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怀疑一切      更新:2021-02-17 02:27      字数:4902
  “我辞职了。”
  “哦哦,辞职了啊。换工作好,爸爸支持你换工作!”
  父女俩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林阿姨在边上瞅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关了电视,沿着黄色的楼梯上楼去了。经过拐弯处时,还顺脚把刚才那群女人不小心落下的一个衣服扣子给踢到了红色(和谐)区。
  卫爸的额头渐渐渗出汗来,卫遥远看得不忍心,先转移了话题:“我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怕你出什么事情,就想来看看。”
  “我能出什么事啊,我就是……”卫爸看了季鳐一眼,有些讪讪的,“我就是听说你找了男朋友,心里一高兴,一放松,就……放纵了那么几天。”
  季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卫遥远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你们……认识?”
  季鳐迅速摇头,卫爸额头的汗更多了,干巴巴地笑了起来:“傻女儿!你又没带来给我看过,我哪会认识他——年轻人看着挺精神的!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老家哪里?”
  他噼噼啪啪报了一串,还故作豪迈地在季鳐肩膀上拍了两下。
  季鳐冷飕飕地剜了他一眼:“季鳐,比你女儿大,老家靠海。”
  “靠海好!”卫爸渐渐进入了状态,笑容也不那么僵硬了,“我们遥远就很喜欢海,从小就喜欢吃那个清蒸鱼……不是,不是,从小就喜欢去那个海洋馆啊海底大世界啊之类的地方玩!”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似的,他也轻轻地在卫遥远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卫爸只觉得女儿肩头跟红炭一般滚烫,手掌才一接触到,整个就嗖的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从衣服中间掉了进去。
  卫遥远睁大眼睛,一脸的震惊。
  季鳐按住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衣服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藏在里面的活物蠕动了半天,才从领口处爬了出来。
  小小的一只三尾蟋蟀,身上还带着两道金色的纹理。
  “爸……爸?”
  蟋蟀轻轻地哼了一声,扬着触须朝他们张望了几眼,猛然转身,一蹦三尺,直冲门口而去。
  “你可以试着继续往外蹦,我保证你今天晚上所有银行账户都冻结掉!”季鳐扶住摇摇欲坠的卫遥远,看也不看外逃的淫(和谐)荡雄蟋蟀。
  雄蟋蟀果然停了下来,犹犹豫豫地回头瞅他们。
  “滚回来,先穿衣服!”
  雄蟋蟀蹦了两下,正打算变身,被季鳐一把抄起来,连虫带衣服一起扔进厨房。
  雄蟋蟀闷哼了一声,惊叫:“哎呀,我踩到红线了!”
  卫遥远被他这一声尖叫拉回了神,有些茫然地看向季鳐。
  季鳐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遥远……”
  “知道你不是人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卫遥远跟没听到一样,自言自语地嘀咕,“知道自己不是人的时候,我花了好几天时间去接受,知道……”她顿了一下,“知道我爸是一只蟋蟀……我……”她的声音小了下去,“我不是……不是鸟和人的混血吗?”
  季鳐紧闭着嘴巴,避开了她的视线。
  ☆、第二十六章、梦境
  “这个其实……是这样的……”卫爸喝了口啤酒;压压惊,然后解释;“遥远你呢,其实是……弃婴!”
  卫遥远“啊”了一声。
  卫爸作出沉痛的表情:“我们一直没告诉你,也是怕你承受不住。我和你妈……你养母,一直都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你虽然不是我们生的,但是我们照样很疼你啊!”他不由自主瞥了一眼季鳐;“我们还给你买房子,买车子……你现在长大了,我们……我们也很高兴你找到了人生的归宿,找到了相守一生的对象;找到不枉此生的爱情……”
  一大长排的排比句下来,十几分钟时间就过去了。
  卫爸这通马屁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马腿上。
  卫遥远一脸的茫然若失,眼神都放空了,就连季鳐都一脸的不耐烦,连连给他丢了好几个眼刀。
  刀刀直戳卫爸放(和谐)荡却脆弱的心灵。
  “事情都弄清楚了,我们就先回去吧。”季鳐看向卫遥远。
  卫遥远点点头,站起来:“爸……爸爸,那我先回去了。”
  卫爸连忙点头。
  季鳐也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拉着她往外走去。两个人一高一矮,远远看着倒也挺般配的,就是……
  “遥远,”卫爸有些迟疑地喊了一声,卫遥远停下脚步,转过头。卫爸这一次却没看季鳐,只是走上前,松松地搂住她:“爸爸,不是个负责的人,你……你以后就好好跟着季先生过日子吧。”
  卫遥远回抱住他:“谢谢爸爸。”
  。
  车子重新驶入车道,季鳐看了看天色,又瞄了瞄副驾驶座上的卫遥远:“累的话坐后面睡会。”
  卫遥远摇摇头,有些疲惫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车窗外。
  外面已经有路灯次第亮起,绿化带上的玉兰花被暖色调的路灯映照得格外鲜艳。
  “我在想,”卫遥远拿手指在车窗上摩挲了一下,慢慢地摁下车窗,“你为什么……一直骗我呢。”
  车子猛地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车身抖了一下,熄火了。
  季鳐看了她一眼,握住车钥匙,重新发动车子。
  卫遥远没再看他,就那么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室上,过桥的时候,甚至闭上眼睛打起了盹。
  那么长的一座跨海大桥,同班同学的爸爸们都背着他们在桥上走了一回——卫遥远记得自己也走过,十三岁父母正式离婚的那个晚上,她特地骑车赶到这里,趁着夜色,从桥的这头骑到另一头,再从另一头原路返回。
  夜风吹在人身上又凉又寂寞,机动车道上的喇叭声却喧闹得不行。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还是那片橙色的天空,大群大群的蝠鲼跟在她后面飞翔,海天间仿佛架起了生动的桥梁。
  出乎意料,这一次的梦里不但没有血腥,连海浪都温柔得可怕。
  她却还是不安,紧皱着眉,手指用力地抓紧安全带,连车子什么时候驶进车库都没有觉察。
  她又梦到自己骑车从跨海大桥上过,路灯照得大桥上明如白昼,车子流水一样从身侧开过,她慢慢地蹬着车,眼泪渐渐迷糊了双眼,脚下陡然一空……
  卫遥远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车饰,座椅。
  她安安稳稳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安全带被解开了,身上盖着季鳐的外套,大开的车窗也被关上了。
  卫遥远伸手在外套上摩挲了一下,刚扭过头,就吓得几乎跳起来!
  季鳐跟雕像似的坐在驾驶座上,微侧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你醒了?”他轻轻笑了笑。
  “你……等我多久了?”
  “不久,饿了吧,先上楼。”说完,接过卫遥远递过来的外套,起身拉开车门。卫遥远正要开车门,外面突然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她愣了一下,随即感觉到车身猛烈地震动了一下。
  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右边的胳膊疼了一下之后就完全失去了感觉,她仿佛听到手臂离开身体的声音。
  “遥远!”
  眼前全是安全气囊灰白的颜色,她用力挣扎了一下,一整天积累下来的愤怒突然就喷涌而出!
  全是骗子!
  父亲是骗子!母亲是骗子!季鳐也是骗子!
  她不是人,不是鸟,连只蟋蟀也不是!既然什么都不是,为什么要到今天才告诉她?她看着傻,所以很好骗?
  可是被打断骨头很痛啊,被养父养母抛弃也很孤单啊——那么大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第一次独居时,连暴雨打在窗户上的声响都能把人吓醒!
  为什么非要是她呢?
  为什么非要骗她……她觉得胸口越来越热,金色的翎羽尖锐地刺破了安全气囊,火焰才从羽毛蔓延到车座上,再冲破车门,笔直地冲向撞击来源处。
  又是那辆黑色路虎。
  与此同时,季鳐巨大的鱼尾也砸向了路虎,她尖锐地鸣叫了一声,猛地振翅飞起,身形不断变大,金色的爪子抓住保险杠,将车子整个提了起来。
  鹓鶵身上的火焰迅速蔓延到了路虎上,她低头看到了驾驶座上的男人,脸色苍白而疯狂,五官精致如画。
  是他!
  “遥远,你翅膀受伤了,快下来!”季鳐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模糊。
  卫遥远抓着路虎,低飞着掠过车库,直冲出入口,犹如夹杂着金色火焰的太阳,飞入夜幕之中。
  季鳐甩了下长尾巴,也迅速化出鹓鶵的样子,紧跟着飞了出去。
  破破败败的小QQ在他们身后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火光照得整个车库都一片通红。
  卫遥远飞得又快又高,拎着路虎就如苍鹰拎着小鸡一样的轻松。
  季鳐追了一阵,体力渐渐不支,只得往下寻找水源。等他解码成蝠鲼重新飞到半空,卫遥远和路虎早已经没了踪影。
  。
  她一直飞,一直飞。
  橙色的天空似乎没有边际,底下咆哮的海洋也一样辽阔,不时有巨大的蝠鲼跃出水面,滑翔数米后重新落入水中。
  无论是陆地还是天空,都已经不见了翼龙和各种陆生龙的踪迹。传说它们是因为食物匮乏才灭绝的,又传说他们只是因为无法适应越来越辽阔的海洋而绝迹。
  到处都能看到金厨鲨,更加巨大的沧龙也凶猛异常……闭上眼睛,还能听到利齿刺入皮肉的声音。
  不杀戮,就无法生存。蓝色的海洋有时静谧得可怕,更多时候却杀机四伏。
  而天空,是属于鹓鶵和日月星辰的。
  没有生物能比它们飞得更高,没有生物能比它们更不畏惧炎热。
  她掠过海面,飞向日光鼎盛处,金色的双翼燃起明亮的火焰……下方却传来了模糊的抽泣声。
  伴随着海浪和天风,呜咽哽咽,畏畏缩缩的抽泣声。
  金色的鹓鶵鸟好奇地弯下颈项,在已经被染得猩红的海浪间寻找了半天,才找到声音的源头。
  一只体型刚刚过了三米的沧龙正在死命地躲避成群金厨鲨的嘶咬。
  鲨鱼们大张着血盆大口,一只比一只凶悍,号称海洋霸主的小沧龙完全辜负了父辈的恶名,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他还哭得那么狼狈,简直像只没开眼的孱弱雏鸟。
  鹓鶵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半合上翅膀,悄无声息地俯冲下去。海面越来越近,在血水间沉浮的脸庞也越来越清晰。
  长长的大嘴,锋利的牙齿,满是条纹的皮肤……
  这个长相可真不可爱!
  卫遥远猛地甩了甩脑袋,思绪一下子从血海和金厨鲨里钻了出来——眼前是星星点点的城市灯火,下方就是跨海大桥,她拍着翅膀,正高飞在几十米的高空上。
  卫遥远朝下看了一眼,对上路虎里面男人惊惧疯狂的眼神,也看到了下方惊人的高度。
  好高!
  卫遥远吓得差点拍不动翅膀,往下掉了好几米才勉强拍着翅膀稳住了下坠的速度。
  她刚才看到那些……是什么?
  感觉到她在慢慢下降之后,车子里的男人恢复了一些生气,摇下车窗,大声地说着什么。天风凛冽,她只勉强听清了诸如“怪物”、“杀人犯”、“豢养”之类的几个词。
  但看他怨毒的表情,也猜得出不是什么好词。
  卫遥远加快了下落的速度,想起翅膀上的疼痛和之前的旧恨,翎羽上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热……她轻轻松开了抓着保险杠的左爪子。
  男人发出刺耳的惊叫声:“救、救命,救命——”
  卫遥远单爪抓着路虎,再一次朝上飞起,男人把手伸出了车窗,哆嗦着举起了黑色的什么东西。
  子弹穿透肩肋骨的声音沉闷地在她耳畔响起。
  鹓鶵晃了一下,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抓着路虎的爪子也彻底松开了。金色的鸟儿像是枯败的树叶,悠悠然飘向浑浊的内海海面。
  ☆、第二十七章、谁豢养了谁
  火光响起后;季鳐就变小身躯冲了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大桥上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