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上访不如上网      更新:2021-02-20 11:37      字数:4759
  两个月一晃而过,当仙道再次踏进樱木家所在的公寓楼时,初夏的阳光正从厚厚的云缝中投下来,投在人身上便有一种闷闷的感觉。
  不属于任何帮派的樱木和流川似乎真的开始在城市里过起隐居生活,即使他们的存在的确为局面的稳定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这两个人一直保持着低调的生活方式。悠原自然是没有话说,白龙会的流川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人根本就不承认他的存在,自然也就和过去的一切扯不上关系。而樱木虽然是非常快乐的,每天四处去找新朋旧友喝酒打游戏机,却从没有在黑道整合初期这最关键的势力划分阶段传出过他参予任何决策的流言,与赤木帮的联系好象也仅限于亲戚的来往。
  其实,只要想想这层亲戚关系也就够了,有黑道流言说青田之所以那么着急摊牌也是因为听说樱木的归来,他意识到如果当樱木站稳脚跟后与赤木联合自己必无胜算,所以要抢先出牌,没想到还是棋差一着。
  偶尔也有和樱木关系极好的老朋友在酒喝到兴头上试探着问过樱木打不打算帮赤木,樱木总是带着一种孩子般纯真的笑容回答:“本天才才不要被大猩猩管呢!”“那流川呢?”“流川死了。”“那……悠原呢?”“狐狸只会睡觉,他能干什么?”被逼急了,樱木就用他闻名遐迩的铁头功去槌那些不知趣的追问者:“本天才已经功成名就,就不能回来养老吗?!”
  槌过几次之后,也就不再有人去问这个问题。
  樱木的朋友一直很多,有过去的也有现在的,他的朋友做的工作也是五花八门,这缘于樱木大大咧咧的性格原本就不会对交友对象过于挑剔。仙道出现在他的朋友名单上最开始并不是没有引起非议,虽然通晓他们过去的老黑道几乎人人知道他和仙道以及原来的流川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原本就有很深的交情,但三年前那次枪击事件发生后,再保持这样超越黑白道的友谊就有些匪夷所思。
  “追究死人的事还有什么用呢?”樱木对这个问题是为难地挠头,“本天才是很想干掉他啦,可是现在狐狸根本不认识他,他死不死狐狸不关心,要是这样,杀他有什么意义?留着可能还有点用处,毕竟他欠我们的。”
  于是人们自认为又找到樱木和赤木帮联手的又一证据——樱木不打算为这件事与警方翻脸,相反想利用这件事与警方半合作,而这又明显是赤木所要的效果!
  不管人们怎么想,当事人是根本不屑于去解释这件事的,很难想象和樱木同居一处的悠原会不清楚黑道上的日日变化,但他本人的确很少外出,樱木的朋友们,即使到了樱木家里,也几乎没有见过他出来应酬。
  仙道对樱木家来说算是熟客,有些事情发生过,但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好象和再次见面时没有太大的区别,樱木依然是嘻嘻哈哈但总有些戒心,悠原倒不象别的客人来时那样走开,不过也没见他表现出对客人来去的关心。往樱木家去得多了,悠原的态度也会慢慢和缓起来,有时樱木中途出去,两个人对坐着,一个看电视一个睡觉,也就这样沉默着一直到樱木办完事回来。
  仙道在初夏这天到来恰好也碰上樱木出门,说是止疼药吃完了,去附近的药店买,让仙道在屋里坐着等,于是仙道便自己进去坐在沙发上。
  坐在沙发上,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悠原在阳台内侧挂着一张吊床上安闲的睡觉,或许是因为体质的原因,悠原比一般人怕冷,被初夏的阳光晒着并不觉得热躁,相反还显得相当舒适。
  仙道站起来,走到玻璃门边,打量吊床中的悠原。
  阳台的外侧,盆栽的叶子已郁郁葱葱地长起来,把阴影投到吊床上,保护着阳台上的人不易被狙击者瞄准,也让流动的阳光调皮地在睡眠者脸上跳起舞来。那张清瘦白皙的睡脸如孩子般纯净,就象小时候在幼稚园的大床上一起睡觉时看到的一样。
  不自觉的笑容泛起在仙道的嘴角,他轻轻拉开玻璃门,走到吊床边。
  悠原是立刻警醒了,手抚向腰间。
  “是我。”仙道按住他拔枪的手,笑着问,“总是这么容易醒么?那样是睡不好的。”
  悠原松开已握住枪把的手,懒于回答他的问题,眼睛眯了起来。
  仙道退后一步,在吊床旁的椅子上坐下了:“坐在这里,你不会介意吧?”
  悠原没有反对的意思。
  “有我在旁边警卫,你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仙道笑着说。
  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仙道听见悠原呼吸声均匀起来。
  一只初夏的虫子飞过来,仙道看见它在悠原脸前盘旋,于是伸手过去,轻轻把它赶开了。
  这次,睡眠者并没有睁开眼睛。
  “你现在……还会信任我吗?”仙道望着这张无防的睡脸,轻轻的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自己这样坐在这里,算是什么呢?保护吗?
  他想起藤真的话。
  ……现在开始,你也要学习保护他……
  这样,算不算保护?
  仙道细细地分析这个词,惊讶地发现虽然小时候是说过长大了要保护谁谁的话,但那些他曾说过要保护的人后来是都死掉了,死在他长大之前,死在黑道的手上,所以现在突然提起这个词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否曾有这个经验。
  目光落在睡眠者放在腰间的手上,那只手,瘦削却有力,搭在腰间的枪套上,长着硬硬的茧。
  有什么刺了仙道的心一下,隐隐地轻轻地刺,刺出的疼也是隐隐的,一丝丝的疼。
  仙道把脸埋进双手搓了搓,再抬起来时,嘴角有一丝悲哀的笑容。
  “你大概是不需要保护的,”他喃喃地说,“不过,陪陪你总是可以的吧。”
  那只初夏的虫儿又飞了回来,落在吊床上沉睡者的发上,仙道无声地伸出手指,轻轻地将这个扰人的小家伙弹走。几根发丝落在手上,柔软而黑亮,带着被阳光晒过的温暖。
  似乎有什么在按着仙道的心,轻轻地按,柔柔地捏。
  仙道把那几根发丝小心地顺回到沉睡者耳边,“枫……不记得……就不记得好了。”
  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大门口异常的响动惊醒了仙道,他向大门口看去,看到樱木脸色苍白地摇摇晃晃从门走进来。
  “樱木?!”仙道吃了一惊,跳起来冲过去扶起将要跌倒的樱木。
  樱木的脸色十分难看,大颗的汗水从苍白的脸上滚落下来,他一边紧紧捂着腹部一边扶着门边的墙壁抬起头来,看着惊醒后从吊床上跳下来诧异的看着他的悠原,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死狐狸,本天才……本天才这回真的要死了……”
  狐狸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他没有慌,只是冲过来架住晕倒的樱木,沉声命令仙道:“开你的车,送医院!”
  事实证明狐狸的决定很正确,樱木的病情恶化得很快,再晚一点送到医院后果不堪设想。当仙道拉响警笛疯狂地把车开向医院时,听见躺在后座枕在悠原腿上的樱木一度清醒过来,问狐狸:“我可以见晴子了吗?”狐狸的回答斩钉截铁:“现在不行。”仙道意识到樱木正在丧失意识,他知道那是很危险的,“不要让他放弃,枫!他会死的!”仙道着急地大叫。回应他的,是樱木陷入晕迷之前的喃喃自语:“晴子……晴子……”随后,仙道听到悠原打在樱木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大白痴!至少给我清醒着到医院!”
  到达医院时樱木至少没有完全晕迷过去,把他交给医生们之后仙道和悠原只能束手无策地等在抢救室的外面。医生说樱木要开刀,悠原低低地骂了一声,在家属的栏下签了字。手术据医生说是成功的,虽然随后还要开几次刀但至少暂时樱木没有生命危险。
  从医院出来时已是半夜,悠原在坐进仙道的车里后拨通了赤木的电话,向他通报了他妹夫住院的消息。
  “不等他们来吗?”仙道问他。
  “回家。”悠原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陪樱木?”仙道又问。
  “白痴死不了。”悠原淡淡地说,把头疲倦地靠向车窗。
  当仙道把车滑出医院停车场时,他接到了越野的手机。
  “仙道……”耳机里传来的越野声音令人不安的虚弱,“码头……我在码头……被袭了……”
  仙道的车突然间拐了一个大弯,以最高的速度向码头驶去,拐弯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悠原的头狠狠地撞在车窗上,发出砰的一响。悠原愤怒地向仙道瞪去,但在看到仙道不同寻常的阴沉焦急的脸后,只皱了皱眉,就把眼光移开了。
  灯光昏暗的码头上没有人影也没有声音,呼叫的救护车和增援的警车还没到,仙道不停地拨打越野的手机号码,终于循着铃声在一个空集装箱里找到被遗弃在里面的越野。
  仙道想给越野止住腹部伤口的血,但是止不住,还有血从他身上几处深深的伤口流出来,气胸让他呼吸得很痛苦,他正在慢慢死去。
  仙道绝望地看着越野痛苦挣扎,他想救他,但他知道神也无法挽回他的生命。
  “不是……不是这里的黑帮……”越野痉挛着,试图想说明情况,但已无法说清,他似乎已经明白自己无法生存,眼光中有一种刺人的悲哀。
  仙道抱紧他,“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但越野是那样的痛苦,他四肢抽搐着,发出悲鸣。
  “不要死!坚持住!”仙道无能为力,只能抱紧他,试图给他以力量,但他自己也知道这与事无补。
  越野的手在仙道肋下慌乱地摸索,当摸到肋下的枪时,他突然把它抽出来,对准自己的嘴巴。
  “你干什么?!”仙道大叫着去抢越野手中的枪。
  越野已经无力再说话,眼光里写满了哀求。
  “不……我做不到!”仙道狂叫起来,“我不能那么做!”
  越野的眼角有泪滑下来,那眼里满是绝望和哀求。
  “我做不到……”仙道无法忍受继续看他的痛苦,他也无法松开抓住越野自杀枪口的手。
  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把越野从仙道怀里夺了过去。
  “你滚开!”仙道听到悠原的低喝。
  越野突然拼尽最后的力量挣扎起来,虽然这只让他在悠原的怀里微微的颤抖了几下,他的眼里写满了憎恶、不甘和仇恨。
  仙道看见悠原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他的搭档,一只手从腰间把枪拔了出来。“白痴……”他听见他俯下脸在越野耳边轻轻地说,“我从来不是你的敌人,也从未背叛过什么。”
  越野轻微的挣扎渐渐平息下去,仙道最后看见的,是越野脸上一丝惊愕和随后的一丝微笑。
  仙道看见越野的嘴唇动了动,悠原似乎是听见了,点点头,然后用手遮住越野的双眼,把枪口抵在他的心口上。
  那一声枪响让仙道坐倒在地。
  悠原把越野从怀里放下来,平放在地上,他走过来,把从越野手里拿回来的枪递给仙道。仙道木然的坐在那里,盯着地上的越野,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悠原伸手揭开仙道的外衣,替他把枪插进肋下的枪套。
  远远的,有警车和救护车的笛声传来。
  “他最后说什么?”仙道麻木地问,感觉到咸咸的水滑进嘴角。
  “谢谢。”悠原回答,转过身走向警笛声相反的方向,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天下了入夏以来第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仙道从警局出来去了医院太平间,从太平间再出来的时候又是黑夜了,他在街头拔通了悠原的电话。
  “是我,枫,你不要挂,听我说完好吗?”他问。
  电话那边没有象往常一样挂机,也没有出声。
  仙道知道悠原没有拒绝他的要求,他感觉到腿的无力,他想继续开口说什么,但却说不出来。
  那边一直没有挂,也没有出声。
  很久以后,仙道吸了一口气,觉得可以开口了,于是便轻轻地说:“枫,你知道吗?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最了解我的,就象樱木对于你一样,现在我失去他了……知道吗?他以前就提醒过我的,说我对什么都不在意,总是逃避一些事,也从未尽力去争取或保护过什么,所以很容易失去重要的东西……现在想想,他说得很对啊,所以我曾有过的喜欢过的东西最终都守不住呢……”他顿了顿,再次低声地抽了一口气,“知道吗?我不想再失去最后的东西了,从现在起,我要守住它……”
  那边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仙道抹了抹脸,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已经湿了。
  “很晚了,睡吧。”他小声说,“枫……打扰到你,对不起。”
  那边传来轻轻的“喀嚓”一声,挂线了。
  仙道把话机放回到电话上,抬起眼睛。
  透过电话亭的玻璃,他模模糊糊看到街灯照着空寂的马路。
  雨下得很大。
  9
  “你还好吗?”藤真一只手拿着纸杯一只手拿着叠资料走到仙道身边,在越野的座位上坐下,他没穿西装外套,胁下的枪套便亮在明处,使他少了几分见惯的儒雅,多了几分杀气。藤真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自前天越野出事后,他对仙道的态度较以往明显亲切许多。
  “越野说过不是本地的黑帮下的手……”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