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男孩不逛街      更新:2021-02-20 08:08      字数:4817
  李嬷嬷应声出去,不一会儿,领着王五全进来回禀。
  雍正听完,看了弘时一眼,嘱咐:“去看看你皇额娘有什么事吧。”又问太后:“皇额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乌雅氏太后摇头,“哀家真是老了!当时,怎么就没留意呢!这下好,害死了哀家的亲孙子啊!”捂着胸口,就滴下泪来。
  雍正也恻然,当着儿子和下人的面,还得安慰母亲,“您就别伤心了!儿子当时宫外开府,您哪里能关照到呢?都是儿子不孝,叫您跟着操心!”
  乌雅氏太后听雍正这么说,只得收了眼泪。母子互相安慰,李嬷嬷也跟着在一旁宽慰劝解。
  弘时在座下,看的悲愤:就你们没了儿子、孙子?我刚刚死了儿子,查出来凶手,怎么就没人来安慰我?连我的亲额娘,也给禁足宫院!当下,对着座上两人,拱拱手,“儿臣告辞!”便拂袖而去。
  王五全急忙给太后、雍正磕头,急忙出去追赶三阿哥。乌雅氏太后见了,没说话。雍正也只是皱眉而已。
  弘时一路疾行,到了福海边上,远远就望见一汪水面,水波涌起,随着迅猛的北风,一波一浪,**浪浪,无穷无尽,望着南方,拍打而去。嫡母乌喇那拉氏,正孤身站在湖边石堤上,极目远眺。几步之外,宫人躬身伺候。
  弘时按捺住心中激荡,上前拱手:“儿臣见过皇额娘,不知皇额娘唤儿臣来,有何吩咐?”
  衲敏依旧看着湖面,背对着弘时,语调平静:“你叫我什么?”
  弘时奇怪,仍旧回答:“皇额娘!”
  “弘时你错了。”衲敏回头,“你现在是在用汉语跟我说话,按汉语习惯,你应该叫我母后,记住,是母亲的母,皇后的后。”
  弘时忍不住抬头看了皇后一眼,面色平静,不似发怒的前兆,只好遵懿旨,“是,母后,不知您唤儿臣来,有什么事?”
  衲敏答应一声,双手握在袖子里,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叫你来,是想嘱咐你件事。”
  弘时低头,“请母后吩咐。”
  “给董鄂氏一个儿子吧!给自己——一个嫡子!”
  弘时奇了,“母后?”在弘时印象里,自己后院的事,嫡母从不干涉,对董鄂氏,也只是一般的婆媳关系。甚至因为自己生母的关系,跟董鄂氏总是保持一定距离。而董鄂氏不得齐妃喜爱,自己也对她颇为冷淡,自从嫡女出生以后,就没到她屋里去过。这就造成了董鄂氏跟自己感情冷漠,这在宫中,并不是秘密。
  只是,为什么嫡母今日会说这些,她不是应该质问我,为什么额娘会害死大哥吗?要知道,即使自己,在听到年氏说那些话的时候,也忍不住怀疑,是否是额娘所为。当年,额娘正是得宠之时,又是分管家务的侧福晋,她要想做些什么,应该——不难吧?
  齐妃,看你养了个什么儿子!
  衲敏依旧转身看湖面,慢慢地说:“弘时,你大哥死的时候,你才出生。就算有什么问题,也绝不是你所为。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你,更不希望,影响到董鄂氏。董鄂氏,是个好孩子。她,很像你的母后,年轻时的样子!”呜呜,乌喇那拉氏,我不是寒碜你,只是,这事,太难办了。小宝还小,如果现在就把弘时给弄下来,弘历母子,肯定要对身为嫡子的小宝下手的!你别怪我,我虽然心疼弘晖,可是,毕竟,跟小宝的感情,更深些!他是我拼了命救下的孩子,是我养了一年多的孩子啊!别怪我,乌喇那拉氏皇后,呜呜!
  “很像母后年轻时的样子?”弘时在心里琢磨着这句话。若是别人,或许,会想到当年乌喇那拉氏皇后无子无宠,只能安分守己地守着空空的屋子过日子那般凄凉。可弘时也不知受了谁的影响,自从雍正登基以来,整日想的,就是如何得到皇太子的位置。衲敏这句话,他偏偏联想到自己,董鄂氏像母后,那不就是说,自己像皇父?这——这不是说——
  弘时此刻,有如转瞬间,从寒冷的冬天,来到炎热的夏天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个毛孔不舒张的。就像夏天吃了冰,冬天烤了火,春秋阳光明媚,登时,儿子死去所带来的伤悲,也去了十之**,心情舒畅、筋骨轻松。跪下来就对嫡母信誓旦旦地保证:“母后放心,儿子,绝对会好好对待董鄂氏的。一定叫您一年之内,就抱上孙子!”
  衲敏抿抿嘴唇,“罢了。你愿意对她好就行,至于孩子的事,你们还年轻,很不用着急。慢慢来吧!养好身子,生下个健康的孩子,比多生几个,都叫人高兴!”
  弘时听了,也表示赞同,“是,母后吩咐,儿子谨记在心!”
  衲敏看看事情说的差不多了,就叫他回去,好好给年妃写谢罪折子。望着他年轻的背影,心里琢磨:即使弘时没给自己拉过来,应该也能起到缓冲作用。他多活一年,小宝的危险,就少一年。弘时啊!不是我心狠,你跟你四弟斗,总比小宝跟你四弟斗,胜算大点儿!一面祈祷:小宝啊!你要快点儿长大,我只能护你到雍正九年了!
  晚上,雍正处理完政事,到平湖秋月去看皇后。
  刚到门外,碧荷就从里面出来,给雍正请安,“主子吉祥!主子娘娘吩咐,她要自己静一会儿,不准我们打扰她。”
  雍正大怒,“皇后不准你们打扰她。朕也是‘你们’吗?还不给朕让开!”
  翠鸟听见声音,也从里屋走出,跪在碧荷身边请安,“万岁爷息怒。主子娘娘她——真的不好!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了,就连晚饭,还是九阿哥撒娇哭闹,才进了一点儿。看她这个样子,奴婢们也心疼,巴不得您能劝劝她。可是,如今主子娘娘这个样子,万一,再惹万岁爷您不高兴了,岂不是更不好吗?还请万岁爷体谅奴婢们不敬之罪,让主子娘娘自己安静一会儿吧!”
  说着,一屋子太监宫人都给雍正磕头。
  雍正冷哼一声,越过几人,径自进了里间。
  平湖秋月皇后所住月阁,最是安静不过。可雍正脚一迈进去,就觉得这种安静,少了平常那股平和宁静,多了,几分痛彻心扉的悲凉!
  桌上,燃着半根蜡烛,床上,坐着一个女人。女人听见珠帘响动,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雍正的心,也跟着凉了,缓步来到床前,轻轻挨着皇后坐在床上,犹豫半天,还是伸出手来,握住皇后的手,说:“皇后,朕来了。”
  等了半天,也没听见皇后说话。雍正只得又说了句,“皇后,朕来了。”
  衲敏心中犯呕,来就来呗,又不是没看见你,用得着说两遍吗?没见姑奶奶正努力营造悲凉凄苦的气氛吗?合作精神有没有啊!敬业精神有木有?
  59、装傻充愣逼刑部
  雍正又等了半天,皇后还是呆坐着,没一点动静,只好又说了句:“皇后,朕——回来了!”
  衲敏听他这么说,心想: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吧!于是,抬头看一眼雍正,接着话茬问:“爷,您回来了?”
  雍正点头,“回来了。你还好吗?”
  衲敏展颜,“好像有点累,我刚刚忙了半天,连饭都没怎么吃呢!对了,”衲敏拍手站起,“我怎么忘了,今天还没见弘晖呢!这孩子,八成又跟弘皙到宫里捉蛐蛐去了。您刚回来,也没见他吧!我这就叫喜嬷嬷和刘嬷嬷喊他来。”说着,往外吩咐,“叫喜嬷嬷、刘嬷嬷抱哥儿来!”
  碧荷、翠鸟在外头听了,俱是一愣,“抱谁?哥儿?小阿哥?那不是陈嬷嬷管的吗?没事儿劳动那俩‘顾问’干啥?”
  雍正则是惊了,盯着皇后问:“皇后?”
  衲敏转身,一脸惊讶,“爷?您刚刚叫什么?皇后?”
  雍正点头,“是,皇后。”
  衲敏笑了,“爷,您是想孝懿皇后了?也是,当年,我在后廷时,也多蒙孝懿皇后照顾。我也常常想起她呢!要不过两天,咱们带着弘晖去看看她老人家,您看,行吗?”
  一面说,一面朝外问:“大阿哥来了吗?快叫他进来,小心门槛,别磕着了!”
  碧荷、翠鸟更奇了,“大阿哥?谁呀?弘晖坟头早长草了,就是永惨胪亮恕U猓髯幽锬锔貌换崾墙欣砬淄酢腽俊?br />
  雍正更迷惑了:皇后今天,很不对劲。
  衲敏看雍正脸色不好,便又坐下来,劝他,“爷,今天太医来过了,说侧福晋这胎很稳当,定然能给您生个阿哥!府里,有我呢!您就放心吧!三格格也很好,我呀,已经开始教她识字了呢!”
  雍正盯着皇后看了半天,直看的衲敏心里发怵。半晌才问:“皇后,今年是康熙几年?”
  衲敏噗嗤就笑了,“爷,您过迷糊了?今年是康熙六十年呀!哎,等等,不对,康熙六十年,那不就是弘晖没了?怎么会呢!咱们的弘晖好好的!不是康熙六十年,今年啊,是康熙四十三年!弘晖八岁,对不对?”
  雍正登时就站起来,“来人,传御医!”
  衲敏还没问怎么回事,就给雍正叫人摁到床上。衲敏一面挣扎,一面问雍正:“爷,怎么了?这些人都是谁?怎么,都穿着宫装?咱们府里,怎么能这样呢?”
  雍正挥退众人人,令高无庸、碧荷在门外把守,不准放任何人进来。自己上前摸摸皇后额头,有点儿烧。衲敏心中埋怨,能不烧吗?走的满身汗,又站在福海边儿上吹了半天冷风呢!
  没一会儿,太医院院正、院丞都来了。给雍正见礼,依次给皇后把脉。又询问一番,几个人商量一会儿,互相交换了意见,结合今日传出的小道消息,推出院正回话:“启禀万岁爷,皇后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低烧,不需吃药,修养两天即可。只是——”
  雍正急喝:“都什么时候了,还给朕卖关子!说!”
  院正连声称是,接着往下说:“万岁爷,皇后娘娘恐怕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小阿哥生病,受了累,又因为皇孙逝世,受了刺激,所以,有些,呃,有些,精神失常。臣的意思是说,皇后娘娘,选择性地记住了她想记住的事。而故意忘了,她不希望发生的事。”
  雍正沉吟,“也就是说,什么事让她高兴,她就记得。让她伤心,她就故意忘了。”
  太医们点头,又补充:“其实,皇后娘娘并非真的忘掉那些事。只是,她不愿意想起而已。”说完,一齐捏捏手心里的汗,皇后失忆,可是事关国本啊!也有人心中暗暗吃惊,这皇后的“病”,怎么跟詹姆斯那天说的“选择性失忆”,那么像呢!不行,回去得问问詹姆斯去!
  雍正看看皇后,正坐在帐子里安静听着。便接着问太医:“皇后的症状,会持续多久?可有什么治愈的法子?”
  “这……”太医们也作难了,这种症状,只是听过,并未真见。如何治愈,真是没有经验。
  雍正也知道皇后病发突然,不能完全责怪太医,便挥手叫他们回去开些凝神汤来,希望皇后睡一觉,便能想起过去。
  等太医走完,衲敏掀开帐子走出来,看着雍正问:“爷,您——登基了?”
  雍正凝视皇后,“是,你现在是皇后了!”
  衲敏点头,躬身施礼,“臣妾参见皇上。还请皇上恕罪,臣妾,好像不记得了!臣妾……”
  衲敏的愧疚更让雍正难过,皇后记得她想记得的事,然而,却不记得她的丈夫当了皇帝,她当了皇后。可见,在她心里,成为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未必就是令人高兴的事啊!
  衲敏斟酌半天,才小心地看着雍正问:“皇上,那,弘晖呢?他,怎么不来看我?以前,一天不见我,他都满院子找。今天怎么没见他来?难道,臣妾忘了,您派他出去办事了?”
  雍正喉头涌动,半天才说了句,“不是,朕,没有派给他差事。”
  “哦,那,臣妾能见见他吗?”衲敏说完,仔细看看雍正,埋怨自己,“臣妾真是糊涂了。看爷的样子,都像四十岁了,那么弘晖,也该二十多了,唉,一定是娶了媳妇,出宫开府了!怪不得,这么晚了,大宫门早就下钥了。他一个成年皇子,怎么能留在宫里呢?”成败,在此一举了!乌喇那拉氏皇后,你千万要保佑雍正此刻别太精明!
  雍正更说不出话了,半天才说:“朕,并未让他出宫开府。”
  衲敏心里立刻就炸开了:大叔你什么意思?你这么对台词叫我怎么演下去嘛!不得已,作出小心翼翼的模样,问:“那,弘晖他,臣妾,能见见他吗?臣妾,想见见他。还有他媳妇,还有,他一定有孩子了吧?臣妾真是糊涂了,怎么连孙子孙女们都给忘了!臣妾想见他们,皇上,臣妾想见他们。臣妾不是个好母亲,更不是个好祖母,臣妾,怎么能把他们都给忘了呢!”说着,就拿帕子擦眼泪。天,真哭了呀!等穿回去以后,我一定要去考戏校!看这天赋,不当演员,真是浪费!
  不提衲敏盯着帕子上的泪渍默默祷告!雍正坐在一旁,真是无言以对。皇后即使忘了所有的事,也不会忘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