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怀疑一切      更新:2021-02-17 02:27      字数:4896
  作为一个“男朋友”,他无意是非常合格的。
  卫遥远没勇气也没能力拒绝这样从天而降的烂桃花,只好一边努力平常对待,一边说服自己桃花总会开败的,男人总会变心的。
  吃过饭,又到了季鳐固定的运动时间。卫遥远努力忽略甚好那悉悉索索的衣服落地声,直到“扑通”一声落水声响起,才敢扭头往后看去。季鳐果然已经小飞碟似的在水里游来游去了。
  这算是一天中最和谐、温馨的时刻了。
  变成鱼之后的季鳐不再那么黏人,光在沙子里打滚就能消耗掉几小时时间,更别提他还喜欢趴着缸壁看电视剧。卫遥远也得以短暂地收回鱼缸之外的所有空间的使用权。
  今晚季鳐却似乎并不满足这样的固定节目,一个劲地探出脑袋找她说话。
  “你觉得的这男的很帅?”
  “会化妆的男人其实很娘娘腔啊。”
  “怎么这么笨,两条腿的普通人怎么可能追得过飞机!”
  卫遥远无奈地把视线从正追着飞机狂奔的男主角身上挪开,看向兴致勃勃挑刺的蝠鲼。
  季鳐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甩甩尾巴,突然一个翻身,深潜到缸底,随后旋转着上升,一直跃出水面,滑翔一般贴着天花板飞了一圈,最后“咚”的一重新跳入水中。
  又、又飞起来了!
  卫遥远从沙发上跳起来,惊惶未定地看着他。
  这条鱼在飞啊!!不是借势滑翔,都能自由拐弯了,跟鸟似的!
  季鳐游了两圈,又重新扒着缸壁,探出脑袋:“这样么,才可能追得上。”
  卫遥远还没能从刚才的震惊里恢复过来,大张着嘴巴看着他。
  季鳐便再一次下潜、旋转、跃出,水花溅到地板上湿了一大片:“怎么样?你想不想也试试?”
  卫遥远连连摇头,季鳐却向来不听人话的,湿哒哒地飞了几圈,一脑袋顶开窗户,哧溜飞了出去。
  卫遥远走到窗户边,初春的夜风还带着寒意,加上不够明亮的路灯,更显得高楼危悬、灯火阑珊。
  季鳐跟气球似的见风就长,几分钟时间里已经大了好几倍,又黑又大的眼睛折射着室内透出的灯光,透出隐约的火焰色。
  卫遥远心头一跳,只觉得说不出的眼熟和厌恶,下意识地伸手去关窗。季鳐连忙重新滑翔到窗沿上,长而细的尾巴横□拉窗和窗框之间。卫遥远咬紧牙关,更加用力去拉,铝合金的材质死死地碾压在尾巴上,勒出明显的痕迹。
  季鳐身体歪了一下,很快又平稳升起,两只大眼睛沉沉的隔着玻璃看着她。
  玻璃上也倒映着卫遥远自己的脸,脸色苍白,眼神凶狠,陡然看过去,凄厉到有些狰狞。她从来也没见过这样的自己,简直像个陌生人一般。
  卫遥远蓦然松开了手。
  窗户被“咔嚓”一声完全拉开,季鳐几乎把整个脑袋都探了进来。冰凉光滑的鱼脸撞在她脸上,用力的生痛。
  卫遥远退了两步,腰上一紧,被他用尾巴整个拎了一起。刹那间天地翻转,离开房间暴露在夜空下的瞬间,她看到了身下如同刀切一般陡峭的大楼墙壁。
  各种林立的屋顶山峰一样矗立着,路灯像是点燃的火柴,车流像是洒满星辉的银河,飞速地流转着。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一边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一边紧紧地抱住了他瓷砖一般坚硬冰冷的颈项。
  说是颈项,也不过就是双翼和脑袋的交界处而已。
  季鳐松开箍住她腰部的尾巴,在半空中转了个身,朝着漆黑的夜幕飞去。
  。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卫遥远觉得全身都被冷风吹透了,下方的地面也早已从城市换成了郊区,大片大片的湖水白晃晃地泛着光,镜子一般倒映着季鳐飞毯一样的身躯。
  她的双臂渐渐脱力,整个人就顺着光滑的后背溜了下去。
  季鳐等她掉下去,才感觉到背上重量不对,转身俯冲下去救人。
  卫遥远“啪嗒”一声落回到背上,抱着他脖子吐了个天昏地暗,连什么时候落地的都没注意到。
  周围全是黑黢黢的小灌木,季鳐落地后就变回了人形,虽然在黑夜里,也隐约看得出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
  卫遥远靠着灌木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彻底缓过劲来。
  两人无言地在黑暗坐着,夜风萧瑟,吹得头顶零星的乔木不住地摇曳,那影子投射下来,好似张开的巨网,静待着猎物的闯入。
  卫遥远拉紧外套,率先打破了沉默:“这是哪儿啊?”
  季鳐语气还有些得意:“你家东南方向507公里。”
  卫遥远没言语了,她数学不好,地理也不好,东南方向507公里啊,肯定有这么个地方就对了。
  季鳐挨到了她边上,赤(和谐)裸的身体冒着寒气,虽然看不清楚,触感还是很鲜明的。
  卫遥远往边上坐了坐,犹豫了会,把外套脱了递过去。季鳐接过去摆弄了会——初春的小外套实在小得可以,要他穿上去,无异于巨龙套绣花鞋——他把外套围在了腰上。
  卫遥远看得好笑,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也能变成……变成那种不完全进化状态?”
  季鳐“啊”了一声,抬起头:“什么状态?”
  “就是……一半像人,一半像鱼那种……”
  “……”
  “……我就随便问问。”
  “我不是鱼。”
  “……”
  “……”
  能飞这么远的,确实不像鱼啊,海陆空三栖动物?她觉得后背被什么碰了一下,扭头一看,细长的尾巴绳索一样缠了过来,绕过手腕,滑进手心。
  卫遥远那股厌恶感又来了,猛地站起来,把它甩开。不料动作太大,脚下一滑,一膝盖跪到了尾巴上。
  季鳐低呼一身,全身都颤了一下。
  卫遥远愣了一下,把手掌按到尾巴上,压□重——季鳐果然又抖了一下。
  原来会疼的啊,刚才看他飞得那么自在,被窗框夹住也鱼威森然,还以为……
  卫遥远想要松手站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抵在一尾巴上的膝盖自动自发地把全身的力量都用了上去。季鳐这回却没有抖,手手握着拳,扭头看着她,还努力扯了扯嘴角,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那尾巴尖甚至还安抚似的在她膝盖上拍了拍。
  “我其实……我其实骗你的。”
  “什么?”卫遥远正忙着爬起来,一时没听清。
  季鳐把尾巴手回到自己腿上,慢悠悠的晃动着:“……我是你男朋友那个事情,骗你的。”
  ☆、第七章、一见钟情
  “初恋那个事情,也是骗你的……我们那个时候,世界上除了我妈,就没有母的了……”
  卫遥远眨眨眼睛,实在不知道要不要打断他——蝠鲼有母的啊,海洋公园里肯定有!海洋公园没有,还有四大洋……
  季鳐语气这么悲伤,气氛又那么哀恸……
  “我家人就说,去找得到繁衍对象的地方吧,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冰层那么厚,我一不留神就睡过头了——刚醒来的时候,饿得厉害,看到什么就吃什么……水草、海豹、海狮、鲸鱼、北极鹅……”
  “北极鹅?”卫遥远忍不住插嘴。
  “没有?那我记错了。”季鳐用膝盖把尾巴拱到另一条腿上,“海豹、海狮、鲸鱼、北极熊,体型虽然不大,好在数量多,吃饱还是没问题的……”
  鲸鱼北极熊还算体型不大?
  “回来我想,没准在别的地方,已经有新的物种出现了,没准我的初恋,就得跨越种族……像你,就挺合适的。”
  卫遥远听不下去了,她怎么就合适了?她哪里看起来像合适的啊!
  “我……我不合适吧?”
  “合适!”季鳐很笃定地拍了拍她肩膀,“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第一眼看到就喜欢——有空带你去看看我父母留下的化石——你们这个物种也不错,统治全球啊,吃的还少,又聪明,创造性又强,就是体型小了点,体能差了点……”
  “我……我知道哪儿能找到母的……呃……跟你同品种的那种女、女的。”
  季鳐沉默了好一会,才闷闷地“哦”了一声:“你能找到啊……”
  “能!”
  “我也是有点精神追求的,”季鳐吞吞吐吐的,似乎很想要拒绝,“总不能是个母的,就塞给我吧……”
  卫遥远迅速把方圆x范围内的海底世界、海洋公园都在脑子过了一遍:“肯定能找到,不然……我陪你去?”
  季鳐瞅着她不说话了,虽然看不清表情,明显感觉得出来在生气了。
  两人闷坐了好一会儿,季鳐悉悉索索地解开外套扔还给她,站起来往来的方向走。
  卫遥远捧着外套呆了呆,爬起来小跑着跟上去。
  大晚上的,总不能把她一个扔这里吧!
  季鳐走得又快又急,卫遥远有些惶恐地想到,他要是现在突然变身飞走,那自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她跌跌撞撞地跟着跑了足足半个多小时,眼前出现刚才经过的湖泊。水位不高,湖中冒出好几片形状各异的沙洲。月亮已经升上来了,黑沙白水异常分明,季鳐扭头看了卫遥远一眼:“在这里等我啊。”
  说着,往前走出阴影,扑通一声越入水中。
  水面翻腾了一会,他就跟个巨型螺旋桨似的旋转着冲出了水面,拖着尾巴,慢吞吞地飞到了卫遥远面前。
  “上来吧,”长尾巴陡然伸长,活过来一样缠住她的腰,把人凌空拎起,抛到背上。
  卫遥远环抱住他的颈项,冰冷的皮肤滑溜而湿润,她觉得那个湿意简直要渗透到胸膛里面。
  季鳐擦着水面掠起,慢慢地拉高:“下次带个毛巾出来,不下水没法子飞,忍一忍,很快就到家了。”
  卫遥远用力地点了点头,心里想得却是择日不如撞日,干脆明天就请假带他去海洋馆吧。同类相惜,没准就跟哪条美人鱼互相看对眼了。
  高处不胜寒,季鳐几乎擦着各色楼房的屋顶飞行。经过一片住宅区时,一只蝙蝠毫无预兆地从他们前头掠过。季鳐收势不及,只得临时调头,不料速度太快,“砰”的一声撞在了顶楼小阳台的栏杆上。
  一人一鱼,一齐摔进了种满葱苗的小菜地里。
  季鳐挣扎了几下,没能飞起来,只好把体型尽力地缩小。
  卫遥远摔了一嘴的泥巴和葱叶,腰还在小菜地边缘的雨花石上硌了一下,疼得眼泪花都冒出来了。
  季鳐趴在葱叶间,大眼睛水汪汪的,很是可怜地扑腾了下翅膀。
  卫遥远扶着腰爬起来,季鳐便仰头甩着尾巴盯着她看,水汽氤氲,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卫遥远揉了揉腰:“你撞到哪儿了?”
  她也很痛啊,是男人就别哭啊,没有手不是还有尾巴么,自己拿尾巴揉揉,淤血散了就好了。
  季鳐眨巴了下眼睛:“头、胸、肚子、尾巴、翅膀……全身上下都疼。”
  卫遥远愣住了:“那怎么办?”
  “揉一揉就好了。”
  卫遥远蹲下来,试探着伸出手,在他光滑的脑袋上摩挲了一下。季鳐立刻拿翅膀撑起身体,烤鱿鱼般翻了面。
  “……”
  卫遥远掸去白肚皮上的泥沙,一板一眼地揉了起来。
  季鳐脑袋靠在一丛歪倒的葱苗上,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尾巴也舒缓地蜷曲了起来。
  “还有哪里?”
  “啊——后背!后背也很疼!”
  说着,蝠鲼又一次翻了个面,这一次,是沾满葱汁的灰黑色的背脊。
  卫遥远又揉了两下,忍不住站起来四下查看。小阳台孤立在顶楼上,唯一的小门被反锁了,怎么推也纹丝不动。
  季鳐第一次被这样忽略,很有些不满地变出人形,赤着脚跟到了她身后。
  城区不比郊外,即使是深夜,光源还是不断的,卫遥远一转身就被贴得那么近的裸(和谐)男给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怎么……变、变……”
  “尾巴疼,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