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小秋      更新:2021-02-17 02:11      字数:4800
  “真是一个讨厌而又可爱的小家伙,”
  谁都会这样批评着他。
  一脸油泥,满头蓬发,—袭宽大的百纳破袍里,裹着他瘦小的身躯。
  爱调皮,喜恶作剧,这是讨厌的理由。
  伶牙俐齿,生性聪慧,这是值得可爱的地方。
  烂掉半只腿的张拐子,独眼龙沈老头,时常讲些奇风异俗,江湖掌故给他听,启发了他今后的幻想,以有接连奇遇的收获。
  比他小一岁,人称“小猴子”的柏小虎,尖头尖嘴,二臂特长,成天在树上跳,瓦上跑。
  房大头,生就一付丑相,头特大,配上一副太不相称的小眼、小鼻、小嘴巴,加上小足小手,矮胖的身材,活像一个长了手脚的水桶。
  这二个与柳春帆年龄相差无几的小化子,基于彼此生活相依,个性相同,一年来,很快就成为莫逆之交。
  每—个人的生活小天地里,都有适应着他们各自生活需要的温暖和乐趣,就拿穷家帮的天地来说吧!
  玩小青蛇的、唱莲花乐的、断肢残腿、装疯卖傻的,形形式式,五花八门,无奇不有,他们都是游戏人间,啸傲江湖。
  他们的字典里,没有“忧愁”。
  像天上悠闲的白云,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庙里,燃起一些枯枝残木,几个偶然来自天南地北的人,各自坐在草铺上,闲聊着山南海北的奇景异习,吃着“化子鸡”,喝着白干酒,煮着百家米的饭。
  谈着、吃着、笑着,倦了,抱头而卧。
  或则坐在背风里,晒太阳,抖蚤子。
  夏日,找一僻静河畔,水里泡上一会,再懒洋洋地在树荫下躺着。
  春季的踏青郊游。
  秋天,在金风送爽里数着繁星,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度过。
  柳春帆,就在这环境里长大,房大头、小猴子,是他唯一的搭挡,无忧无虑的生活,静止得像一池死水,应该不会有波澜的。像房大头小猴子就这样,吃饱了就玩,玩厌了就睡,永不想及身外一切,或明天又会怎样?
  柳春帆也许是读了书的缘故,在欢乐中、睡梦里、无聊时,他常不满于现状的一切,尤其独眼龙忱老头,跟他讲过的那些,忠臣义士,孝子节妇,英雄豪杰的故事,常在脑海里围绕。
  在下层社会里生活,虽然富有浓厚的人情味,但把公理放在拳头上称量的,以强欺弱,以大凌小的事实也不少。
  因而,柳春帆常幻想着他未来的远景:“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武功绝顶的大英雄,管尽天下不平事,至少没人敢来欺侮我。”
  “如果有不怕死的人,敢到老虎嘴边来拔毛?嘿!只要这么轻轻一点,或者是这么一掌,就管教他跪在地上叫我爷爷。”
  想到这里,他不禁兴奋得举起拳头在空中直晃。
  几年来,从家乡淮阴开始流浪,沿运河直抵长江,过长江再溯江西上。
  这天,柳春帆与小猴子、房大头,错过宿头,在夜色苍茫中,踏上一片野坟荒冢之地。
  小猴子自己心里怕,又恐被房大头取笑,所以低声的说:“房大头,你怕不怕?看这里会不会有鬼?”
  憨头憨脑的房大头,正因为小猴子刚才的固执,错过宿头,没好气的回答道:“平生不做亏心事,那怕三更鬼叫门,你呀!小猴子就尽想点子害人,正是怨鬼找的好对象。”
  小猴子又气,又胆怯,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只有低声下气的说:“柳大哥,你拉着我不要松手,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好像头有些昏昏的。”
  “哼!怕就说怕,装病?装孙子也没有用呀!”
  房大头得理不饶人,紧逼着说。
  小猴子这下子可生气了,胆子一壮,马上恢复昔日雄风,反唇说:“大头,少缺德,修修来世也好,你真舍不得丢掉你的破碗哪?”
  柳春帆虽然大一岁,但知识水准不同,加以环境的磨炼,养成他沉默寡言的风度,不到严重状态,他常很少插嘴,这时他说道:“二位兄弟,有什么好争呢?希望能早些找到一个宿处就好了。”
  到了一座森林,呼啸的风,用成千万的手臂在摇它,把三个人的谈话,脚步声,都掩盖了。
  森林、坟场,依然绵绵不断。
  不知是狐狸?还是野狗?往来在墓地巡逡着,怪异的绿眼睛,散出莹光,在苍白的月色里,幽幽的飘荡。
  幢幢的石碑矮树,都变成了张爪舞牙的魔影,阴气森森中,像有鬼火。荒凉的景色里,似乎倍增恐怖。
  小猴子的脚都软了,身上的冷汗也直流。
  房大头、柳春帆虽然胆子较大,但毕竟是十多岁的小孩,渐渐的也不禁毛骨悚然,头皮发毛。
  顷刻间,到一古墓畔,三个人正感到疲倦了,随即在石案上坐下,喘口气,放下行装,准备休息。
  猛然一声尖锐惊叫的怪声,从小猴子的嘴里发出,把二人骇了一跳,忙问道:“小猴子,鬼叫什么?真要把野鬼叫来了,怎么办?你是不是看到什么?”
  小猴子混身像筛糠似的发抖,呐呐的用手指着前面道:“你们看,那……那里是什么?”
  柳春帆放眼看去,见垩巨离约丈余的草地上,像躺着白色的三堆东西,虽然他心里也是很怕,但又不愿在二人面前示怯,“咳咳!”咳了二声嗽,壮了壮胆子,说道:“那有什么可怕?大惊小怪,别怕,等我去看看,是什么?”
  说着,慢慢的举步,只觉得二只脚,好似特别不听话,步子好像也比平日沉重,一步一幌,却似醉了酒一样,走了五六步,离那白色的影子,还有三分之一的光景。
  猛然,一根断枝,绊了他的脚,“卟通!”横摔了一交,膝盖也破了,一阵疼痛,使他难以爬起,本能的用手移下,抚了抚膝盖上的伤处,底下正有巴掌大一个石块,他气愤极了,狠狠的捡起来,往远处一掷,嘴里又原说道:“死命的石头,可恶!”
  随说,右手又回到原处轻抚创口起来,感觉手背地下有块软布,他漫不经心的放进口袋,想等会包伤口用。
  稍停,疼痛略止,咬了咬牙。慢慢的爬起来再走,突觉左手碰到一块硬硬的细长东西,手一缩,眼睛刚看到,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原来,他刚才正摔倒在二堆白色东西的旁边,那原来是整具的死人骸骨,而刚才手里拿的,却是一块死人骨头。
  这一惊,骇得他毛发直竖,疼痛也忘记了,很快跑回到原地。
  房大头与小猴子齐问道:“阿帆,是什么?”
  柳春帆坐定后,舌头也有些麻了,呐呐的说:“没……没,没有什么?”
  “那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呢?我看你刚才不是摔倒了吗?”
  想起摔倒,柳春帆才想起了膝上的伤口。
  “哎唷!”房大头小猴子忙又问道:“阿帆!怎么跌疼了?有没有受伤?”
  “大慨破了一点皮,有些疼,没有多少关系。”
  柳春帆含混的答腔。
  房大头又问道:“那么我们今天还要赶路吗?”
  柳春帆看到刚才的景象,本想起来走,但一想:“那有什么关系呢?死了好久的人骨,这有什么值得可怕呢?况且这坟场真不知有多长,自己脚又痛,小猴子的胆又小,不如就在此过夜罢!”
  想着,马上说:“算了,我们就在此地露宿一夜吧!”
  三个人随即收拾了一番,就在墓前石案上睡了。
  次日,太阳照得三人身上发烫,小猴子一咕噜跳下,揉了揉眼睛?回身在房大头的屁股上用力劈了一掌,骂道:“懒鬼,太阳那么高了,还不起来!”
  痛得房大头猛跳起来,一不小心,翻滚在地上,痛得直叫,把小猴子乐开了,拍手跳着笑道:“大头鬼,眼前报,昨晚上的威风到那里去了?怎不神气呢?”
  笑声把柳春帆也吵醒了,正想爬起,“哎唷!”又触动了伤口,大头也因刚才摔倒跌痛了,又恨小猴子捣蛋作弄,气得爬起身来想捉他,怎奈手笨脚呆,比不得小猴子灵活,只有恨恨的骂道:“该死的小猴子,下次有机会,看我不把你几根猴骨头拆散了才怪!阿帆你醒了哟,怎么?你痛吗?”
  说着,走近柳春帆身边问着,小猴子也猛然记起柳春帆受伤了,也走过来望着紧皱双眉的柳春帆轻声的说道:“阿帆,你什么地方痛?有关系吗?要不要找些草药来敷上?”
  柳春帆感谢的看了二人一眼,打开伤口,一面回答道:“没有关系,大概破了些皮。”
  随即又笑了一下指着那边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幸亏我昨夜没有吵起来,否则,小猴子啊,不吓死你才怪。”
  话未落,小猴子果然跳起来,舌头一伸说道:“乖乖,阿帆,那是二个死人骨赂哟,你怎么不怕呢?你昨夜怎么不讲呢?”
  柳春帆边摸,边笑道:“小猴子就怕鬼,现在不威风了。”随即在口袋里掏出一块旧布,正要往创口上按去,猛见上面有点点黑影,仔细一看,原来上面隐约显出墨迹,上写几个小字。
  “地在黄山旁。
  山深有宝藏。
  无忧峰下窟。
  古来……。”
  柳春帆把那块旧得业已褪色,字迹也仅隐约可辨而像另有花纹的旧布翻看了几遍,拐着走近看了看地上的枯骨。
  从二具骨骸的形态看来,似乎是经过搏斗而死的,因为柳春帆略知武技,有一具骨骸,头骨破碎,另一骨骸右臂似已被刀切断,此地四周均有丛草掩盖,如不是在古墓边,根本不能发现。
  而且从死骸变成白骨看来,可能在五年以上。
  为什么这二人会死在这里,而且死状可疑?为什么在死骸旁的石头下会压着这块布?
  他怔怔的想着,神色陷入迷惘之中……。
  良久,小猴子与房大头可急了。
  “阿帆,想什么?肚子饿吧?”
  二人齐声问道;柳春帆恍然如梦初醒的笑着说:“哦!哦!没想什么?肚子可真饿了!”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太阳道:“哎!太阳已爬上树尖了哟!走,我们走吧!”
  随即脚上的痛苦也忘记了,三人收拾后,提起行装一边走,柳春帆心潮起伏。
  一路上也不与二人答话,突然一拍大腿狂笑道:“是了!”猛的把房大头小猴子骇得一跳,房大头笑着问道:“阿帆!你有神经病吗?什么事值得那么高兴啊?讲出来大家听听?”
  小猴子也含笑问道:“你真有神经病吗?问你话不回答,到底什么事哟?”
  柳春帆依然笑了笑说:“别胡说八道,你们两个,成天像七世冤家,八世对头似的,吵吵闹闹,才真是不折不扣的神经病呢?”
  顿了顿,把手中的旧布,向二人扬了扬,继续说道:“我想刚才的死骨,与这布上写的字,一定有连带关系。依我判断,可能那二个人,恐怕是因争这块布,而互相打死,或者是被别人打死。”
  “一块布有什么了不起,还要打死人?别胡说了。”
  小猴子也边走,露出不信的眼色插嘴说着。
  柳春帆很认真的说:“不胡说,因为这块布,可能藏了什么秘密,从这上面四句十七字看来,似诗非诗,似词非词,而且字迹潦草,语焉未尽,其中必有缘故。”
  “而且从这字义里面断定,是说:‘黄山无忧峰下藏有珍宝。’”
  小猴子又摇着脑袋,插嘴道:“不可能,既然二个人是为布上有藏宝的秘密,因而争夺而死,那么何以这块布,时隔许多年,仍能留下?”
  柳春帆也面现困惑之色说道:“这可不知道了,我捡到这布时,仿佛在一块石头底下压着,没有被人发现的可能。
  一、因为地处偏僻,没有注意到。
  二、可能这秘图知者不多,而且因被小石块压在草丛里,来人疏忽,仅在死人身上搜一遍,就匆忙的走了,未曾详细考虑。
  三、可能黄山宝藏之地,早被人发现,此布的价值即经失去,不再有人注意。
  四、这鬼地方阴森森的,可能是人迹罕到之地。
  根据这几点理由判断,这块布的藏宝,可能已被发现而失去价值的成份比较大。”
  三个人边说边走,一个多时辰,才走出坟场,距坟场有里余的一个残破村落,仅住二个老年人,正坐在路旁树下闲聊,看见三个人从坟场走出来,不觉眯着眼睛,向三个人打量了一番,半晌,始慢慢吞吞的说:“你们几个小伙子走‘鬼乡’来的吗?真好大的胆子,你们没有碰到什么吧?”
  柳春帆忙躬身回答并问道:“是的,老伯;那里面可有古怪吗?”
  二位老人闪着惊异的眼光,摇着头说:“我不信,那里正是附近三十里,谁都知道的‘大名鼎鼎的鬼乡’,白天都经常有恶鬼出入显形,晌午以后,人影绝迹,难道你们不识字,没有看到那碑吗?”
  说着颤抖的枯手,指着远处路边矗立的一块石碑说:“那就是一块禁碑,是五年前的县太爷立的,行旅客商,大多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