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京文      更新:2021-02-20 06:26      字数:4761
  但不管怎么样,他终于醒来了。刚刚,当他脸红的时候,自己激动得几乎按捺不住的吻了他,即使明知那是被气出来的怒颜,自己还是禁不住松了一口气。两个多月了,看着他惨白着一张脸,了无生息的躺在床上,徘徊于生死边缘已经两个多月了,不管是不是因为生气,如今见到这洋溢着生命的气息的容颜,自己都欣慰极了──至少,他不再死气沉沉了;至少,他醒过来了;至少,他不会永远的离去了。
  而现在,这就足够了……
  他要见自己……为什么?绝对不会是因为思念自己的……他厌恶自己──在自己发誓不再烦他的第二天就醒过来了,还有比这更好的证明吗?
  那就是因为他该死的一堆后宫“废品”──以那个女人为首的白痴!
  换下一袭厌恶的黑衣,水宴然转眼之间便恢复了原本的身份。叹了最后一口气哀悼自己的“失恋”,水宴然的眼中再次放出精光──从现在起,自己就不是爱着他的水宴然,而是从前那个视他如无物的混蛋!夺心,往往是需要很好的战术的,一味的讨好追求对子这样倔强坚强的人儿根本就是没用的。
  ──子,就算你已经心碎成灰,翻遍整个世界我也要把灰找出来,重新在一颗心让你亲手交给我!你,必须重新爱上我!
  ──“你找我?”一道雪白的身影飘进房间,早已打理停当,换回本来身份的水宴然关上房门,一脸漠然的开口。
  “……没错,恭候水门主大架很久了。” 听他全无怜惜的漠然语气,段子楼不禁心里一酸──果然,自己错了。他……对自己还哪里有一点的关切?他爱的到底还只是那个幻影而已。之所以把自己带来这里,也不过就是看在那幻影的面子上罢了。
  “哼!”轻哼一声,水宴然强将一缕讽笑浮上嘴角──果然还是“水门主”……虽说这早在意料之中,但心还是陡然一痛,他就这么不想与自己挂上一点关系吗?忍下灼灼的心痛,水宴然冷冷的开口,“没必要转弯抹角的讽刺我,段皇爷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就明说了吧!”
  “段皇爷”?!一瞬间心痛如绞,他叫自己“段皇爷”!!他就这么想撇清彼此的所有关系吗?……也罢!强撑起身,段子楼对水宴然抱拳为礼,索性以一套江湖礼仪把彼此的关系撇得更清:“……段某行走江湖,不慎身受重伤,承蒙水门主多日来的关照,水门主此番相救之恩,段某与大理皇室永生不忘。而今段某已无大碍,望水门主放段某与众妃嫔重返大理。”
  ──段皇爷,水门主。也不过就是同在一个江湖上混饭吃、两不相干的不同势力罢了。
  这番话本说得豪气干云,王者之气大盛。但奈何段子楼大病初愈,乍起身脸上便已是潮红一片,说完了这些话早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见他体力不济至此,水宴然不禁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心疼的是,他就非得这么逞强,弄得自己如此疲惫吗?心酸的是,他就这么讨厌自己、这么想要撇清彼此的关系吗?心思千回百转之下,不禁收回了欲相扶掖的手。而喘息着的段子楼不见他来搀扶更是心里一酸,暗中告诫自己,早就死心了,千万别再心动,不然只能再伤一次而已。
  一时之间,两人竟相对无言。
  ──这就叫误会。
  现在的状况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也许就离露馅儿不远了。但是!今天的主角可是水宴然和段子楼──这两个人精中的人精啊!所以,沉默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
  敛一敛心神,水宴然先恢复了过来,现在重要的是实行自己的追妻计划,伤感之类等追到手了再说!冷冷一笑,强抑住心痛以讽刺的声音开口道:“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吧?挑了青竹帮、烧了十二家妓馆、灭了瀛洲商队……在水门的地盘上杀了这么多水门庇护下的人……段皇爷觉得,你好走得这么轻松吗?”
  “……什么意思?”仿佛一股恶寒自脚底窜上,段子楼脸色大变。
  “什么意思?”压抑住心疼,习惯的戴好面具,水宴然让倾国倾城的笑容绽开在自己不染凡尘的绝色容颜上,灿若春花却冷若冰霜,“段皇爷,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此次不远千里造访金陵,不就是冲着我水门来的?从一开始……先是掠了陈副帮主的情人,杀了不满十五岁的孩子就为了给陈副帮主下个蛊、给青竹帮个下马威。然后是劫走左护法──他究竟范了什么大错,你居然把他阉了之后下了淫药,丢在男娼馆供人亵玩?!再之后是右护法,不过就是去逛趟男妓馆,你们就焚尸灭迹……你好恨的心!!而更丧心病狂的是,你居然连连火烧十二家妓馆,那些忍辱偷生、倚门卖笑的孩子们何其无辜,你居然残忍到用他们的血调制血蛊用以歼灭青竹帮──让他们死而不得全尸!无色楼道还真是不辱没了‘最毒妇人心’这句至理名言。而你……呵呵呵,没关系!善恶到头终有报,我水宴然绝不会让那些无辜的可怜人儿白白自世上走这一遭!你和你的妃嫔,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如果说水宴然曾经很恶劣,那么现在就可以说他恶劣到家。在段子楼昏迷不醒的半个月里,他明明已查清了青竹帮走私武器、贩卖人口、私制媚药、逼良为娼……等等的罪行;明明也查清了少年男女们已中了青竹帮所制的无解情毒“意乱情迷”,一辈子都将在混混沌沌中沈迷于情欲不死不休;明明知道青竹帮那些混蛋偷了大理国花曼陀罗和毒花情华,私制迷魂春药死不足惜;明明知道这血腥的、残忍的手法都非段子楼所愿,这一切都不是段子楼的错──但现在为了拖住段子楼,竟一古脑的把这些错都推到了段子楼头上,牵制着不放他走!
  ──这个小人!!!
  “你!你把她们怎么样了?!”显然的,和水宴然这种奸诈小人相比,段子楼简直太过于纯粹,一听之下,脸色大变,“紫妍,……紫妍身上还带着伤,你!”
  “……我?我没把她们怎么样,当场被抓住的现行犯──当然是带到地牢里去严刑拷问了!”水宴然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会嫉妒──他就这么关心那个女人!!一瞬间气得几乎当场压倒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关心那个女人!!
  “你、你怎么能──!紫妍身上还带着伤,你!”看着水宴然无动于衷的表情,段子楼的心都凉了,想起表妹紫嫣临死前的遗嘱……紫妍,你千万不能有事,不然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紫嫣!咬咬牙段子楼强忍住心痛,“而且、而且……!而且你不是爱着她的吗?!”闭上眼却听到心在滴血。他居然亲手把深爱的人推给另一个女人!!!
  闻得此言,水宴然只觉一瞬间心如刀绞,再也掌控不了自己的情绪──他到底在搞什么?!竟然诱导自己认为自己爱的是别人!把自己拱手送给别人他就一点都不嫉妒、一点都不留恋、一点都不心痛、一点都不在乎?!
  “我?爱她?……呵呵呵……哈哈哈哈!!!段子楼!这可真是个好笑的笑话!事到如今,我水宴然再怎么不济也应该明白夜夜相对的楼中人到底是谁!论武功、论心智、论口才、论琴艺、论气势、论阴狠毒辣……孰高孰下,瞎子都看得出来!先是利用我牵制住水门挑了青竹帮,现在又打算利用我的感情保住那个女人──段子楼,你究竟打算愚弄我到何时?!”
  心痛之下,水宴然一把提起段子楼的衣领,扭曲着表情大声的吼出自己的愤怒,直到看到段子楼眼中的无措才发现,自己居然如此的失态──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的失态。
  他……为什么这么失态?这么生气?……是为了自己吗?段子楼静静的看着水宴然冒火的眼睛,企图从那双水眸里找到自己的身影──然而,他失望了。没有,真的……除了恨意……什么都没有。
  咬咬唇,用疼痛提醒自己──不可能的,不要自作多情留下笑柄。段子楼缓缓的闭上眼睛,再睁开只剩空洞的冷静:“……的确……青竹帮是我挑的,谁都知道水门之主冰雪聪明,要挑了青竹帮有你在就麻烦大了……我正无计可施的时候你自己送上门来,这份大礼怎可不收?况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好好利用这大好时机,让你也尝尝被人把心踩到脚底下的滋味,岂不是枉废老天的一片好意?三年前你是怎样对待我的,水门主不会是早就忘了吧?!”
  忍住心中的绞痛段子楼强迫自己直视水宴然的眼睛,讽笑着冷冷回答,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回头,不能后悔,不能……!!!
  “呵呵……你……这是在恨我?”状似轻松的放下双手,水宴然转身背对段子楼,不容许自己稍微流露出一点点悲伤的情思──即使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恨自己──这也……怪不得他……
  “恨?……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低下头,段子楼轻声的喃呢。
  这让水宴然不自禁的一阵狂喜,以为──!
  然而当段子楼再次抬起头对正他的眼睛时,他便再次从天堂跌到了地狱──无血色的薄唇微张,完美的唇型吐出绝情的话语:“有爱才有恨,我之所以不恨你,是因为你根本不配我爱!”
  ……是因为你根本不配我爱!
  ……你根本不配我爱!
  ……不配我爱!
  轻声的呼唤对水宴然而言却如雷轰顶,乍一听到这几个字,水宴然几乎有再也站不住的错觉,“……不配我爱!”
  下意识的向前蹒跚两步以防自己跌倒,水宴然扯出一抹干涩的苦笑:“很好,你还算识相。这样我也少了一个麻烦……我所爱上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幻影──我自己幻想出来的幻影……以前的确是我负了你,也罢──青竹邦的事情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霍然转身,水宴然睁大水灵灵的双眼强迫自己忍住欲垂的泪水,紧紧盯住段子楼,咬牙道:“──但是只限于你自己!再给你十天的时间养伤,然后你就带着那个独孤回大理。那些无辜的孩子不能白死,无色楼里的女人你一个都别想带走!”
  水宴然衣袖一拂就要出去──不行,快一点离开这里,不然自己一定会──!
  然段子楼的声音却恰在此时阻止了他离去,也把他打入更深的深渊,“等等!放了她们,我……任凭你处置!”
  ──任凭你处置!
  “任凭我处置……?”陡然顿住离去的脚步,水宴然仿佛一寸一寸的转回头,不怒反笑,冷冷的扬起了嘴角,转身走回床边,“区区几个女人就能让堂堂的大理皇爷沦为妓馆里的男娼?”抚摸着段子楼憔悴的脸颊,水宴然啧啧的赏玩着,“呵呵呵呵~~~~~皮肤不错……这倒是个很诱人的提议啊……”然而突然笑容一敛,一把把段子楼推倒,恶狠狠的道,“可惜,我一个男人从来不睡两次!给你十天的休息时间,然后就永远的给我滚出去!!!”
  “呼……呼……”站在门外的水宴然气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抖──他、他、他、他居然那么在乎那个女人!对自己,他连恨都不屑,为了那个女人他却宁可向他低头!
  他快疯了!
  天知道,刚刚他简直想直接强暴他,用最残忍的手法让他知道他是他一个人的!
  但正当此时,“咚──!”的一声异动成功的拉回了水宴然的理智。
  ──什么声音?
  ──不好!子!
  水宴然立刻想推门而入,却突然发现身份不对,转而自窗口偷窥。然,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被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几乎魂不附体!
  ──天!!!该死!他吐血了!
  来不及开门,水宴然推开窗子翻身而入,只见段子楼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双眸紧闭,嘴唇却红艳得吓人,一丝血线延唇角流下,染了雪白缎被上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运功调和着段子楼翻涌的血气,水宴然不禁心疼的暗暗自责,就算要试探他也不能这般口无遮拦的伤了他──明知道他是大病初愈!
  手忙脚乱的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段子楼终于幽幽醒转,向后软倒在水宴然的怀里。
  真个温香软玉在抱,一般人早就美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但是水宴然却惊慌得全身僵硬手足无措──他太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他还没有变换过来身份,他现在是水宴然!还没试探出段子楼到底还爱不爱自己,如果现在就被他发现自己深爱着他,那岂不就前功尽弃?
  水宴然心思千回百转,最后还是决定暂时还是瞒住段子楼偷偷落跑,然而欲起身却被紧紧的抓住了衣衫。
  禁闭双目,段子楼仰躺在水宴然怀里,眼角一滴泪水滑落,晶莹得让人想要落泪:“独孤,别动,让我再靠一下,一下就好……”几乎是脆弱的转身伏在水宴然的怀里,段子楼一任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为什么还这么爱他?!”
  “──!!!”面对段子楼向“独孤”所倾诉的心事,水宴然全身僵硬,天啊……
  第二章 青鸟不传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