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节
作者:当当当当      更新:2021-02-20 11:41      字数:4761
  时听到怀舟收回成命,登时松一口气,也不多问,赶忙将那几个弟兄一并叫了回来。
  便在他们这一通折腾的工夫,怀风已悄悄从帅府里溜了出来,到了客栈,见店家将黑里俏伺喂得甚是精心,结完房钱后又额外多赏了五两银子,被掌柜的公子前公子后的送到门外,骑上马出了城去。
  黑里俏接连几日被关在马厩里,早给憋闷得躁得慌,这一出城便沿着官道撒开四蹄疾奔,不多时跑发了性,越来越快,简直收不住脚,便如腾云驾雾般又快又稳。。
  怀风骑在马背上,但见道旁树木一闪即过,迎风驰骋中畅快难言,不由心道:我以前也骑过不少好马,却均及不上这一匹,恐怕哥哥也没见过这般神骏,等晚上回去,定要让他看看,也骑上一骑。
  这般疾驰之下,几十里路转瞬即过,待到了马场大门处,怀风抬眼望天,见日头并未移动多少,竟是只用去了小半个时辰,摸着黑里俏长长颈鬃,越发喜爱。。
  他外出几天,一丝音信也无,不光海棠几个,千锋姐弟也是担忧不已,这时守门的几个庄丁见他回来,忙不迭便涌上来,七嘴八舌道:。
  「阴公子这是去哪儿了,我们六爷和五姑娘怕您有甚闪失,撒出人去足找了好几日。」
  「阴公子您可回来了,您那几个家人可都快急死了。」。
  「阴公子,您府上有人寻来,说是来接您,眼下正在庄子里候着呢。」。
  ……
  乱哄哄中怀风也未听得真切,直到叫人簇拥着进了院子,瞧见文斌领着几个生面孔候在厅中,这才激灵一下明白过来,待庄丁退出门去,问道:「药材可都送到了?」。
  「禀少主,俱都送到了,少阁主已着人配好了药与阁主服用。」。
  因怀风认祖归宗后阁中多出一位少主,久而久之,内堂弟子便将阴寒生称作了少阁主,以示区分。
  怀风听说父亲用药无碍,方觉心下一松,但听了文斌接下来的一番话,登时又觉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少主。」
  文斌领着那七八个汉子躬身行礼,一一禀道:「少阁主见咱们一行逾期未归,十分担心,便欲前来接应,被阁主看出不对来,追问下得知少主潜入北燕,急得不行,连夜同少阁主一道自扬州北上。途经平京时,属下同贺师兄正巧赶到,属下想少主定是怕阁主担忧,便没敢说您受伤一事,只说您在此碰见些稀罕药草,迟些才回,私底下才同少阁主讲了实话,少阁主便命冀州分坛陈坛主同属下一道回来接应少主。属下回那林子里找了几天也没见少主行踪,生怕您被镇北军捉了去,幸得陈坛主在此布有眼线,连着查了几日,得知少主在此落脚,便带人来寻,不想少主又出去了,只得在此借住,直等到今日。」
  说着吐出一口气,「得见少主伤愈无恙,属下等着实欢喜,只是阁主和少阁主还在平京等着,还请少主尽快上路回去厮见,也好叫两位主子安心。」。
  那陈坛主因先前冀州分坛被剿一事丢了好大的脸,正欲立功挽回颜面,紧接着文斌话头道:「属下冀州分坛坛主陈炳昶,已命人在沿路客栈安置妥当,管叫少主一路安安稳稳舒舒服服。」
  两人生怕回去晚了受责,均是一叠声地催着怀风上路。。
  怀风早上才同怀舟说起晚上一道用膳,却不料天有不测风云,眨眼便须分离,不由心乱如麻。
  他才过了几天恣意纵情的快活日子,正是情浓处如胶似漆,虽明知不能长相厮守,但也隐隐盼着能多聚几日,只是眼下父兄已派人前来,想拖着不走亦是不能了,一想到早上怀舟望着自己时那温柔目光,笑着答应自己时的宠溺口吻,暗忖:他若晓得我今晚不能回去,可不知该有多难过失望。
  心口登时一阵阵抽疼。
  陈炳昶和文斌等人俱等着他吩咐下去便好启程,待了片刻,却见怀风怔怔地魂不守舍般,正觉纳罕,忽听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一人叫道:「公子,你这就要走了吗?」。
  正是闻讯匆匆赶来的岳千锋。。
  他方才在草场上验看马匹,听见庄丁回报说阴公子回来了,赶忙放下活计跑来。
  怀风被这一问唤回些许神志,讷讷道:「是啊。」。
  千锋一心盼他多留几日,但见文斌这一行人在此等候得心急火燎,也知怀风府中定是有甚急事,便也不敢再行挽留,只依依不舍问道:「公子几时再来边关?」。
  怀风眼睫一颤,眸中掠过一抹眷恋之色,随即笑笑,「日后得空了,我一定再来。」
  千锋脸上这才现出些喜色来,「公子日后再来边关,可一定要来我这儿做客。」
  「那是自然。」。
  第一一八章
  怀风一口应下,转头去吩咐一众弟子收拾行装,待众人散去,厅中只剩了千锋与自己,才压低声音道:「千锋,我眼下有件要紧事,还请你帮我一帮。」。
  千锋见他神色凝重,吓了一跳,着紧起来,也跟着压低了嗓子道:「公子说的什么话,千锋给您做事本是应当的,哪里用得着一个请字,不论何事,公子尽管吩咐,但凡千锋能做的,定然给您办到。」
  怀风略觉欣慰,思索片刻,道:「你现下往边城走上一趟,去帅府求见安亲王,告诉他,我父亲派人接我,今晚之约不得不食言而肥,叫他千万莫要生我的气。」。
  千锋一惊,「公子,你识得那安亲王?」。
  他素来钦敬自家公子,只当怀风天人一般,惊诧过后心中暗忖:以我家公子的本事,识得一两个皇亲国戚又有什么稀罕。
  瞬即平静如常,又问:「只带这一句话吗?」。
  怀风苦笑着点点头,一时也想不出再说些什么才能不叫哥哥气恼失望,正是心烦意乱间,忽地脑中灵光一现,省起北燕特使不久后便要面君求和一事,怀舟定然要押着礼品一路陪同回京,自己见过父兄后正可借故在平京盘桓,等着再见上哥哥一面,当即眼中一亮,道:「还有,你跟他说,我先行一步,在平京等他。」
  「再没别的话了?」
  怀风摇头,「没了。」
  千锋一拍胸脯,「公子放心,包在我身上。」。
  说着便要出门,才一迈步,又被怀风拽住,「此事你知我知,再不可叫别人知道。」
  千锋虽觉纳罕,但想公子做事定然有其道理,忙点头答应,待怀风放手后走出两步,又回头道:「公子,那黑里俏同您很是投缘,千锋没什么可孝敬您,便请骑了她走罢。」
  也不待怀风拒却,脚底生风地跑腿去了。。
  文斌等人手脚甚是利落,不多时便将行李马车打叠妥当,过来请了怀风上路。
  千锋走前已将送客一事知会了姐姐,此刻岳千珑出门来送行,不止封了一份厚厚程仪,还亲自送到了十里之外,这才目送一行人向南而去。。
  这冀州分坛陈坛主虽则被朝廷抄了老窝弄得狼狈不堪,实则却是个精通庶务的能干人,果然一路上安排得十分安妥,不论打尖还是住店,无不舒适熨帖,众弟子休息得好,白日里赶起路来自是精神头十足,不出半月便到了平京城外。。
  此际已是三月末,天气和暖,那桃花都开败了大半,花瓣被风一吹,飘飘洒洒如雪纷飞,半入尘埃,半入妫水。怀风一路行来一路观看,恍惚间似回到少年光景,也是这般春日踏青迤逦而行,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恍惚过后不由一叹。。
  眼见城门在望,怀风勒住了马缰,正要从黑里俏背上移至马车中,忽见陈炳昶掏出一副人皮面具呈了过来,「少阁主说少主这幅样貌于京中行走不大方便,特请花堂主做了这个给您。」
  怀风好奇接过,见那面具薄薄地如一张宣纸,触手却十分柔软,戴在脸上借着妫水一照,便见水中现出一个陌生面孔,五官勉强可称清秀,配着一身风尘仆仆的长衫,便似个赴京赶考的寻常举子,不由满意赞道:「花堂主好手艺。」。
  他贪这春光明媚,本就不喜窝在马车中,有了这件宝贝,更是稳坐马上,一行人顺顺当当进了城。
  平京城乃是熙朝第一等的富庶繁华之地,厉冤阁在此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哪里是被抄了两个堂口便绝迹了的,便在这两年工夫,又在此开了座新堂口,正坐落在城西的陈州桥街,与御史台、尚书省比邻而居,阔大的三间门面,专售湘鄂两地的名茶,尤其一道玉露茶,因茶汤绿亮、鲜香味爽,甚得高官显贵喜爱,左近衙门中的官吏无不喜来这里买茶喝,且这堂口的分堂主兼掌柜程元宗乃是万金堂堂主钱不多的得意高徒,做买卖实是一等一的好手,最近又搭上了宫中的采买太监,将玉露茶卖进了宫去,得了个贡奉的衔头,正是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又有谁猜得到这茶庄竟是厉冤阁的买卖。
  陈炳昶当先带路,引着众人绕过茶庄门面,进了旁边一条巷子,自角门直入后院。
  京城之地寸土寸金,却架不住厉冤阁豪阔,置下的院子足有三进,后院中还有座小花园,一树紫藤正开得璀璨,花朵累累,淡紫色如云如雾,一进院子,怀风便瞅见紫藤架下坐着两人,听见众人进门声响,两双眼睛俱都望了过来。。
  怀风甩下缰绳,疾走几步到了跟前,张口便唤,「爹爹,大哥!」。
  「说曹操曹操到,我和二叔正念叨着你该到家了呢。」。
  阴寒生大笑起身,一把捉住他双肩,上下左右看了一遍,这才揭开怀风脸上那层面具,端详两眼神色,道:「这一趟可累坏了罢?」。
  他从文斌口中得知怀风受创,忧心如焚,便想飞赴哀牢关,但碍于叔父在侧,为防阴七弦疑心,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等着文斌迎他回来,如今见怀风伤愈而归并无异样,这日日夜夜的担惊受怕才算尽去,欢喜之余,止不住的嗓音轻颤。。
  「还好。」
  怀风轻轻一笑,去看父亲,「爹爹,我回来了。」。
  走到跟前跪下。
  阴七弦这些时日担足了心,此刻见儿子平安无事回来,这才一颗心落回肚里,担忧一去,怒气便浮上来,板着脸骂道:「你胆子倒大,这般大事也不同我商量一下,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叫我……你叫我……」
  指着怀风鼻子,气得竟是说不下去了。。
  他历经风浪多年,已极少这般作色,此次实是后怕得要命,一时失态,当着众弟子的面发作起来,只将众人唬得统统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阴寒生亦被骂得心虚,悄悄给怀风递个眼色,叫他先认个错,顺过叔父的气再说,自己也跪了下来。
  怀风从小被长辈训斥惯了,便连皇帝天威重压之下亦敢巧言辩驳的主儿,亲爹这点子怒火又怎放在心上,但见父亲为自己提心吊胆牵肠挂肚,不免心中歉疚,见堂兄冲自己使眼色,立时会意,眨一眨眼,甚是乖巧道:「爹爹,我晓得错了,以后再不敢了,您饶了我这次罢。」
  停一停,又腆着脸一笑,「再说,哪儿那么巧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不是一根汗毛也没少,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嘛。」
  阴寒生也忙帮腔道:「其实这事儿全怪我,当初怀风要走时便该拦下他先同二叔商量,只是又怕您着急担心,这才瞒着没说,要说不是那也是我的不是,二叔怪我就是了,饶了怀风罢,他出去这么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的,好容易回来了,且先让他喝口水歇一歇。」。
  阴七弦自是爱惜儿子的,虽不知他受伤一事,但见怀风满面风尘,身形瘦了一圈,也心疼得要命,狠狠瞪了子侄两个一眼,冷哼一声,「起来。」。
  他怒气稍息,众人均松了口气,怀风站起,向后面仍旧跪着的弟子们挥挥手,「你们也累了,都散了罢。」
  文斌等便纷纷牵了马匹行李下去休整,正要将那黑里俏也牵下去,怀风摆了摆手,「这个留下。」
  待众人退下,把那黑里俏牵到跟前,显摆道:「爹爹,大哥,看看我这马如何。」
  得意洋洋地将巧遇千锋到他家中小住又得他赠马一事说了,末了道:「他家马场大得很,里头骏马无数,日后得闲了,爹爹同大哥跟我一道去小住一番,蓝天白云碧草如茵万马奔腾,端的是叫人畅怀忘忧的好去处。」
  阴寒生亦是记得当年那药师堂里的小书童,便将千锋身世同阴七弦讲了。
  阴七弦脸色已见和缓,但听怀风讲起在马场数日中如何骑遍神骏,不由又沉下声,「文斌说你是见着些稀罕药材才盘桓不归,却原来是眼红那些千里驹,住到人家里乐不思蜀了,亏得我和你大哥在这儿没日没夜的悬着心。」
  怀风一怔,想起在马场中确是待得久了些,若只为养伤也就罢了,偏伤好后又跑去同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