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      更新:2021-02-20 06:52      字数:4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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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卿把头侧向一边,回道:“爹,你只是没看见我哭罢了。”
  老丁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边抹眼泪边说:“乖女儿,你是个坚强的人。爹比不过你一半。”
  宝卿挤出一丝苦笑。看着父亲花白的双鬓,心中酸楚不已。于是岔开话题:“爹,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今日就是娘的忌辰。我想和爹一起去娘的坟上拜祭。”
  老丁止住了哭,拿袖子擦干了眼泪,道:“爹没有忘记。纸烛冥钱儿我都准备好了。方才我也和亲家公说了这事,他答应了。”
  宝卿笑了笑,又把明日去京城赏月的事情,以及冯夫人的病说了一遍。老丁皱眉道:“一等紫芝?我这辈子只见过一株,听说还是送进宫里的。”
  宝卿问道:“二三等的呢?”
  老丁摆摆手,道:“等等,人老了没记性,我想起来了。上个月有个伙计从长白山挖来这么一只。因是珍贵,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要不早就被人盯上了。我本就准备留在那里自个儿吃的。既然冯夫人身子不好,就拿给她用去吧。这事情无需你忧心。晚上我叫几个伙计送来即是。只是,我明日要去漕河验货,怕是去不成京城了。你从来没出过楚城,这次去好好玩玩吧。”
  宝卿故意拿话逗他:“爹,你不是让我和相公和离了吗?怎么反倒叫我和他去呢?”
  老丁怪道:“我让你和离,你真的就和离了?你是什么性子我不知道?总之,你要是再受点伤,我就不会把你交给致尧了。”
  宝卿撒娇道:“爹,你最近是不是太紧张了?”
  老丁垂了垂额头,无奈地说道:“生意场上,焦头烂额。”
  宝卿笑道:“爹也会有焦头烂额的事?生意上的事情,我帮不了你。不过相公可以帮你。”
  老丁枉然大悟,然后又唉声叹气地说道:“他已是有一个大摊子了。还会帮我?你就不怕把你的好相公累坏了?”说着双眸注视女儿。
  宝卿抿嘴一笑,说道:“爹是我最重要的人,相公也是,女儿一时也做不了抉择。”
  老丁笑道:“说话这样周全,挑不出错来。哎,让你选一个出来也是为难你。”
  宝卿一本正经地看着老丁,惊道:“爹这是跟相公吃醋吗?”
  老丁一愣,拂着胡须哈哈大笑:“丈人吃女婿的醋?算是吧,算是吧。爹怕你嫁了人就忘记了亲爹。”
  宝卿微微笑着,见爹这样高兴,沉积心里的乌云终于散去。
  香茉候在门外,见宝卿挽着丁富贵的胳膊弯走了出来,忙上前道:“老大人,三奶奶。”
  宝卿道:“香茉,你去跟太太说一声,就说今日是我娘的忌辰,问她同意不同意我去扫墓。”
  老丁看了女儿一眼,想到她这是给太太面子呢。老爷是同意了,可内事毕竟是冯夫人做主,所以女儿才有如此一问。
  不一时,香茉就回来了。毕恭毕敬道:“回奶奶,太太说奶奶尽管做主就是。”
  “爹,我们走吧。”宝卿拉着老丁,带着香茉出府去了。
  两顶青罩软轿迤逦行在山间,四周围着二三十个仆从。有的带刀,有的执幡,有的骑马。转过几道弯,就到了宝卿娘的坟墓。宝卿从软轿上下来,跪在墓前,撒了一把纸钱,又偷偷地哭了一回。五六个小厮抬来一座纸扎的五进大屋,在坟前烧了。又是元宝、纸人儿、衣裳、钗环、器皿等等,一应俱全,皆全部是纸扎的,一样样焚化了。老丁边念诔文边流泪,悲痛欲绝,后至嚎啕大哭。宝卿接过诔文贴,下细看了看,也是暗自流泪。
  泪水一迎着风就干了。宝卿最是不愿意别人看见她流泪,连忙擦干泪痕,把接着的诔文念完。好不容易才劝住爹,又亲自在坟前摆了祭品,磕了几个头,这才打道回府。
  暮色已晚,宝卿回到聚贤苑,见已经摆好饭了。几样时令小炒,配冬瓜莲叶汤。又换过衣裳,这才出来用饭。独自坐在桌前,捧起一碗白米饭,用筷子夹了几粒送入嘴里。糯软香甜,口感极佳,可还是提不起胃口。宝卿扫视了屋内一番,秦骁不在,这屋子也便空空的。虽然佣人多得打趟似的,可他们好似一个个木偶,不能陪自己笑不能陪自己哭。宝卿期待地望向门口,也不知他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又没滋没味地吃了几口,秦骁这才回来。宝卿当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吃着。秦骁换了件月白色银纹便服出来,见她眼眶红红,又没精打采的,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宝卿没搭理他,喝了一口汤就放了碗。秦骁见桌上的菜不过略微动了两下,再看宝卿,恹恹缠缠的。若是往日,早就粘糊糊地叫着相公相公了。
  秦骁放下筷子,再挨着宝卿近一些。这才说道:“你哭过了?”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指尖有好闻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她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木芙蓉熏香。
  宝卿抬眸,缓缓说道:“每年的这个时候,我就是这样的。你不要管我。你吃,我看着你吃。”也便觉得温暖。不过这一句没说出口。太肉麻了。
  秦骁目光灼灼,道:“今天,是你娘的忌辰。”
  宝卿一惊,说道:“你……你怎么知道?”复又失笑,上一世就在她进门后的第二年,他可是陪着她去了娘的坟前一回。第一年,他本不知道,她也不想麻烦他。可他还是知道了。从此上了心,到了第二年就陪着她一起去拜祭她的娘了。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笑很淡,幽黑的瞳凝视着宝卿,眼底覆上浅浅的柔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宝卿避开他质问的眼神,回道:“我不想麻烦你。你有你的事情做。”
  “麻烦?”他问,抬起她的下颚,笑道:“我最喜欢娘子麻烦我。”说着把她往怀里拉了拉,低头细细地看她。
  宝卿拍开他的手,把脸撇向一边,撅嘴道:“又拿话诓我!”
  秦骁轻笑道:“你这话我是绝对不认的,我什么时候诓过你?”
  这句话恰好勾起宝卿的心事。犹豫一番,终于说道:“你定亲的事,你们全家都瞒着我!当我是那个妒妇,恨不得一辈子不告诉,让我蒙在鼓里直到死了才好。你们这样小瞧人,只是当我是个化灾解难的,别的事一概不许我知道。我问你,为何成亲之前你们不说?后来你又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秦骁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你就为这事自个儿生闷气吗?你若不问我,我早就忘记了。你自己反倒藏在心里,越想越气是不是?这事我原想本不重要,所以不打算告诉你。那次提起,是觉得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见。你既然告诉我你是重生之人,自然我也该告诉你我的所有事情。娘子,其实有很多事我都想告诉你,可是不能。我的过去不是你看到的这么简单。你懂吗?这些事不要放在心上了。”
  宝卿愣愣地听他讲完,心里头好过了点,道:“我是气,上一世我为人太简单了,对你的过去竟然一点不知道。若非重生,岂不是要稀里糊涂猪似的过两年,然后再糊里糊涂地死了?既然你不愿告诉我,我也不勉强。谁的心里没有藏着点秘密呢?相公,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太好,好得有点不真切,像是很快要烟消云散似的。我们本就才成亲两月,你遇到我才两个月,而我对你是两年零两个月。所以你对我必定没有我对你这样的……那啥……”太肉麻,宝卿自动屏蔽。
  秦骁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觉得肉比刚成亲的时候少了点,说道:“我能告诉你的,自然会告诉你。现在还不到时间,你以后会知道吧。其实我并不想让你知道,但有些事由不得我。我并没有对不起你半点,你也不要多想了。你是我的娘子,世上除了爹娘,就是我们最亲近了。相持相扶一辈子,希望娘子能理解我。”说罢,站起身来,负手走了出去。
  宝卿想他也是极烦闷,不免有些同情。见他越走越远,像是不再回来似的,脱口问道:“你去哪?”
  秦骁回过身来,只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又回头走了。
  夜里,有个人一直搂着自己。天气虽热,宝卿却不感到一丝闷热。翻过身,把头埋进他怀里,唇瓣接触他胸膛的肌肤。清清淡淡的木芙蓉熏香和他独有的体味,一起冲进鼻子里,像是最佳的安神香,宝卿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十四章 秦三爷携妻初进京
  翌日一早,门外喧嚣。宝卿知道要去京城,特意早早起来精心打扮了一番。成婚刚不久,府上的裁缝就给她做了十几件样式新颖的衣裳。宝卿最喜欢的是那件绯色绸子长裙,既大方又不失端重,又有灵动飘逸之感。上身是一件藕色窄袖衫,外套小簇花半臂,肩加雪色鸾凤披帛。她皮肤白,穿任何颜色的衣服都很好看,可宝卿却只对温暖的色彩情有独钟。虽然平日不怎么爱打扮,但关键时刻可是不会马马虎虎的。
  从门外走出来,看见秦骁背对着自己,正轻轻用手抚摸着白马的鬃毛。那御马的车夫恭敬地垂首在一边,其余小厮丫鬟都一言不发地在边上站着,都把脑袋垂得很低。一个个神情肃穆,穿着统一的服饰,都是上等的料子。再看秦骁,他的墨发垂在双肩,只用了一根绸带松松挽住一绺,别的再无其他装饰。也穿着一件绯色如意银纹衣裳,倒是跟她凑成了一对儿。
  许是觉察到她出来了,秦骁转过身来,对着宝卿微微一笑。
  “我几乎认不出是你了。”他说。
  宝卿也是一笑,走上前,搭了相公的手,躬身进了马车。香茉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只有一辆马车,在原地干着急。
  秦骁道:“我们只去一两日,你且自去忙吧。”说罢,也上了马车。
  香茉一愣,这才知道爷不让她进京,不免有些失望。退后一步,只好回道:“是。”
  宝卿掀起一侧的帘子,探出头来:“香茉,我给你……”
  话还没说完,马车已经出发了。
  宝卿想安慰香茉,说我给你带京城的好东西回来,不料这马夫丝毫不给她面子。宝卿的面上便有一丝尴尬。放下帘子,不解地问道:“相公,为什么不带上香茉?”
  秦骁不答反问,道:“将入皇宫的事情,你没有跟任何人说吧?”
  宝卿点点头,说道:“没有。我不是长舌妇。只是交代了下头的人,说是去京城。”
  秦骁认真说道:“嗯,以后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包括岳父大人。”
  宝卿暗自吃惊,问道:“为什么?”
  秦骁略一沉思,只问道:“你可以不可以答应我?”
  宝卿心中郁闷,无奈说道:“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心道,他到底有什么秘密啊,我心里很是好奇。可是他又不愿意说,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还有,今日见到的所有下人都是陌生面孔,个个噤若寒蝉,毕恭毕敬的。好生奇怪。我只留意则是,他不说,我自个儿调查去。
  马车疾驰,宝卿颠簸得昏昏沉沉,靠在秦骁的身上,吐了他一身。她从来没坐过马车,这还是第一次,所以有点不习惯。等吐完,又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到了京城。
  下了地,在一间茶馆歇了一歇,宝卿脸色迅速恢复了红润。想起刚才的窘态,宝卿只拿帕子遮住脸,装作擦汗的样子,不敢看秦骁。秦骁把她帕子拿下,轻声笑道:“你什么丑样子我没见过,此刻晚了。”
  宝卿的脸红得像烫过一般,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说道:“我……不是故意的。你衣裳脏了,去换一件吧。奴婢伺候大爷你换衣裳,当是赔罪了。爷,你这衣服的料子真好,在哪里买的啊?”说着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两把,揩足了油。
  秦骁神色庄重,道:“没脸没臊的,休息够了,就走吧。这里离皇宫还远着,能再做马车吗?”
  宝卿心有余悸,但依然点了点头:“我没事的。可……”
  秦骁颇为无奈地瞄了她一眼,站起来对着身旁的马夫嘀咕了几句,马夫点点头,很快就去了。不一时,带着一顶软轿回来了。
  “爷,看这天色,一会儿要变天。到了黄昏,这雨就可停。晚上便可赏月。不如我们先找家客栈再进去吧。”
  宝卿闻言抬起头看天,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日头大得跟圆盘一样,会下雨?她摇摇头,不信马车的话。突然听得远处闷雷响起,风声渐急,乌云聚拢,居然真的变天了!
  好神奇!宝卿以惊奇的目光打量马夫,年纪轻轻,身板硬朗,眉眼清秀,哎哟,看不出还会观天啊。
  秦骁点了一下头。于是宝卿上了轿子。下轿的时候,天空已经下起了大雨。立刻有丫鬟过来撑伞。还训练有素啊!宝卿抬起头,门匾上写着“明月楼”三字。进了楼,发现里面没有一个人。
  今日怎么这么奇怪?宝卿疑惑地看着秦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