻的皇帝在殿内来回踱着,一旁的信使仍哆嗦地跪在地上。
  “皇上!”
  邹相的声音中总有种让人心绪平静的力量,已换上便服的邹相和何将军便在得到消息后一炷香的时间内赶至御书房。
  “靖涵!”
  私下无人之时,玄栎皇帝仍是保留了昔日的称呼。
  邹相接过信使手中的急函,明黄的纸面上“延西告急”四个大字触目惊心,眼神速速扫过,两军最近一次在衍州的交锋,兵力上居于优势的高国居然不敌离国五千骑兵。自古便以地形见长易守难攻的延西关也是遭遇离国高手的频频挑关,形势岌岌可危。
  “臣愿带兵前往支援。”
  何芷青主动请缨,秀气的脸上已布满平日的凌厉。延西关素来是高国最重要的营地,也是自古两国的必争之地,更何况父亲半生的戎马生涯亦是在延西关。
  玄栎皇帝望着何芷青的礼服,眼神中闪过一丝彷徨,似乎是有些不习惯于何将军的这身打扮。一身的喜气经过此番赶路已然消失,今日是邹相与何家二小姐的大喜之日,却不料无端生出如此事端。
  邹相似是看出了玄栎皇帝的犹豫,“皇上,臣愿随军前往延西关督战。”
  只是一句请求,可是言语中溢满坚决,家国天下,从来都是有国才能有家。
  “相爷。”
  玄栎皇帝和何芷青的声音叠在一起,今日才新婚的邹相竟是还未喝过合卺酒,还未见过新婚的夫人一面,就要带兵北征。
  “皇上且放心,府中的事情臣定会安排好。”
  邹相的目光自皇帝转向何芷青。
  是在逃避吗?这并不符合自己的处事风格,但为何一想到今日的一切,仍能隐隐感觉有些凉意的掌心,内心那些不安的情愫就在不断催促着自己带兵北征。
  或许这只是个自欺欺人的借口,只是自苍州的那日初见起,自己的心里便再没有多余的一隅来容下他人,即便从此以后,我们无缘相见。
  何芷青望着邹相满脸的坚定,只微叹了口气,再无其他话语。
  “靖涵,待你胜利回师,朕一定再给你们办一场婚礼,到时候,就在这皇城永和殿内。”
  玄栎皇帝焦急的心情稍稍有了平复。
  “邹相,何将军听旨。”
  邹相和何芷青下跪领旨。
  “朕命何将军带兵两万援助延西关,封邹相为随军督师,前往延西关督战,朕之令便如邹相之令。”
  “臣邹靖涵领旨。”
  “臣何芷青领旨。”
  玄栎皇帝按在邹相肩头的手一直未收,不重的分量,却关系着延西关的归属,关系着高国的存亡。
  东方渐渐现出鱼肚白,御书房的暖窗里透出三个颀长的剪影,伴着窗外簌簌摇曳的萧瑟竹影。不知何处传来隐隐的箫声,时缓时急,似在吹奏一曲动人的离歌,绵长而悠远。
  第十七章 宫车晓碾关山月
  相府的清晨一片宁静,邹相走得匆忙,许是只有赵总管一人才知晓,昨日才完婚的邹相早已不在府中。
  惟肖被安排留在沁雅园,心中自是不悦,朝芷萧撒了通娇,仍是无济于事,可转念一想,离国本是个蛮荒之地,北疆亦无可看之景,而眼前的相府倒是值得已逛,也就答应了下来。
  “惟肖,可记住我说的话了?”
  芷萧仍有些不放心,这个总是大大咧咧的丫头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
  “小姐,记住了,有人来就说你抱病不宜见客。”惟肖一副凛然的表情。
  “是夫人。”惟妙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句。
  芷萧朝惟肖一笑,推门出了屋子,身后的惟妙顺手带上房门。
  屋内传来惟肖的小声嘀咕,“我就是喜欢叫小姐。”
  芷萧回头与惟妙相视一笑,目光所及正好瞥见房门上张贴的“喜”字,明晃晃的,一瞬的温暖自心底漾起。
  两年前的一语,不料两年后的我们,有了如此的缘分。
  马车停在相府的偏门,绕过梅林,便能看到。
  阿福早已候在马车上,身形较之早年更是佝偻,见到芷萧只呵呵地笑着。
  芷萧和惟妙踏上马车,掀开车帘,注意到车厢内的地毯、靠垫、暖炉以及些必备的食物,不由心中一暖,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并不细心的阿福也有如此窝心的一面。
  “阿福,相爷怕已赶至随州,我们速速跟上。”
  阿福应了一声,挥手一扬鞭,车轮飞转,碾过昨夜的薄雪,耳旁还未有喧闹的人声,只听得呼呼的北风自马车两旁吹过,厚重的车帘只微微有些起伏,车内仍是一室温暖。
  “这情形,倒又让我想起两年前的翾翊山之行。”
  芷萧吐气若兰,言语中并未有丝毫闪烁。
  “小姐的身体怕会吃不消。”
  翾翊山之行对于望江楼的弟子来说终究是个痛,随行的四楼五楼弟子已属佼佼之辈,皆是逍遥仙的亲传弟子,却不料葬身翾翊山。
  想到翾翊山一战的惨烈,芷萧不由蹙起眉头。
  “北地的寒气比不上翾翊山,惟妙且宽心。”
  既是安慰惟妙,亦是安慰自己。
  马车朝着西北方一路疾行,车外呼啸的北风愈来愈猛,车内的暖意渐渐消退,寒气逼人,突然车身一个猛烈颠簸。
  芷萧忍不住一阵咳嗽,方才已有些苍白的脸颊现出些淡淡的红晕。
  “小姐。”
  惟妙按住芷萧的手,试图把真气传给芷萧,可是芷萧体内的寒气不断上涌,抵挡了真气的进入。
  惟妙不解地抬头望着渐渐平息的芷萧。
  “阿福或许有备酒,喝口酒压压便好。”
  芷萧话语极轻。
  “小姐,右边的案格里备有温好的酒。”
  阿福朗朗的声音自车外传来,气息平静,丝毫没有受赶车及寒风的影响。
  知道阿福的异秉,亦是在翾翊山之行,连着赶了数个昼夜,仍是精力饱满,杀上翾翊山之时,阿福留在山脚战场,返回山脚时,只有阿福镇定地驾着马车等在山下,马车上已然沾满血迹。
  芷萧不问,阿福自是不会主动解释,只是从此便对他多了份关注。
  惟妙递过酒壶,因是锡壶,壶内的酒仍是温温的。芷萧喝了几口,身上渐渐恢复了些暖意,想不到仓促之间,竟还能备上壶竹叶青,入口虽极淡,可恁是把体内的寒气压了下去。
  北地冬日的昼极短,马车还未进入随州,天色已暗——
  延西关营帐中,烛火通明,离国的地形图迫在眼前,众副将却是束手无策。几日前的衍州一战,高国以一万兵力不敌离国五千骑兵,就连功绩赫赫的何大将军也在衍州一战中失踪,此时的营中已是军心不稳。
  “这样下去如何是好,主帅失踪,我看是我们高国气数将尽了。”
  有微弱的赞同声传来,自那玄栎皇帝登基后,即便朝中有邹相把持,高国的势力渐渐衰退已成为不争的事实。
  “邹相带来的援兵马上就要到了,大家要对高国又信心,要对相爷又信心。”
  说话的是平日最得何大将军信任的司徒副将。
  “这都过去一天一夜了,按理也该到了。”
  这话一出,司徒副将黝黑的脸庞上也现出掩饰不了的担忧。
  “禀报将军,相爷一行已至营外!”
  信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盔甲上厚厚的雪块簌簌掉落。
  整个营帐顷刻变得亮堂起来,邹相似已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希律律”的一阵马蹄声,邹相和何芷青疾驰而至,在主帐前下了马。
  众副将已等在帐外,立刻迎了上去,尽管隔着漆黑的夜色,却可以瞧见众人脸上满是希望的神情。
  “还请邹相帐中一议。”
  入了帐内,众副将面面相觑,不知从何说起,只都望着司徒副将。
  “司徒将军把这些天的战况说说。”
  邹相望向司徒副将,其实早已注意到帐中气氛的异样。
  “何大将军在衍州一役中失踪了。”
  “什么!”
  何芷青大喝一声,大敌当前,主帅居然失踪,爹再糊涂,也不会如此轻敌以身试险啊。
  “芷青将军息怒,将军他带着一支先行营前去探路,路上遇到暴风雪,已经两天两夜没回来,怕是……”
  司徒望着芷青的怒容,于心不忍,欲言又止。
  “怕是什么?”芷青问道,她素来不喜欢说话吞吞吐吐。
  “怕是已遭不测。”
  众将闻言,都只垂着头,仍是一言不发,眼前的地形图变得愈益扎眼。
  衍州以外的北地,自那日之后,风暴愈猛,即便是熟悉地形的老马,也是寸步难行,更何况是还未完全适应北地气候的军队。
  “何将军。”邹相一把拦住正欲出帐的何芷青。“何大将军生死未卜,你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唯恐中了离国的圈套。”
  邹相没有放开拦住芷青的手,救父心切,这是谁都能体谅的,更何况,何大将军现如今已是自己的岳丈。
  “圈套?邹相何出此言?”芷青怒意未消,但已停住了往外闯的势头。
  “北地的气候他们再熟悉不过,要想再暴风雪中找到何大将军一行的行踪实属容易,加之离国必已猜到我们援兵将至,正好可以此加大胜算的筹码。”
  芷青的心情稍稍得到了平复,随邹相回到座位。
  “邹相分析得有理,离国在此时发动战争,多半也是考虑到天气,这一路上,受阻于水土不服、寒冷的将士们已不在少数。”
  司徒副将满脸忧愁,若是何大将军失踪一事走漏半点风声,只怕军心不稳。
  “当务之急,何将军,你将两万援军编排入阵,和余下的副将一起训练军队,司徒副将,我随你上延西关看看。”
  邹相略带倦意的话语中仍是不离往日的坚定。
  延西关位于延西城西北隅,据说天朗气清之日,登上延西关可清晰地望见离国的昆都。关于昆都,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深秋时节满山遍野的菊花,因是远远望去像极了戏水的鸳鸯,以此得名鸳鸯菊。可是此刻的延西关,干冷的夜风猎猎吹着,吹不散凝重的气氛,吹不散守关将士脸上的倦意。
  关外的暴风雪尚未平息,极目远眺,朦胧的上弦月似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