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节
作者:风格1      更新:2021-02-20 10:17      字数:4712
  的笑道:“忙碌了整日,身体困乏的很,精神竟很好的睡不着。就起身随意走走,却走到夫人的宫前。”
  我握住她的手,道:“很该来串串门子,咱们的长杨宫和瑶华宫毗陵而座,咱们俩却很少来往,委实不该。”牵了她的手进殿围着火盆坐下,她烤暖了手,慢慢道:“我今日也去了玉照宫,”她眉目低垂,脸上有一丝不忍,“徐婕妤怕真的要不行了。”
  身边的熟悉的老人渐渐的减少,我也升起一些感伤:“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燕宜本是个及聪慧的姑娘,奈何她心思太过细腻又托付了皇上一腔痴心。”端妃神情木然,呢喃道:“痴心错付。”她曾经也像徐燕宜这样傻,但她醒悟的早,那一碗红花,夺走的不仅是她做母亲的能力,也是她少女时代的那一点痴念。
  我动了动唇,想到招了滟贵人在仪元殿东室侍驾的玄凌,有一种身为后宫女人的无奈和悲哀。
  “四皇子八个月早产,民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①,予沛虽不像民间说的那样,也确实体弱多病。燕宜拖着难产耗损的身子,日夜照顾着,不能静心调养,早已伤了身体底子。但也不至于到今日这种状况,我听说燕宜是出去了一趟回来发作的?”
  端妃应了一声道:“你说她聪慧,她确实是满腹诗书,但她里子里却是个不开窍的。胡蕴蓉能存什么好心思?偏她真以为胡蕴蓉是真的关心予沛。巴巴去去锦宫探视,凭白引得一腔痴情抑郁。”
  去锦宫同锦冷宫一样,都是被帝王厌弃的嫔妃居所。地处偏僻,人迹罕至,甚是荒凉。胡蕴蓉这样的天之骄女,被掼下云端之后的剧烈反差,玄凌百般爱怜和眨眼间的翻脸无情,每一样都能引发徐燕宜的多愁善感。兼之她之前被余容娘子和胡蕴蓉搅合的心情抑郁,以她虚亏的身子,能支撑到现在已是不容易。
  静默了一阵,我叹息道:“燕宜忒多思了,她也该为予沛想想,这样去了,予沛襁褓幼儿怎么办?”端妃怜惜的道:“总有太后皇上为他做主,择一养母。”我带着护甲套的小指和无名指磕在一起,发出细小的声音,似自语般道:“燕宜是婕妤位份,将来予沛的养母总在贵嫔位以上。我有宝哥儿和和睦,肚子里也还有一个。诗韵也有一子一女,眉庄即将生产,映月有了予沵。唯有姐姐和敬妃了。”
  端妃眼眸幽冷,嘴角嘲讽的弯起:“我和敬妃都是被绝育了的,能抱养帝姬安抚孤寂,却未必能抱养一位皇子。”我凝眉,太后和玄凌对世家大族的忌惮,我曾猜到些许,不甘的道:“难道只能交予中宫?”
  端妃睨着我笑:“夫人怎么忘了欣昭容?”我摇头,道:“欣昭容已有一位帝姬,又恩宠平平,恐怕皇上想不起来她。”端妃不以为意的道:“皇上想不起来,咱们可以使他想起来。”我问:“姐姐有什么打算?”端妃道:“只要皇上不愿意将予沛交予中宫,为了平衡后宫势力,他自然会想起欣昭容。”
  玄凌不愿意?我蹙眉沉思:“可是中宫一向奸狡,丝毫痕迹不留,恐怕很难令皇上起疑。”端妃思量很久,终无奈道:“流言猛于虎,或者会有些作用。”使用流言有许多技巧,与端妃商讨许久,才拟出一个可行方案。
  几日之后,宫中悄然流传着一条流言:“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她照顾的每一位妃子都平安产子,如湘仪夫人的二殿下,菀贵嫔的胧月帝姬,明淑仪的六殿下都得了皇后娘娘的照顾。”这条流言在端妃和敬妃的刻意纵容下,散播的很快。翠婕妤曾引着这条流言在玄凌面前夸赞皇后。妻贤妾美,玄凌颇有些得意。
  我和端妃默契的相视,错开的眼睛里都带着笑意。新年的前一天,皇后的声势达到最顶峰,太后也有些满意,特意让竹息带着许多的赏赐一路招摇的去了昭明殿。
  乾元二十二年的春节,办的格外盛大。整个二十一年,玄凌增添了三位皇子一位帝姬,宫里仍有两位孕妇。在他三十六岁将近不惑的年纪,终于彻底的告别了子嗣单薄。皇帝子嗣丰裕,意味着他的社稷后继有人,江山愈加稳固。是以,二十二年的春节,玄凌大开太庙,拜祭祖先,以告先祖在天之灵。
  斋戒、沐浴,宰杀祭品,焚香祷告,文武百官朝贺,紫奥城高楼上京畿百姓朝拜。予漓和宝哥儿和予沵三个能走能跳的皇子,也被玄凌提溜着在祖先们的排位面前展示了一把,参与了祭祀的整个过程。
  宝哥儿回来之后,寒风中冻的通红脸上,那双乌黑的瞳孔闪耀着熠熠光芒。他略显急躁的撵走了菊清和喜儿等人,小小的手掌拉着我的大手,在空无一人的景春殿内,郑重而渴望的宣示:“终有一天,儿子要大周的文武百官在儿子脚下臣服;终有一天,儿子会站在紫奥城的高墙上接受黎明百姓的欢呼拥戴;终有一天,儿子要这天,这地,这青史,记住儿子的姓名,万事不灭!”
  我呆滞的看着说着大逆不道言论的我的儿子,忽然看清楚他眼中闪耀着的,不是兴奋,不是意气风发。那是发自灵魂的渴望,是踌躇满志的野心。我忽然明白这小小的孩童,已不是我映像里的稚儿,他已经确立了他的目标,并准备为之奋斗。
  我蹲下身,微微仰视着他,承诺道:“你的愿望,我助你达成。”
  作者有话要说:
  ①,七活八不活,民间有这个说法,但没有科学依据。实际上,7个月的时候,胎儿发育呼吸系统,所以六个月以前的孩子活不了,7个月以后,呼吸系统完全,生下来大多能活。除非母体不好,环境不好。
  嗯,宝哥儿的野心勃发了。汗~我早就计划了这一情节,陵容她进宫的目的是博一份好前程,得宠之后为了固宠想要孩子,有了孩子她本就满足了,但是皇后在她生产时插了一手,险些要了她和孩子的命,所以她被推着与皇后为敌,被推着一步步上爬积累与皇后对抗的资本。但这傻姑娘她没有当皇后的野心,嗯,可能因为她草根出身,娘家又不显?
  至于宝哥儿的野心,我一直都很仔细的培养来着。首先他的年龄,他大了三皇子予沵六岁,与后面的皇子年龄差距更大。在玄凌不能长寿的情况下,这一点十分有利。其次,他得太后喜爱,母妃位份也高,本人形象也好,过早的积累了资本。而且他是玄凌第二子,玄凌免不了对他看重。其三,就是天花事件,这也算给他积累了一点政治资本。而太后对皇后的庇护,则使他在看透天家亲情的同时,产生了危机感。有了危机感,他不免开始思考自身的出路,而在见识到祭祀太庙时,文武百官的跪拜,万民的仰视,身为一个皇子,他血脉中蕴藏的野心开始发芽。
  而宝哥儿的野心,则促使陵容产生野心。毕竟宝哥儿现阶段,还是需要子以母贵的。
  第六十七章  予泽的宣之于口的野心,对我的冲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我震惊、错愕、不敢置信,但是在内心的最深处却有一种终于来了的释然。所以我种种席卷上心灵的情绪中,唯独没有茫然。
  是的,我知道,在我的潜意识里,我甚至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等待着我的儿子,身上流淌着皇室血脉的予泽,按捺不住心底对权势的渴望,向着那似乎触手可及的位子生出想念。
  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早,在他还未成长,还未品尝到权力的甘美,甚至只是一个稚龄儿童的时候。整个正月,我一直在深深的思考,思考予泽竞争皇位的出路,思考我能提供的帮助,思考安家所能提供的微末助力,思考后宫我所需拉拢来的势力。
  越是思考,我越能明白予泽的抱负并不是妄想,也越清楚以予泽母家的势力,实现抱负的过程是多么的艰难。
  而在我沉思之时,那些流言一如我和端妃预计的那样,现出了不同的声音:“皇后照顾的主子们的确平安生产,但其他的嫔妃呢?恬嫔、福嫔、祺贵嫔、瑞嫔、翠婕妤、李贵人,为什么没有皇后照顾的妃嫔们全都流产了?”
  正月十五的家宴上,我和端妃相邻而坐。她举起酒杯微笑向我示意,我们心照不宣的对饮。元宵节后,端妃首次拿出严厉的态度,雷厉风行的抓了两个散播皇后怀疑论的宫女,当众打板子以儆效尤。会言说的东西,关于皇后的揣测在暗地里愈发的汹涌。“翠婕妤是皇后的人,为什么怀孕的时候会晕倒在湘仪夫人跟前?而不是皇后宫中?”
  “万贵人十四五的年纪,哪有那么大的力气推一下祺贵嫔就使祺贵嫔小月?”
  “李贵人最胆小不过,怀孕之后连宫门都不出,好好的怎么就小产了?”
  “瑞嫔谪仙般的人物,怎么会为了父亲伸冤而不顾腹中骨肉?”
  所有的流言,都汇聚成了一句话:“为什么没有皇后照顾的妃嫔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流产?”
  眉庄与我一起为肚子里的孩子做肚兜时,与我闲谈起此事:“原来御膳房总管杜满峰奉承皇后的话,谁知道会发展成今天这般模样?”我在虎头上扎了两针,拉出一条胡须来:“皇后虽是中宫,但无宠惯了,也不得太后喜爱。年前那样声势浩大的盛誉,恐怕早有人心里不舒服了。我只意外她们能挨到现在才动手。”
  眉庄弯起嘴角,有些许幸灾乐祸:“你猜,是谁第一个动手的?”我想了想,摇头道:“凭她是谁,皇后现在都要焦头烂额了。”眉庄道:“是胡蕴蓉。”我当真讶异了:“她不是在冷宫吗?”眉庄脸上有了一丝阴霾:“正因为她在冷宫,以她的气性,怎么愿意白白替人背了黑锅。”
  予泽都能看透的事,更何况日日伺候在太后身边近十年的眉庄呢?我知道她对胡蕴蓉起了兔死狐悲的伤感,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与她不同,你从不参合后宫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眉庄勉强笑了一笑,问:“这一滩浑水,你要不要出手搅一搅?嬛儿已经打算动手了。”我高挑了眉,道:“新仇旧恨,即使这次不能伤她根底,我也要把皇上对她的信任撕几分下来。”眉庄试探道:“正好你与嬛儿同仇敌忾,需仔细商量着来办。”
  我手上一顿,正色看向眉庄道:“眉庄,甄嬛已经不是五年前的甄嬛,而陵容也不是曾经的陵容。我和甄嬛之间,或许曾经感情深厚,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眉庄有些了然的无奈:“你与我不同,在嬛儿未出宫之前就与她有了隔阂。如今更是分隔了四年,感情早就淡了。但是我看着嬛儿出宫的那四年,你每月的接济,对胧月的维护,我心里总有一点奢望,希望我们三人还如乾元十二年那般相知相交。”
  我也想起那年鸿雁高飞的八月,在毓祥门里应选时的初识。那时的我,被命运逼迫的决然,被生活困苦的自卑,一心想要在这朱红的高墙内搏出一番大好前程的心比天高。那时的甄嬛,聪慧、机敏,有着少女的天真和善良,有着对爱情的憧憬和渴望。而少年的眉庄,舒雅端庄中带着青春正好的活力与鲜艳。
  我们因夏月菁对我的欺辱而结缘,因甄嬛的邀请而熟识。乾元十二年寒冷的隆冬,我们依偎在巍峨的宫殿中试探着靠近,发出互相扶持的誓言。是什么时候变得呢?我茫然的想着,是了,因为真心付出的不对等,因为安比槐牵涉西南军粮一事的导火索,因为,我嘴角牵扯起自嘲的弧度,争宠妃嫔间的利益冲突。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我的目光慢慢冷却,“眉庄,我们都不是当初的甄嬛、沈眉庄、安陵容了。”甄嬛的眼睛里灼烧的是复仇的烈焰,是野心的炽火。曾经那个鲜活的眉庄,也黯淡成后宫中的隐士一般的人物,只朝夕专心侍奉着太后。而我,或许较眉庄、较甄嬛更是一名合格的深宫妇人——保养的鲜丽的容颜下,是一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不堪内在。
  眉庄轻轻的叹息一声,仿佛叹进我心里一般,吹起一池涟漪。
  正月二十一日,流言喧嚣尘上。听说恬嫔之流已经起了疑心,早上请安之时,言语中颇有些不敬。我知道时机已经成熟。当日夜里,我再一次换上宝莺的宫女服饰,在落荒而逃的半年之后,重新踏进锦冷宫。
  华妃一身大红衣衫,衬着她苍白的发,在昏暗的烛火下,妖异的令人心里发毛。她喋喋的笑着:“你想明白了?”我冷冷的看着她,道:“是,我不会妨碍你,但也不会亲自动手”“怎么?”她起身绕着我打量,从我背后伸过头在我耳边呢喃:“与他做了十年的夫妻,做出滋味来了?”
  我不为所动,玄凌虽然薄情,但除了乾元十三年的那一脚,近十年来,他对我不算薄。而今,予泽的抱负使我们与他站在对立的立场,我不得不做出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