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桃桃逃      更新:2021-02-16 19:23      字数:4842
  说罢,他拍手一笑,转过头来看着比自己年轻三岁的叔叔,“刺客这回事,我不需要知道到底是谁派来的,我只要知道,我现在最希望是谁主使者就好。”他露出了非常温和的微笑,清朗眉目,异常温雅,“我希望主使是谁,主使就是谁,没有余地。”
  “……你希望现在是闵王?”
  “是。闵王经营齐州三十余年。齐州出良种骏马,出铁砂粮草,他在我登基那年已然不臣。”萧羌依然笑着,笑容却变得比冰还冷。
  “朕是帝王,卧榻之边岂容他人酣睡——”
  “……”萧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从愤怒渐渐变冷,最后那双锐利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死灰一般的冷。
  他本就姿容绝世,平日里是张扬浓烈之色,现在却有了一种凄丽之美,就那么站着,被微风拂动的红衣带了一种灰败的冷丽。
  他安静的看着萧羌,良久,才从喉咙里说出一句话,“陛下……如无此事,闵王未必会反。萧羌也看了他片刻,才森然说道:“他只是未必不反,他今日不反,谁能保他永远不反?现在不过是仗着朝政清明,我还在壮年,谁敢说我就能活到七老八十?如果我现在忽然死了,我长子才十一岁,母后年事已高,你说王叔他会不会反?阿逐,你从来善良,这等事你大概没有想过吧?”
  箫逐久久沉默,片刻之后才冷冷一笑,“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只要他从来清白,何来欲加之罪?”
  “何苦骨肉操戈!”
  “养虎贻患!”
  刹那沉默,诸神寂静。
  箫逐忽然就笑了,他仿佛有些疲倦的说:“……今日是三哥,陛下,何日是我呢?”
  “……”萧羌没有说话,他忽然摘下头上金冠,托在掌心,递到了箫逐面前。
  本就披散的长发失去了金冠的束缚,如同流水一般落了满身。
  “阿逐,如果是你,这个东西,要就拿去。”
  两厢又是沉默。
  先开口的是箫逐,他仿佛没有看到那个闪耀金光的金冠,换了一个话题,“如果说闵王必反,那陛下可有什么安排?”
  “朕早命附近青州蒙州卫戍之军警戒,风神军二卫三卫已调至青州,闵王即便作乱,青蒙二州断他出路,他也只能在齐州作乱。”萧羌答道,“阿逐,你觉得派谁去才好?龙安宁如何?”
  “永州需要龙安宁镇守,如今和沉国盟约已定,诸国都蠢蠢欲动,需要他来坐镇。”
  “那谁去才好?”
  “我。”
  这个字一出口,萧羌楞了一下,随即一笑,“阿逐,我以为你不愿意去。”
  箫逐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除了我,还有谁能去?”
  这种事情,如果日后有需要,萧羌绝对会毫不在乎的翻案,说闵王乃是冤枉,那么时候被抓出来替罪的,就必然是这次平叛的首领。
  如果是他领兵前去,事情还不至于太糟。
  定定的看了他片刻,萧羌一笑,他含糊的说了一句也好,就把手上托着的金冠放到了榻上,伸手入怀,拿出了一块小小的虎形玉佩。
  他郑重的把玉佩放在了箫逐掌心,露齿一笑。
  “虎符。记得小心收好。有了他,你随时可以举兵杀了朕,夺了朕的天下去。”
  红色的虎符上带着萧羌的体温和淡淡的薰香味道,箫逐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
  目送着鲜红如火焰的身影远远消失在了雨中,萧羌的唇边还是带着笑,他轻轻咳了一声,随手一挥,金冠落地,一声脆响。
  大越七年九月十二,德熙帝并沉皇贵妃及后宫美人杜氏遇刺
  大越七年九月十三,德熙帝宣闵王进京。
  大越七年九月十五,平王箫逐离京。
  第十章 狭路相逢小强
  在箫逐离京的当晚,萧羌到了腾凤殿,他来的时候,海棠正趴平在沉寒床上午睡,沉寒端端正正坐在床边,一双白皙小手极其小心的轻轻触着海棠的双眼。
  海棠似乎觉得有点儿痒,低低咕哝了句什么,翻了个身,沉寒缩回手,侧耳听听,柔和的唇角展开了一丝甜美的笑容。
  萧羌看得好奇,轻轻走到她身边,也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
  听到有人靠近自己,沉寒向萧羌的方向侧头,大大的眼睛眨了眨,“陛下?”
  “嗯。”轻轻应了一声,萧羌在床头坐下,沉寒犹豫了一下,从床沿下来,拉着他的袖子站在床边,垂着眼,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萧羌了然于心的一笑,柔声道:“上来吧。”
  沉寒就犹如被丢了根肉骨头的小奶狗一样,兴高采烈的爬上了他的膝盖,面对着他端端正正的在他怀里坐好。
  病容苍白,却依然眼如春风多情温柔的男人轻轻舒展开手臂,把她环住怀里,温柔的轻轻摇了摇她,“刚才在做什么?嗯?”
  沉寒眨眨眼,脸上有了难为情的神色,她伸手抱住萧羌的颈子,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轻轻的蹭,细声细气的说:“……我、我是想看看杜姐姐的眼睛是不是也是好的?”
  “为什么?嗯?”额头抵着额头,他低声问。
  环在他颈子上的手下意识的收紧了一些,沉寒小声说:“……我的眼睛就是这么看不见的,被人下了毒之后,忽然就看不见了……我不要杜姐姐也和我一样……”
  萧羌楞了一下,然后一叹,“……乖,没事了……”他低低安抚。
  沉寒小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在他怀里抬头,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看着他,她怯怯的问:“陛下,我可以碰一下……您的眼睛吗?”
  萧羌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覆到了自己的双眼上。
  眼前的视线一下就暗了,一双白皙素手抚上了萧羌的眼睛,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安心的喟叹。
  萧羌笑了起来,他双手按在沉寒手上,低声轻笑,“寒儿,有的时候啊,朕会不由自主的想,你再小些就好了。”
  沉寒不明白,侧头,等答案。
  萧羌拍拍她的手背,语气慵懒调侃,“朕就可以为朕的皇子娶你,让你做朕的媳妇了啊。”
  他说完,沉寒把手撤了下来,小小的少女很严肃的思考了片刻,问道,“我要是做了陛下的儿媳妇,陛下可以这样抱我吗?”
  “当然不行了。”他失笑。
  “那我就不要做陛下的儿媳妇。”说完,沉寒继续把自己塞了回去。
  萧羌又无奈又好笑,只好摸摸她的头发。
  谁都没有发现,睡在床内侧的海棠同学极度寒冷的裹紧了被子。
  两位,肉麻的话换个地方好乜?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被吵醒的海棠碎碎念,在被她定位为鬼畜受的萧羌脑袋上又盖了个金光闪闪的大戳,“丫个loli控”——
  当天晚上,萧羌一走,海棠就坚决的搬出了腾凤殿。
  就算这边什么都比后凉殿好她也不住了,你说这三五不时看看萧羌表演loli控,是多考验她身为宅女良知一件事儿?你说她该保护沉寒不保?好歹水嫩嫩一朵小花未成年啊。
  眼不见心不烦,姑娘我搬回去。
  她滚回去的当天,刚一进门,如花就扑将过来,捧着新做出来的花膏献宝。
  不出海棠所料,内裤和卫生巾果然出现盗版了,如花担心还没有推出的香薰灯也会被盗版,就自己加了料进去。
  海棠接过一看,雕刻精美的银盒里盛了极其娇艳的一点儿碧绿,闻上去似兰非兰,似麝非麝,估计拎条狗扔这花膏面前,它也闻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做的了。
  “怎样?”如花得意炫耀,又把手里一个小瓷瓶递给了海棠,“我调了多种香料进去,效果比原来还好,味道却让人分辨不出,这是调的时候多出来的残水,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姐姐你看看?”
  海棠接过瓷瓶一闻,浑身一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怎么?莫非姐姐觉得不好?”如花眨巴眨巴一双大眼。
  “不……我只想说,你顺带把复合香水发明出来了……如花,你太有才了!”
  有了可以新赚钱的东西,萧羌同学暂时又没有想宰掉她的什么具体行为,当晚海棠美滋滋的睡了一个好觉。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无边无际的海,梦里似乎有个人站在她的面前,安静的看她。
  她看不清那个人是谁,只知道那个人看她的眼神无悲无喜无怒无忧,犹如一个旅人偶然看到了山间一簇青草。
  到底是谁呢?
  梦里的焦躁反应在了身体上,她不安的蜷缩成了一团,月光从半打开的窗格里射进来,映出了她床前一张清雅一如月下昙花一般的容颜。
  史飘零以一种非常奇妙的眼神看着睡着的海棠,看了片刻,眼神一转,看到了海棠临睡前放在桌子上的玉瓶。
  把玉瓶里面的药丸倒了出来,放在掌心看看又嗅了嗅,慢慢的,她秀丽的唇角弯起了一个诡秘的弧度。
  她看着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的女子,半掩在袖下的指头虚虚的在她颈子上轻轻一划,明媚的眼睛里就带了一点嗜杀的味道。
  “杜笑儿,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枉‘他’全心全意对你……”
  “还是……你假装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呢?”
  有着淡雅秀丽容颜的女子慢慢的弯下身,没有一点感情的眼睛看了海棠片刻,蓦然静静的笑了。
  下一秒,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只半开的窗格又洞开了一点儿,洒进一室冷月。
  而海棠,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东西做出来就是要卖的,第二天一早,海棠和如花碰在一起研究营销方案,最后决定策略方针为:放长线,钓大鱼!
  原胭脂水粉铺看板娘如花同学,上!
  把掺在粉里的锅底灰慢慢去掉,如花的肌肤日复一日变得晶莹剔透,每日两次请安,侧目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后宫,人人以美色自保,就只为风情倾了那皇座上的帝王。
  萧羌喜爱女子肌肤柔嫩白皙,看看得宠的方贵妃,现在风头无两的沉寒,哪个不是肤如凝脂?现在眼睁睁看着原来黑不隆冬的如花日渐肌肤莹润,咬碎银牙的同时,谁都想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于是,每日到后凉殿去刺探的宫女也就多了那么一些些。
  海棠和如花却什么都不泄漏,只等神秘和人气攒足了,一笔卯几个大的!
  事实证明,她们的方针是对的,但是,两个家伙谁也没有想到,她们第一次甩杆,钓上来的鱼实在太大尾了……
  就在一次清早例行问安结束之后,海棠被太后单独留了下来,理由曰:谈谈保养。
  太后和她聊的还真都是纯保养,聊着聊着,海棠就明白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赶紧让白瑟去拿了一堆刚做出来的香膏薰香灯,乖乖奉上,一分钱都不要,请太后笑纳。
  这才真叫有人出大价钱的时候不卖,现在可好,白送了。
  呜,海棠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太后留她一起用午膳,刚坐上桌,就听到外面有踢踢踏踏的声音穿了过来,海棠诧异:谁这么放肆,敢在太后宫里乱跑?
  太后却喜上眉梢,连连招手呼唤,一声远儿叫得疼入心肝,只听一个孩童脆生生的应了一句,一团小小的身影跳到了太后怀里。
  海棠好奇,偷眼看去,却原来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少年,十一、二岁年纪,裹着一身火红衣衫,一双眼犹如浸在水银里的黑水晶一般。
  听了孩童叫了一声皇祖母,海棠立刻知道这少年是谁了——萧羌唯一的皇子,方氏所生的萧远。
  这孩子还是萧羌是太子的时候出生的,今年十一岁,五岁那年被萧羌送到东陆最好的沧录书院学习,一年也就冬夏两季回两次大越。
  在祖母怀里滚了好一会儿,萧远恋恋不舍的下来,太后摩挲着他的脸,指了指海棠,“这是你杜母妃,快去问安。”
  萧远上前单膝点地,脆生生叫了一声“母妃。”身后内监捧上一方锦盒,萧远笑着说是自己从山上带来的一点土产,请她笑纳。
  收东西海棠从来不手软,笑眯眯的收了,太后召呼萧远过来,把海棠拿来的一堆东西推到萧远面前,“哪,都是杜母妃给你母妃的,你就和杜氏一起过去把东西送过去吧。”
  呃……原来是给方氏攒的,她是无所谓东西送给谁,但是太后确定方氏会用?
  这老人精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海棠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了,吃过了午饭后,就和萧远一起向方氏所住的地方而去。
  在快到宫门的时候,萧远停住脚步,对海棠说,“母妃,东西我拿过去吧,母妃就不用进去了。”
  看到海棠看他,小少年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