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6 节
作者:卖吻      更新:2021-02-20 12:07      字数:5064
  粤东边境
  一辆马车咕噜、咕噜地从树林中的小路走过,最后停在了一处小屋边上,上面的车夫翻身下来,他左右看看,确定无人之后,便解开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俊秀斯文的面容,那样的面容看起来和他一身朴实的打扮完全不相称。
  他将车上的装满食物和衣服的两个包裹一提,向小屋里去。
  茅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影,心微微放了下来,便将手里的东西搁在了门边的桌子上,一边解开报复,一边微笑道:“姑姑,今日在镇上买了不少好东西,那老孙头做的点心虽然比不得绿竹楼里你亲手制的,但是也不差,这些日子麻烦你跟着我东奔西走,许久也没有吃红豆糕了罢,我记得你当初是最喜欢吃红豆糕的。”
  说着,他将一碟子新鲜的红豆膏装在一只盘子上,拿着走到了床帐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
  女子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似多日未见阳光一般的苍白,见他走过来,她冷冷地看着他:“我们到哪里了?”
  天书将手上的碟子放下来,随后将女子身上的被子掀开,她身上的被子一掀开,便能看见被子下的人手上铐着一副沉重的手枷,手枷上的链子锁在了床头,所以她才不能动弹。
  “咱们已经在粤东边境了,很快就能和八殿下会合。”天书将她扶了起来。
  礼嬷嬷似躺久了,腿脚发软,很勉强才能坐起来靠坐在床边。
  天书见她的脸色不好,他仿佛些歉意地伸手搁在她的腿上慢慢揉按:“麻了罢,抱歉,我的点穴功夫不似四少,只能委屈你了。”
  礼嬷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既然已经准备和你主子会合了,留着我作甚,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天书看着她,轻叹了一声:“抱歉,不可以,我也想放你走,但是八殿下让我将你带过去。”
  “为什么?”礼嬷嬷一愣。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这是殿下的旨意,所以我们只能遵命。”天书笑了笑。
  礼嬷嬷心中咯噔了一下,她沉默了一会:“我对你们没有任何价值,我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不参与四少的任何决策。”
  天书一边帮她揉腿,一边淡淡地道:“你放心,八殿下不会伤害女人的,他是一个真正的军人。”
  不会伤害女人?
  那当初,他对付四少可一点都没有手软,如果四少的女儿身身份被他知道了,难道他当初会因为这个原因放过挡了他夺嫡之路的四少?
  礼嬷嬷闻言,讥诮地扯了扯嘴角,
  见礼嬷嬷不以为然的样子,天书也不以为意,只从腰上拿了钥匙替她解开手上的枷锁:“你大半天没有吃东西了,饿了罢,我们先用膳罢,一会我带姑姑去屋外的芭蕉林走一走,散散心。”
  “你就不怕我逃了?”礼嬷嬷看着他,忽然问。
  天书一边解她的枷锁,一边笑了笑:“姑姑是个聪明人,我们一路上也只跑了一次,但是很快我们又在一起上路了,此后你也没有再做白费功夫的事儿,毕竟我的武艺也许比不得四少,甚至比不得小七、宁春,但是要抓住你这样没有功夫的弱女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礼嬷嬷看着他,轻嗤了一声:“是啊。”
  他抬起秀逸的眸子看着她:“我自问一路上对姑姑都是礼遇有加,从不曾有无礼之事,皆因为我视姑姑为友,甚至……。”
  “我视你为师,毕竟在楼里的生存之道,有不少是姑姑以宫中之道教诲于我,所以和宫里的人一样我尊你一声姑姑,毕竟抓捕的过程一定不是那么好受,姑姑肯定也不想再遭受一次那样的罪,自幼本家训便是尊师重道。”
  他的声音很温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存平静,但是里面的冰冷意味只有礼嬷嬷才知道。
  第一次逃离,被他扔进了水里,差点淹死的时候,他才将她捞了上来,她至今心有余悸。
  “何必这般假惺惺地说什么‘朋友’、‘师徒’,在你背叛四少,让绿竹楼陷落到那样的境地的时候,你我就早已风雨皆陌路。”礼嬷嬷面无表情地别开脸,把腿收了回来,用微颤抖的手轻抚手腕的枷锁淤青。
  天书看着她手腕上的淤青,淡淡地道:“先用膳罢,一会我帮你擦擦红花油,很快就好了。”
  礼嬷嬷没有拒绝,跟着他起来支撑这酸麻的腿走到了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天书见她虽然冷淡,但是却和以往一样合作,他俊秀斯文的闪过一丝满意,也坐了下来,将手里的那一碟子红豆糕递到了她的面前:“礼姑姑,用一点罢。”
  礼嬷嬷看了眼那一碟子红豆糕,虽然膏体看起来浑浊,红豆也煮得过烂了,但是她还是默默地夹了一块吃了起来。
  “怎么样?”天书看着她用了点心,便问道。
  “有些太甜腻了,这样的东西如端到主子的桌子上,便一定会被管事姑姑罚出去跪天井。”礼嬷嬷淡淡地道。
  看着礼嬷嬷一本正经的模样,他笑了起来:“姑姑还是这般心直口快。”
  “你觉得你投靠了八皇子,他就会给你洗脱你家中的冤屈么?”礼嬷嬷忽然开口。
  天书的手顿了顿,道:“姑姑就不必操心我的事儿了。”
  礼嬷嬷轻笑了一声,声音轻冷:“楚云飞,你以为你还是有‘书中美琮’之称,名动上京的江门楚家嫡子么,楚家和天棋的蒋家二十年前的宫变之后就慢慢一蹶不振,如八殿下有能力为你家平反,早就平反了!”
  当年太后并没有立刻将所有参与宫变的世家和大臣们全部一下铲除,若是如此,朝中必定空了一半,引起世家反感,而是表示只要供出首犯,既往不咎,但实际上太后和杜家杀了一大批被供出来的‘首犯’之后,并没有停手。
  那个在宫中斗争多年变得狡猾又老辣的女人一步步地让杜家门生们接管了朝中重要职位,或者逼迫中立的大臣们向她和杜家效忠之后,方才在后续的时日里清算了所有参与宫变的保皇派大臣和世家。
  “啪擦!”一声脆响,天书手里的筷子瞬间断了,也吓了礼嬷嬷一跳。
  天书看向礼嬷嬷,淡淡地道:“我再说一次,这些事儿,就不劳烦嬷嬷操心了。”
  礼嬷嬷看着他的平静的表情,却莫名地觉得心惊肉跳,她也不再多言,只继续吃饭。
  这一顿饭,两人都吃的食不知味,草草了事。
  天书简单地收拾了碗筷,又取了一盒子药膏坐在床边,替礼嬷嬷擦手腕的淤青。
  礼嬷嬷看着自己手上的痕迹,冷淡地道:“天天擦,天天带枷锁,有必要么?”
  他说对她礼遇有加,却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她的监视。
  “不擦,会更不舒服。”天书静静地道,随后在药膏里擦了一坨药擦在她的手腕上。
  “舒服点了么?”天书问。
  冰凉微辣的感觉浸润入肌肤,确实很舒服。
  礼嬷嬷点头:“嗯,还不错,我可以闻闻药膏么。”
  天书迟疑了片刻,还是递了过去。
  礼嬷嬷低头闻了闻那膏药,随后将药膏还给了天书:“嗯,很好闻。”
  天书微笑着接过药膏,一边盖起来,一边道:“这算是红花膏,这里特产之一。”
  但是随后,他看着药膏盒子一愣,里面的药膏没了一大块,这药物非常刺激,用得不多,怎么会……。
  他正疑惑,蓦然一抬头,却看见礼嬷嬷对他笑了笑,伸手一把朝他脸上抓了过去。
  因为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所以他完全老不及躲开,只一偏脸,但是随后脸上一片火辣的刺痛让他忍不住痛叫了一声:“啊!”
  刺激的药物即使没有直接抹进眼里都让人熏得眼泪直流,何况是直接抹上了他的眼睛!
  他一下子就痛得捂住了脸,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闭着眼朝礼嬷嬷扑了过去。
  “竹静萍——!”
  ……*……*……*……*……
  且说粤东都督府邸,正是月上中天的时候。
  秋叶白和百里初一番欢爱之后,倦怠极沉眠,她窝在百里初的怀里,正是舒服的时候。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非常古怪的声音。
  习武之人的敏锐让她立刻敏感地睁开眼,而百里初也醒了。
  两人互看了一眼,分头穿衣而出。
  门外所有的鹤卫全部都从暗处出现,肩头扛着骨莲弯刀,正静静地看着院门外。
  秋叶白一愣,随后几步上前,发现院门已经打开了,而院门外——
  站了密密麻麻的人,全部都是提着刀的龙卫,他们面无表情直挺挺地站着,眼里却没有一丝活人的光泽,有些甚至是身上还带着伤,衣衫不整,将整个院落全部包围住了,几乎是人山人海……全看不到头。
  月下看起来诡异而阴森,似门外站了密密麻麻的活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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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
  就在粤东都督府邸外一片诡异阴森的时候,南疆的一片树林附近,一座精致的竹楼在月色下静静矗立着,竹楼内,静坐的少女忽然睁开乌黑空洞的眼瞳:“时间到了,把乌罐子拿过来。”
  身边伺候的婢女立刻走了过去,将搁在月光下的黑罐小心翼翼地捧了过来,然后放在了少女的面前:“圣女。”
  那罐子在她的手里震了震,发出一种古怪的嗡嗡声。
  那婢女立刻畏惧地松开手,想要退开,但是小池却淡漠地命令:“过来,跪下。”
  那婢女一僵,但还是乖顺地走了回来,又在她的床边跪下,有些颤抖地道:“圣女……。”
  小池面无表情地道:“手!”
  那婢女眼里闪过恐惧,但却不由自主地慢慢伸出了手,随后停在了那罐子上面。
  小池微微一笑:“别怕,很快就好。”
  说话间,她一抬手就用手里的小刀轻轻在婢女手腕上利落划了了一刀,那婢女痛的浑身颤,那些血色便一点点地滴落进了瓦罐里。
  瓦罐里震动慢慢地平静了下去,竟没了动静。
  那婢女提醒吊胆了好一会,见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方才松了一口气,怯怯地看向小池:“圣女,我可以走了么……。”
  小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罐子。
  那婢女看着她空洞的眼瞳,迟疑了片刻,正要收回滴血的手腕,却不想电光火石之间,那瓦罐猛然一震,发出尖利的嘶鸣‘嗡’!
  随后那瓦罐里瞬间飞溅起了无一道腥红的黑色粘液,一下子喷上了那婢女没有来得及收回的手腕,那婢女吓得尖叫一声。
  随后,她惊恐地看着那黑色的粘液仿佛有生命一般一下子顺着她手腕的伤口钻进了她的皮肤里,惊恐和痛楚让她不断地尖叫,浑身发抖地试图想要将那粘液甩开,伸手不停地拍打那粘液。
  但是她触碰上那粘液的另外一只手,也立刻被沾染的粘液给钻进了皮肤里。
  她想要起身,想要跑,却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只能跪在地上,看着那些粘液迅速地吞噬着她的皮肤和血肉,变得乌黑的手仿佛腐烂一般,一块块地往地上掉皮、掉肉,然后粘液快速地向她的手臂上爬去。
  巨大的痛苦让她泪流满面地向小池求救:“圣女救我……救救我啊……看在我伺候你那么久的份上!”
  小池只静静地看着她身上的那些黑色粘液:“鬼灵蛊需要人桩来显示它的状态,你的阿妈就和阿爹还有你阿弟,我会让人好好照顾的。”
  “不……不……不!”那婢女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撕心裂肺的痛让她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那些黑色的粘液顺着血管瞬间爬满了她的脸,皮肤便一块块地掉了下去。
  “呕……。”她眼珠暴突,痛苦地一声咳嗽,口中同时喷出了血和黑色的粘液,一口又一口。
  片刻之后,那婢女‘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慢慢地成了一团抽搐扭曲的肉块,再化成一滩浓稠的黑色血水,连一块骨头都没有剩下。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腐败的恶臭,小池却似闻不见不一般,只观察着那一滩血水,她清美的脸渐渐变得冰冷而难看:“我养了十年的鬼灵蛊居然已经开始进入孵化期发作了,奎木耶,你很好!”
  “来人!”她厉声唤了起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口站着两名脸上闻着诡异花纹的侍卫,他们对地面上一滩诡异粘稠的血水视而不见,恭敬地对着小池道:“圣女!”
  “叫上孟获和其他蛊卫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去前线军营。”小池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