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风雅颂      更新:2021-02-20 06:17      字数:4764
  这下如电光火石,两人被车中人一掌迫落,人未到雪地上,血河车已驶出五十六丈外。
  就在这时,方歇吟发足一跃,把原来要对付严苍茫的锐力都发了出去,跃向车后。
  车上的人,是不是他杀父仇人?
  血河车是什么?
  血车过去,血河遍地。
  很少人能见血河车不动心,而登车者几无一不死。
  桑书云、严苍茫名列天下七大高手,但尚且为车中人一掌迫落,方歌吟对武学秘岌无野心,唯对血河车必复查明真相,不惜抢登。
  他,登不登得上车?
  车中人是谁?
  方歌吟足未沾车,突见一双凌厉、冷毒、锐利、狠辣的眼睛。
  方歌吟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比蛇毒、比火热、比剑狠、比雪冷的眼光。
  彷佛动辄可以熔化一座冰山,静则雪封一座火山。
  方歌吟心中一凛,一股狂澜又涌出。
  方歌吟硬接,“九弧振日”。
  那人的劲力,一接之下,全然一空。“九弧振日”,无法发挥,方歌吟往后一挫几乎扑跌车下。但是方歌吟生性执拗,倔强耿直,眼看翻落,仍坚持重心,双足一钩,人往后跌,却仍然吊住双足,“呼”地一声又荡了回来。
  车中的人也似意想不到。他对桑书云、严苍茫二人,出手用了八成功力,但对方歌吟,以为他区区武林后辈,随便出手便足以致死,所以用了不到五成劲力,却不料方歌吟居然死硬不下车,削去强劲,又落入了车中。
  这血河车,百余年来,能得一入者,又天下有几?
  那人冷哼一声,道:“奶是谁?”
  方歌吟只见四周景物,不住飞掠,雪飘如疾,车后桑书云、严苍茫二人,不住吆喝追赶,但已越拖越远。他横剑当胸,那人冷声道:“哦是宋自雪的门人?”
  方歌吟的金虹剑,在黜黯的车中,发出凌厉渗人的金芒,和车外惊心动魄的血光相映,真是触目惊心。八马齐嘶,飞驶无可挡阻,方歌吟仗一剑光寒,照出那人瘦削的脸型,刀锋剑芒一般的眼光,满头的白发,破旧的衣衫,不知其年龄,但见此人微带文气,却令人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彪悍。
  这种感觉就像你跟一只野兽,共处在一只关闭的笼子里。
  方歌吟不知此人是否武林中,名震天下,所向莫敌的“武林狐子”任狂他心里有千百个问题想问。
  他道:“前辈”
  那人仰天沉思,喃喃道:“宋自雪、宋自选”突然手一展,身未动,却已到了车尾,一出手,抓住金虹剑。
  这等出手,使如闪电,方歌吟见所未见,几乎未及反应,那人已抓住金虹剑。
  金虹剑可断金切石,居然被这人一抓而获,方歌吟大惊,执紧剑锷不放。
  那人一拉,一股大力撞来,方歌吟运功相抗,被激得金星直冒,但仍不放剑,被那人一扯,往前跌趋而出,那人怒喝:“你放是不放““卜”地一声,车沿已被人搭上,原来那人与方歌吟争夺间,血车因无人执向,已稍缓了一些。严苍茫的手已搭在车上,桑书云亦抢近车侧。
  那人怒叱道:“去“
  “砰”一股大力,方歌吟被飞激出丈远,但他仍死不弃剑,那人只好一放。方歌吟与金虹剑连人带身,在雪夜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虹,“叭”地远飞扑在雪地上。
  在半空间方歌吟只记起宋自雪的一句话:“天下没有人,能叫我弃剑,除非我死。他一跌在雪地上,桑书云稍缓一下,回头一看,就在这一看之下,他已看出方歌吟并非重伤,他的脚丝毫未停,但仅此一看刹那,已慢了严苍茫十几步。两人仍急追血河车。
  黑马前啸,血车飞驰,一白、一青,两条人影,讯快无伦地追去、远去?
  方歌吟趴在地上,一脸是血,他勉力抬起头来,只见血河车与桑书娄、严苍茫俱已远去,他想起来再追,亦已无及。
  那人攻来的内劲,依然在体内胸腔、腹部,乃至奇经百脉,都隐隐作痛,好一会才过去。
  风雪慢慢止了。
  他缓缓站起来,天下虽大,他却觉得无地可容。
  在被任狂震飞落车的刹那,他真以为自己死了,也情愿自己死了。
  可是他没有死。
  他觉得自己实在技不如人。
  可是他自己不知道,任狂在最后一拨之力,已运了九成,最后一激,更是十成功力,换作桑、严二人任其一,都接不下这一招,方歌吟的内力充沛,已在两人之上,方才接得下而未死。
  他茫茫地走,也不知道要走到那里去。
  然后他发现自己趴在的雪地前面,约七八尺远,有一部书。
  他当然觉得诧异,翻开来,只见几字笔劲若龙飞天之际的字:“方世侄如唔:
  太室古刹,世侄舍命救余,余甚感恩,唯无以图报,以减内心歉疚。今世侄仅数十日余生,皆由余起,余甚难安。余将数十年练功所得,尽录书中,并辟习武之捷径,汝按此练习,皆可在短暂时日内有大成。余望汝能在有生之日成为当世高手,纵死侠骨香,不负世上英以汝天资,又得丹药之助,必能迅即有成”
  方歌吟看毕,忖道;“人也将死了,名还有用么?只望天下苍生平安,父仇得报,小娥妹子安好,我就安心了。”心想,手还是翻阅下去。
  只见这书,的确都是长空神指桑书云的练功法门,要窍蹊径。其中以“长空神指”为主,轻功掌法为辅,方歌吟剑术一绝,内力丰厚,此书恰好补轻功、掌法方面之不足。
  这书敢情是桑书云本欲交于五大旗主等,救援方歌吟时交给他,岂知少林派实力宏厚,长空帮救出方歌吟,也十分狼狈,无法交予,是以桑书云亲自出来寻访,想亲交此书,后来血河车出现,桑书云全力追赶,只好把书留在雪地上,让方歌吟自行拾得。
  方歌吟苦笑一下,但是很快的又被书中所记载的习武要门所吸引,时皱眉苦思,时豁然而通,沉思把握不已。
  一个人还有七十天不到的生命,随时都可以死了,他会做什么?
  别人会怎么作,我们不知道。方歌吟却仍在练武。
  然生也有涯,学无涯□□□初冬成了深冬,原来挂在枝头上的黄叶,今日已剩下了枯枝。
  又过了整整二十天了。
  方歌吟的生命,最多只剩下四十五个白昼,四十五个黑夜。
  他心,会怎么想?
  行行重行行。
  他在研究武学?饿了,就想办法猎些野食,或替人砍柴粗作,换些米饭充饥;困了,就睡,他的内息极强,故也不致风寒,睡时什么也不敢想。
  也不敢想明天会不会再起来。
  想了,又有什么用。
  反正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会来的。
  他只觉得自己对武学,出奇的兴趣,很多可以触类旁通,但也可耗尽一生,穷研一技而不倦可惜,他有限的生命,已不允许他再奢求下去,反而不断的争取时间,专心学习学了又有何用?他没有想。
  也许在浩瀚的武学中,他才能忘却自己,忘却生命,忘却一切他行行复行行。
  这日已进入了山西的中条山一带。
  中条山的解困关庙,是纪念三国时关羽的万代瞻仰而建的,关云长千里护姑嫂,温酒斩华容,桃园结义,坚守气节,天下人共仰之。
  关公虽威震华夏,义满干坤,但方歌吟他知历史史实的关羽,也有其刚负自用的一面。
  他来到中条山,已深冬了,他记得这就是昔日大侠萧秋水,初出道时首遇邱南顾的地方。
  他生平最是仰慕大侠萧秋水,所以对传说中萧秋水经过之地,莫不凭吊瞻仰一番,追回不已。
  中条山下,气势奇峻,壮丽雄伟,尤其日落皑雪,或晨曦映波,更令人迂怀莫胜。
  他剩下的时日,越是无多了。
  他徘徊踯躅在关庙印楼附近,昔年四十八名金人要劫“汉寿亭侯印”及“青龙偃月刀”
  时,萧秋水和邱南顾就在此处,同时间各打倒二十四人。
  可是大侠潇秋水而今安在?
  自从小时在日月乡,尚拍魂与严一重、董二绝、尉三迟、费四杀狙击萧秋水,结果董绝尉迟死,严重未出,侥幸得存,费杀重创而逃,尚拍魂被饶得一命。
  可是自此一役后,就未见过萧秋水了。
  但是那刹那间的相见,已使方歌吟对大侠萧秋水的形象,终生仰慕难忘。
  一丝月破云来,雷雨方过,白衣人救了个幼童,大步越林而去。他想想,忽叱喝之声,依稀间有些熟悉,隐约自楼后传来。方歌吟听那声音,原本是穷凶极恶,斥责语调,却偏偏令方歌吟想起低声下气、胆怯心寒的求饶状貌。
  方歌吟心念一动,蹑足闪到柱后,这时雪虽停了,黄昏移近,景色在白昼将去,夜晚未至前,是特别幽暗的,到处都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外衣。
  只见楼后果有三人,斥喝的人脸黄皮焦,但身裁高大,一双小眼珠子,黑少白多,却是不住溜动,五指如钓,随时都似想把别人的头皮扯下来,另两人一个是光头大和尚,另一个是全身黄衣的人,方歌吟封觉得好像在那见过,偏又想不起来。
  只听那脸黄皮焦的人露出黄牙咆哮道:“这一点小事,都要害怕你把那女子交给他,他才不防你,只要他一沾手,就要倒也,到时侯我们为所欲为,岂不快哉“方歌吟本见这三人既是相识,斥喝自是平常,本待自行离去,不听别人隐私,谁知这一话,吓了他一跳,好像又要害什么人似的,跟他童年时在日月乡的一个经验甚为相似,忙倾耳听下去。
  此刻他的功力,岂是昔日隆中那黄口小儿能北?他屏息不动,这三人自然发觉不到有人就在咫尺间。
  只听那中年和尚嗫嚅道:“我我他是名列“三正四奇”之一,万一发现,只怕”
  那脸黄皮焦的人目露凶光,喝道:“怕什么“中年和尚给这一吓,几不敢说话,半响才敢说:“我怕打不过他”
  那脸黄皮焦的人突然目露杀机。杀气一闪即过,他又闪动看那鳄鱼一般的眼睛,忽然谐笑道:“他那会怀疑到你身上哩。奶是五台佛光寺和尚,他认识的,怎会有所思疑?你剐了他,他还以为奶是他的佛祖呢。”
  方歌吟心中一惊。这三人要对付的显然是“三正四奇”中的人,问题是三正四奇中的谁?莫非是桑书云。
  还是?听他们语气,又是奸计害人,不会是善类,而这和尚,居然是佛光寺的僧人。
  要知佛光寺乃是名寺,始建于北魏孝文帝时,历史悠久,俗称“先有佛光,后有五台”。中唐时已经以彩塑精妙,佛相栩真闻名于世,至唐武宗灭法始全被毁去,旋又于唐大中十一年,女施主宁公遇施建大殿,佛光寺又香火繁盛起来,迄今不减。
  佛光寺是名寺,佛光寺的僧人,也以修行、道行闻名天下,却不料今日这名和尚,显然徘徊在魔佛之间,踌躇不知何从抉择。
  只见那和尚又期期艾艾的道;“我我们怎是他的对手?”
  那脸黄皮焦的人知和尚已被说动,当下咭咭笑道:“放心二我们又不是明来,待会儿胜老大就会把那雌儿手到擒来,你假装救了她出来,交给他,他不疑有他,只要一沾到他这个宝贝女儿的身子哈哈哈那时就毒得像只病猫,任人打踢了,嘿嘿嘿”
  说到这,得意至极,阴笑起来。
  那和尚却操忧地道:“不成你在她身上下了毒,她岂不不是”
  脸黄骨瘦的老者眼睛一转,霎了霎道:“不怕,我的毒,放在第一人身上,并无所害,问题是第二人一触,毒性即发至于你那朝思夜想的雌儿嘛嘿嘿┅保管不伤毫发。”
  那和尚脸一红,道:“这我就放心了。”
  那黄衫人也插嘴道:“尚先生使毒,我跟他合作过,实在是毒中之神,他要毒池中的一条鱼,终不会毒到第二条去,你放心。”
  那脸黄皮焦的人又嘿嘿笑道:“你五台佛光寺的人,居然动了凡心,既然如此,便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爸爸,得到了她,不是过瘾之至咭咭”
  忽然脸色一沉,阴恻恻地道:“要是你反悔,长门上人知道,可不得了哩。”
  长门上人就是佛光寺的主持。那和尚吓得脸色都白了,忙不迭地道:“尚免生,这玩笑,万万开不得,开不得”
  那脸黄皮焦的人眨小眼,向和尚打量道:“那就要看你是不是跟我们开玩笑罗。”
  那和尚忙摇手幌首道:“绝不敢跟尚先生开玩笑。”
  那人奸笑道:“这样最好。”
  方歌吟在一旁,却听得热血上冲,头皮发炸。
  他忽然记得那黄衣人是谁了十年前,古隆中,日月乡,这黄衣人曾谋刺萧秋水不遂,与“青脸兽”腾雷,“红袍怪”邱瘦合力杀了沈悟非的“黄衫客”邓归。
  方歌吟他记得那皮黄脸黑的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