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节
作者:当当当当      更新:2021-02-20 11:41      字数:4756
  告了假回家去,求我替他顶了半日,才刚下值交班,除了四位姐姐,便只有王爷要水洗澡,我和四喜搬了浴桶和热水进去过。」。
  入画心下暗惊,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按下疑问,嘱来福将被子抱去针线房,自己往太妃院子里来。
  怀舟出了院子,先往书房坐了片刻,将今早递进来的紧要公务处置了,待丫头来请,便往内宅里来。
  褚太妃如今住在府中偏东的芍香院里,听丫头回话说晌午过来用膳,早命厨房整治了一桌酒菜,摆上好一会儿方见儿子进来,不由嗔道:「回了家也这般忙,当娘的相见儿子一面都恁的不易。」
  怀舟先请了安,随即陪笑道:「因些要紧公务耽搁了,让母亲久等,是儿子的不是了。」
  褚太妃于他甚是想念,不过抱怨两句,怎会当真生气,招了招手,唤怀舟在身旁坐了,吩咐丫头开席。只是那菜端上来已有一阵子,有几样已不大热了,褚太妃便要人端下去重做,怀舟于饮食上不大讲究,见那菜还是温的,便拦下道:「天气热了,便放一会子也不算凉,我还有事待办,好歹吃几口也就是了,何必费事。」
  夹起一筷子笋丁吃了。
  褚太妃这才罢了,叫丫头过来布菜,母子俩这么吃了几口,褚太妃便道:「我儿,难得你回来,为娘正有件事同你商量。」
  满是慈爱地夹了箸鹿筋放进怀舟碗中,「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不娶,往常我一说起这事你便百般推搪,不是说守关御敌无暇分心儿女私情,便是左挑右挑看不上那些闺阁弱质,可着咱们熙朝宗亲瞅瞅,哪个似你一般,年过而立了却连个妻室也无,你又常年在外,这府里只我一个,逢年过节冷冷清清的好不难捱。」
  叹一口气,突地又欢欣起来,叫人捧了几轴画卷出来展开,露出四幅工笔仕女图,笑吟吟道:「好在如今边关已靖,我听宫里传出信儿来,皇上有意叫你留在京里一段时日,正可趁此功夫把婚事办了。太后也一直惦记着此事,特特从京中闺秀中挑了这几个拔尖儿的出来,叫画师画了像给你看,相中了哪个,便请皇上下旨赐婚。不过依我的意思,这几个也就罢了,倒是你二舅舅家的馨兰,以往过年时你也见过的,容貌出挑儿不说,更难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又是亲上加亲,最合我的心意,你能娶她自是最好不过,若是看中了其余这四个,那也使得,到时迎为侧妃也算是极抬举她们了,想必没人不乐意的。届时这府中多出几个人来也热闹些,若隔年再添几个孙儿给我,那才叫人欢喜呢。」
  怀舟未吃早膳,原本胃口极好的,这时却似给人往肚中塞了个秤砣,一下便觉堵得难受,却又不好发作,只淡淡道:「馨兰表妹虽好,奈何性子太躁了些,恐难堪嗣妇之职,那四个亦均是纤纤弱质,耐不得风雨,远非儿子心中良配,儿子谢过母亲好意,不过婚娶之事儿子自有定夺,便不劳母亲操心了。」。
  第一二二章
  他话音未落,褚太妃面色已阴沉如水,筷子一扣,厉声道:「什么叫你自有定夺,历来儿女婚事皆从父母之意,为娘怕你不喜,这才任由你一拖再拖,若再由着你性子,只怕咱们安王府便要绝嗣了,这可怎么行,我明儿个便去同太后说,将馨兰指给你为妃。」。
  怀舟大怒,但不愿母子反目,只得耐着性子道:「我已有属意之人,实不愿娶这等庸脂俗粉,还请母亲体谅,莫要迫我。」
  褚太妃冷笑连连,「你那属意之人是谁,且带来与我瞧瞧,若当真比得过这些名门闺秀,我也不来拦你娶她过门。」
  等待片刻,见怀舟默然不语,越发火冒三丈,「怎么,你也晓得这种女子上不得台面,不敢叫我知道她是谁么?」
  盛怒之下一手指着怀舟鼻梁,「你当我不晓得你院儿里那点子龌龊事儿,跟你爹一样,不知从哪儿识得些下九流的货色,使些狐媚手段将你哄得五迷三道的,趁人眼错不见地混进府里来胡混,看她这等做派,也知不是妖精便是匪人,也值得你惦记,你可是叫猪油蒙了心,为这么个东西连脸面后嗣也顾不得了。」
  这番话刻薄阴损之极,实不像出自贵妇之口,且又是当着一屋子的丫头仆妇说了出来,一点颜面不留,怀舟听着只觉刺耳难当。
  他几时被人这样发作过,初时还强忍不悦听着,待见母亲语语涉及怀风,百般诋毁,显是有人将自己房中点滴都通报上去,再按不住一腔怒火,冷冷扫视过一众丫头,瞥见母亲身后低垂着头的入画,,目光顿了一顿,瞬间闪过一分阴冷。。
  那褚太妃见儿子面色不虞,不置一词,便同雍祁钧生前冷眼看自己时像足十分,登时将这数十年的怨恨一股脑儿倾倒出来,兀自喋喋不休恨声咒骂,便连五官都扭曲起来,原本端正的面庞顷刻间青中带黑,宛如厉鬼,唬得一众下仆大气也不敢出。。
  怀舟此时早已倒尽胃口,碍于礼数不便离席,只得默然听着母亲咒骂之词,虽觉不敬,却还是不免心中暗忖:怪不得父亲当年不愿到这内院中来。。
  待褚太妃终于因气息不济停了这一通谩骂,怀舟再忍不得,放下筷子起身道:「母亲慢用,儿子还有事,先行一步。」
  拂袖而去。
  一出芍香院,怀舟便叫人将武城招来,问道:「叫你□的那一营亲兵如何了?」
  因在边关数战中死伤不少亲卫,怀舟特地自镇北军中挑选了一批精壮忠诚之士交由武城管教,预备日后贴身使唤,武城自担下了此事便极是上心,这时见问起,忙道:「武艺上均有长进,规矩也学得全了,王爷可要检练一番吗?」。
  怀舟摇摇头,「你办事,我自然信得过。」。
  停一停,沉声道:「今日便将人都调进府来,四人一班轮流守着我那院子,未得我传唤,不论是谁都不准踏进一步,便连太妃亦是一样。」。
  脸色亦沉肃得吓人。
  武城极少见他怒形于色,先就心里发憷起来,待听见后头这一句,显是牵涉内闱之事,问都不敢问是何缘由,头一低,应道:「是。」。
  怀舟又将管家招来,当面吩咐,「将现有伺候我的小厮丫头统统撤掉,自此后我院内扫撒服侍均有亲兵来做,太妃若是问起,便说是我下令。」。
  这府中虽以太妃为尊,可说到底夫死从子,当家之人到底是怀舟,管家纵觉难办,也只得一头冷汗地俯首听命。
  交代完一应差事,怀舟便屏退众人,独个儿关在书房里看书,到了晚间,早早用过晚膳便进了院子,天擦黑时将门窗都敞了开来,自己坐在桌旁,拈了黑白两色的玛瑙棋子,灯下对谱布局。
  如此等到二更将过,忽听屋后一缕风声略过,心中一动,抬起头来,便见窗外探进个脑袋,面目平常,唯有一双眸子温润晶莹,似极怀风。。
  他旧日行走江湖时也常见着些不速之客,毫不惊奇,但见这人居然能避过府中侍卫潜入内院,于武学上造诣可见一斑,料想许又是刺客之流,立时凝神戒备,却因着来人那一双眸子,并不急着唤亲兵进来擒拿,依旧不动声色,唯有双目审视地扫射过来,暗道:便冲这双眸子,当可留你一条性命。
  便在这般冰冷目光之下,只见来人冲着自己微微一笑,「哥哥!」。
  神情欢欣,飘然越进屋里。
  语声一出,怀舟已眉峰一挑,腾地站起,正是惊疑不定中,忽见那人伸手在脸上一抹,揭下块薄薄的物事,露出自己惦念了一日的容颜来。。
  「可吓了你一跳罢?」
  眼见怀风笑嘻嘻凑到跟前,怀舟又是惊讶又是好笑,捉住他手腕托起那件物事,「你上回扮成个老头儿给我看诊,也是用这装扮的?从哪里得来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旧日里也见过一两个通晓易容之术的江湖人士,他们脸上戴的可远不及你这个。」。
  怀风狡狯一笑,「我大哥请位长辈做了与我的,戴着它于京城中行走甚是便宜。」
  省起这京城中种种暗藏风险,怀舟掠过一丝心疼,温和嘱道:「这东西甚好,出门时可要戴仔细了。」
  「我晓得的。」
  两人说话间,院外传来三声更鼓,怀舟踱过去关紧门窗,回来擎住了怀风一只手,正要将他往床上带,却见怀风别别扭扭不肯动,皱着眉头低声抱怨,「你怎么老想着这事,昨儿个还没够吗?我腰还疼得紧呢。」
  怀舟一愕之后啼笑皆非,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当我色中饿鬼么。」。
  顿一顿,轻轻道:「咱们去床上躺着说话,总比这般干巴巴坐着舒服。」
  怀风才知自己想歪了,脸上一臊,旋即又笑出来,「这能怪得我么,你哪次见了面不是动手动脚的,偶尔这么一次正正经经的说话,我都不惯了。」。
  他嬉皮笑脸地说出来,五官说不出的灵动,宛然便是少年时那副调皮样子,怀舟这些年已极少再见他如此神态,霎时涌起一阵温情,便想似旧时般去揉他头发,手才一动,便见怀风挣开他手,踢掉了鞋子一下跳到床上,扯过被子滚了两滚,「我原想白日里多睡一会子,晚上也有精神同你说话,谁知才躺了一会儿便给爹爹扯起来去陪大哥采买成亲的物事,直忙到戌时才得回屋,又赶忙过来找你,这一日竟是连床沿也没能沾得一沾。」。
  「你大哥要成亲?」
  怀舟一怔,省起江上与阴寒生那匆匆一面,微觉好奇,「娶得谁家姑娘?可是这京城人士吗?」
  怀风暗想:二师伯嫁女一事传遍江湖,哥哥总归会晓得姑爷是谁,倒也不用隐瞒。
  摇摇头,实话实说道:「女家你也认得的,便是二师伯家的三姑娘。」。
  怀舟回到神兵谷那日阴七弦同欧百龄皆已离去,是以一直不晓得这桩婚事,闻说是欧家三女,不由点了点头,「二师叔家这位三师妹极是不错,同你大哥很是般配。」。
  说话间见怀风窝在被子里舒服地伸个懒腰,一副惫懒相,不禁一阵好笑,坐到床沿扯了他起来,「脱了衣裳再睡。」
  伸手替他解了外裳,自己也躺了下来。。
  怀风侧过身子,问道:「昨儿个我便想问你,我那屋子还是银翘收拾吗?这么些年了,竟没怎么变动,当真难为她。」
  他自是知道这屋子原样未动定是怀舟的意思,但要恁般直白去谢却又似有些矫情,想了想,便只得转了个弯儿去问银翘。
  怀舟一手搭在他腰上,轻轻一笑,「你走之后,那屋子先还一直是银翘收拾,后来她不在了,便交给别的丫头去做,只照着原样儿不准变动也就是了。」。
  怀风先是眉眼弯弯的听着,继而大惊,睁圆了眼问道:「银翘不在了?她……她几时没的?」
  怀舟一愕,随即反应过来,哈哈笑道:「想哪儿去了,她年岁到了,出府嫁人去,什么没的有的。」
  笑够了,又道:「她嫁的便是周管家的侄子,现如今两人都在城外给我管着府里的那几处庄子,很是过得去。」
  怀风呼出一口气,「你说得不清楚,吓了我一跳,倒来笑我。」。
  两人这般家长里短的闲聊,虽有些琐碎,却是许久未有的温馨,不多时,怀风睡意上来,连打了几个哈欠,却还是强撑着同怀舟说话,舍不得就此睡去。。
  怀舟见他眼皮发涩,便停住话头,亲一亲他面颊,「累了便睡,有什么话明儿个再说也是一样。」
  终是哄着怀风闭了眼睛。
  他自己却是白日里歇足了的,便就着烛火,贪看怀风睡容,一时间只觉心满意足。
  忽忽数天,两人均是这般深夜相会拂晓便即分离,虽则偷偷摸摸暗通款曲,然古语有云,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却是别有一番浓情蜜意神魂颠倒在里头,谁也不去想何日便是分离之时,只将眼下每一晚过得快快活活,大有只羡鸳鸯不羡仙之慨。。
  这一日,怀风亦是拂晓才回,到房中略略躺一躺便即起来,同父兄一道用过饭,忽地想起女儿巷里有间专卖文房四宝的墨香斋,里头卖的墨都是极好的,既可写字又可入药,便想去看一看,戴好面具后同父亲说一声便出了门,也不带随侍,一人溜溜达达地往城西来。。
  眼看快到巷口,忽听街上一阵锣鼓之声,又有人声喧哗甚是热闹,不由回头一看,只见打街北来了一大群人,前头几人敲锣打鼓,后面则是上百名仆役,或抱或抬着箱笼之物,件件箱笼上都扎了红绸,堪堪一数,竟有上百件之多,便知定是京中哪家权贵下的聘礼。。
  这时街上行人本就不少,见了这等热闹之事,人人驻足观看,脸上均是艳羡之色,有好事的便指指点点道:「看看人家南越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