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节
作者:吹嘻      更新:2021-02-16 19:25      字数:4762
  秦翠凋不敢想,身体几乎要瘫倒。
  “我们现在去追他说不定还能找到他。”叶无理解她的心情。
  秦翠凋没有说话走到窗台边,那里摆放着韦风带来的一盆风信子,此时蓝色的花朵已经蔫萎下来,原来只是短短的两三天风信子的花期便也过了,所谓幸福的重生也大约过了时间吧。她抱起那盆风信子放进怀里,悠悠地道:“不用了,各人有各人的命,随他去吧。”
  屋里安静下来,过了半刻叶无又道:“翠凋,过两天我们也离开吧。”
  “嗯。”
  “去我的国家好吗?”
  “嗯。”
  “我上班,你在家里等我回来。”
  “我能开个花店吗?”
  “花店?”
  “是,我想卖花。”
  叶无笑了起来,道:“好。翠凋,你卖花,我送花。”
  秦翠凋微微地笑着,花店里的花可以常开不败,永无凋萎,即使一枝花干枯可还有另外一枝花鲜鲜艳艳地活着。
  如果一种花的祝福太微小,如果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花呢。
  紫色郁金香:永恒的爱。
  麦杆菊:永恒的记忆、刻画在心。
  三叶草:一叶代表祈求,二叶代表希望,三叶代表爱情。
  密蒙花:请幸福到来。
  纵然有许许多多花的祝福,可这世上为什么还要有一种花叫白日菊,为什么它的花语会是永失我爱。
  永失我爱。
  第五十章
  11月20日 雪
  断除法爱,除一切执。
  远远地,就看见那座石拱桥了。
  秦翠凋走近,那座桥便突然兀在了面前。桥身弯弯的,仿佛半圆的月亮。她很讨厌这样的桥,总是像月亮一样不团圆,但叶无却指着桥下的河水说,翠凋,你真傻,这明明是一个圆月亮,你看,那半边月亮不是在水下面吗。
  清波潋滟的河水里映出半圈桥身,摇摇晃晃地,连着水上面的桥看起来是个略扁的圆形。可那是圆月亮吗,明明河里的那个摸不着。
  但此时秦翠凋不会反驳,叶无笑着,她也会跟着笑,有些事不要过于认真。
  越走越近,桥已经在脚下,秦翠凋已经很清楚地看到了桥上的石头。那是青色的石砖,一块足有上百斤重,石砖的颜色原来是灰色,但是由于年代久远雨水浸蚀,石身上便长出一层滑溜溜的青苔藓来。
  在这座城里,有很多座这种默默无名的石桥,秦翠凋从不会费心去打听它们的来历,就算每日地来往也不会,它们经久地沉默在河上,没有人在意。
  就如,那桥上的一个乞丐。
  不知从何时起桥上多了个乞丐,浑身脏兮兮地,低着头坐在桥上。这个城里乞丐很多,但这个乞丐与众不同,很多乞丐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装扮得和个体面人无异,而他穿得破破烂烂地,甚至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恶臭,他从不伸手向别人乞讨,只是当有人经过身边时才略略地抬起头。也只有这时秦翠凋才能看清他的面容,那极是一张老迈丑陋的面孔,他的眉头皱得很紧,左脸颊上有一道手指粗的伤疤,这道疤很长,从额头上划过眼睛直贯左耳处,因此他的左眼总是半闭着。与左眼鲜明不同的是他的右眼,不可否认他的右眼形状非常好,眼皮很深,眼珠却是几乎透明的,有种雾朦朦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秦翠凋的心里便起了些怜悯,对于乞丐施舍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她毫不犹豫地掏出了十欧元轻轻放到了乞丐的面前。十欧元不算多,但足以保证这一天他不会饿肚子。
  此后每一个清晨秦翠凋经过这座桥都会看见这个乞丐,当然她都会掏出十欧元放到乞丐的面前,然后一声不吭地离去,而乞丐也从不对她说声谢谢。
  这样子过了很久,秦翠凋在习惯那座桥的同时也习惯遇见这个乞丐,他和那座桥都在那里等着她。
  这一天的雪下得很大,到下午的时候已经有快一尺多深,空气也是生冷生冷地。秦翠凋站在窗前,玻璃窗早为寒气朦胧了,外面什么也看不清。
  她伸出手在窗上划出一个字,然后又划出一个字,直到把窗上划满。但寒气又紧接着雾朦了窗,刚才划出的字隐匿不见,她并不气馁,纤细的手指在窗上一笔笔地勾出。
  “翠凋,翠凋。”
  门外有人大声地喊着,她吓了一跳,赶紧用衣袖快速地抹去窗上的字,口里答道:“来了,来了。”
  不待秦翠凋去开门叶无就已经进来,他掸着身上的雪道:“翠凋,我来接你回去,天这么冷也不会有人买花了。”
  秦翠凋走了上去,细心拭掉他发丝上的雪花,笑道:“那我们坐一会就回去。”
  “好。”叶无将她的双手握住,忽道:“翠凋,你的手好凉。”说着,他将她的手往自己衣服里塞去。
  隔着衣衫秦翠凋仍感觉到透过肌肤传来的热气,暖融融地,手心里在发烧,麻痒痒的感觉。“叶无,不要这样,你会着凉的。”
  她把手拿了出来,但很快地又掉进了温暖中,这次是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叶无紧紧地抱着她,笑嘻嘻地道:“翠凋,我好想着凉呀,到时你就会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哈哈,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哎,我好像一年多没有生病了。”
  秦翠凋摇摇头,握着拳头在他胸上一捶,道:“傻瓜,生病有什么好,怎么还会有人希望自己生病的。”
  叶无忽然松开她,捂着胸口往后退去,道:“不好了,翠凋,我被你打中心脏了,现在我心脏受伤了,我看我要去医院检查,说不定要在医院住上一年半载。”
  “胡说,你又想骗我,我才不上当。”秦翠凋根本不信。
  见此计不成,叶无马上又道:“翠凋,你过来摸摸我的额头是不是很烫,我好像真的着凉了。”
  秦翠凋撇嘴,“还想骗我,才那么会怎么可能着凉,你又不是拿冷水淋自己。”
  “是哦。”叶无恍然大悟,笑道:“我应该拿冷水淋自己,那样就会生病了。”
  秦翠凋见他往屋后面跑去,忙拉住他道:“你要做什么。”
  “我生病去。”叶无答得很干脆。
  “傻瓜,傻瓜,傻瓜。”
  秦翠凋笑着捶他的胸膛,叶无顺势又将她搂进怀里。他俯下头嗅着她的发丝,她的发丝里有一股淡淡的荷叶的清香味,叶无很是迷恋这种特有的味道。
  他用面颊揉搓着她的发丝,蹭得耳边一团团地火起。忽然,他的眼睛瞅到了那扇窗上,在那窗子的左下角有一个小字,他认了出来,那是个风字。
  叶无的面孔立即阴郁下来,原来三年的时间并没有把那个人在秦翠凋的心里消除,他依旧伺伏在自己和秦翠凋之间待机而动。而她,终究是欺骗了自己。
  他的目光紧盯在那扇窗上,空气越来越冷慢慢地将那个小小的风字模糊不堪,他松开秦翠凋走了过去,窗台上还摆放着一盆风信子,紫色的花瓣上凝着几滴水珠。
  这是叶无前年种的一盆风信子,因为秦翠凋喜欢他也便种了一盆,花开过了三季,花株一年比一年地矮,但是花朵依然美丽,清香怡人。
  曾经有个人说过,风信子代表重生的幸福,如果这就是幸福他会毫不吝啬地给秦翠凋。可又有人说,紫色的风信子喻意着悲伤和嫉妒。
  嫉妒。
  叶无的心里猛地一怔,嫉妒,自己确实在嫉妒,嫉妒着那个时刻占据在秦翠凋心里的男人。
  希腊神话里英俊潇洒的美少年雅辛托斯和太阳神阿波罗是好朋友,而西风之神杰佛瑞斯却嫉妒他们。一次雅辛托斯和阿波罗玩掷铁饼被杰佛瑞斯发现,当阿波罗将铁饼掷向雅辛托斯之际,嫉妒的西风之神偷偷地在旁边用力一吹,竟将那沉甸甸的铁饼打在雅辛托斯的额头上,一时之间血流如柱,雅辛托斯因此一命呜呼。不久在雅辛托斯流过血的草丛间竟开出美丽的紫色花,阿波罗则将这花以雅辛托斯命名,直译就是“风信子”,于是后人便认为紫色风信子是嫉妒的代言者。
  可是,自己种的风信子为何偏偏是紫色呢,难道这种嫉妒也是冥冥中注定的。
  “翠凋,我忽然想起公司还有一点事没有处理,我先回公司,你自己打车回去。”
  秦翠凋来不及喊住他,叶无已经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她追到门口车已经发动起来,向后倒了几米便飞快地驶走眨眼不见。
  雪下了几日才停下来,但天气仍是冷得紧,秦翠凋把大衣裹得紧紧地走上了那座石拱桥。从家中到花店有一段距离,每个早上叶无会开车送她去花店,但是每次秦翠凋只让他送到桥下不远的地方,这样从桥到花店可以有十五分钟的步行时间,秦翠凋能利用这段时间欣赏城中的风景,或者呼吸新鲜的空气,等等。
  已经走近那座桥,秦翠凋踏着雪走了上来,手里捏着一张十欧元的纸币。上了桥,桥上并没有人,只有几行凌乱的深浅不一的脚印,她张望着,并没有那个老迈丑陋的乞丐。
  难道是因为太冷,所以那个乞丐不打算出来乞讨了。
  秦翠凋疑惑地走下了桥,桥下五百多米的地方就是花店。此时店里的插花师吉吉已经来了,吉吉是个华裔女孩子,圆脸大眼睛,秦翠凋一见到她就产生好感,浮若也是圆脸大眼睛。
  花店的生意并不好,一天下来也就几个人订花,所以工作也不繁忙。不过也没有人会怪秦翠凋,这本来就是叶无怕秦翠凋闲着无聊,所以开个花店让她打发下时间而已,亏不亏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秦翠凋开心。
  “秦姐。”吉吉推开门走了进来,她跺了跺脚道:“秦姐,咱们花店外面居然蹲着一个老乞丐,你看我们要不要赶他走,那个乞丐脏死了。”
  秦翠凋一愣,走到窗边朝外看去,果然在靠墙的地方蹲着一个乞丐,瞧其形容竟似桥上的乞丐。莫非这乞丐知道自己是这花店的主人,今早他出来晚了便就来自己花店想讨要钱。她越想越觉得可能,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欧纸币交给吉吉,道:“吉吉,你把这钱给那乞丐吧。”
  吉吉答应着,刚转身秦翠凋又掏出一张一百欧的纸币,道:“今天天气冷,你让他多买些食物吃。”
  “秦姐,你真好心。”
  吉吉走了出去,不一会便又进来,秦翠凋问道:“他走了没有。”
  “大概走了吧,讨了这么多钱想必已经走了。”
  秦翠凋放下心来。
  还不到五点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气温更是降得厉害,秦翠凋便让吉吉先回家去,自己则坐在屋中等叶无。
  这次秦翠凋直等到七点钟叶无仍是没来,打了手机结果提示关机。她站在窗口瞧着外面,夜幕早落下来,黑沉沉的一片天,什么也看不清。她叹了声准备放下窗帘,忽然夜空里闪过一道炫烂的光芒,很快一颗流星向着西方消逝了。
  看来又有谁要死了。
  秦翠凋摇着头拉开门刚走出门口,赫然发现桥上的那乞丐犹自蹲在花店外的雪地中。
  “外面很冷,你赶紧回家吧,小心冻病了。”
  秦翠凋忍不住开口了,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和这乞丐说话,所以就连那乞丐也抬起了头瞧她,于是秦翠凋看到了那只仿佛玻璃一样明透的右眸。
  “天黑了,回家吧。”她再次说道。
  乞丐瞧着她没有做声,也没有站起身。
  秦翠凋想了一会,又道:“你是不是饿了?”
  乞丐仍是望着她一声不吭,秦翠凋忙道:“我带你去吃饭,你去吗?”
  这次乞丐终于点了头,慢慢地从雪地中站起身。
  花店前面有一家中餐馆,秦翠凋指了指,乞丐便往前走去。这时秦翠凋才发现这个乞丐的右腿竟是残疾的,走起路一瘸一拐很不利索,她赶忙跑了上去扶住那个乞丐。
  到了中餐馆,乞丐仍是不吱声,无论秦翠凋怎么和他说话就是不曾开口,顶多是摇头或是点头。秦翠凋无奈只得自己替他点了一桌菜,乞丐也没客气径直吃起来,看得出他极饿,一直低着头吃着。
  秦翠凋坐在对面瞧着他,他并没有抬起头看过她一眼,始终低着头吃饭。秦翠凋注视着他,他的眼睫毛很密很长,还有这半边完好的右脸,怎么看也应该是个相貌不错的男子,可是怎么就沦落到毁容的地步。她细心地看着,白炽的灯光柔和落在他的身上,忽然他抬起头来一线灯光就不慎掉进了眸子里,云雾般淡薄的笑意悄悄浮现,霎时秦翠凋一惊。
  好熟悉的感觉,她没有说出来。
  乞丐吃了很久,秦翠凋一直耐心地等待,最后结帐出门。屋外的夜空不知何时又是飘起了细小的雪花,空气生冷生冷地,秦翠凋立即感觉自己像掉进了冰窖当中。
  “很冷,快回家去。”她友好地笑道。
  乞丐望了她一眼转身走上马路,秦翠凋瞅着,他的步履十分艰难,右腿几乎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