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那年夏天      更新:2021-02-20 06:12      字数:4814
  徐泊原已经拧紧了瓶盖,半倚着车身,指了指远处的城市夜景说:“你过来看。”
  唐思晨慢慢走到他身边,问:“你的生日晚会,主人却不在,不大好吧?”
  “我的生日晚会,第一个客人就跑了,很失败。”他笑,转过了目光,凝视着她说,“没关系,到了我这个年纪,过个生日晚会还要考虑旁人的想法,未免也太不自由了。”
  其实他并不比思晨大多少,可是不知为什么,这句话由他来说,思晨并未觉得有不妥。
  “我读大学的时候,一次过生日。那天心情很不好,只想一个人呆着。写程序,或者做实验。可是一帮兄弟对我说,嗨泊原,我们去庆祝一下。他们兴致很高,我不忍扫兴,当然也答应了。那一晚玩得……”徐泊原斟酌了一下用词,才说,“前所未有的放纵。可是清醒之后,我却后悔了。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原本就生病的人,又借酒消愁了一场。很不好。”
  “从那以后,我就对自己说,任何时候,不要因为别人,放弃了自己原本的想法。”
  思晨没有说话,只是抿紧了唇。
  她像他那样,靠着车身,眯起眼睛望向山下的阑珊灯火。
  那是一幅陈铺开的清明上河长卷。每一盏明暗的灯下,演绎一出悲欢离合;每一条纵横的道路上,奔驰着数不尽的人事变迁。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渺小,很尘埃;可悲的是,渺小的尘埃,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你是故意的吗?”思晨听到自己在问,“你认识我,是为了乔远川?”
  “不要用故意这个词,它让我联想起利用、或者蓄谋”徐泊原勾起唇角,温和的说,“第一次送你去医院的时候,的确是因为远川。至于后来,我只是在想,有些事是不是有重来一次的可能。太年轻的时候,其实不懂这个道理。”
  思晨垂下了眸子,不自觉的用手臂拢在身前。
  “你相信我,我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人。”徐泊原淡淡的说,自己似乎也有一丝困惑,困惑于为什么会做这些事。
  他承认,第一次是因为这个名字——远川的前女友,他有些好奇。可是第二次呢?原本只需要在远处观望,可他走过去了,就在她身后。那一日展厅的采光并不好,可他一低头,却能清晰的看到这个女孩的后颈,修长洁白,发丝轻柔的颤动,那种气息一直触到了心底。
  那是一种十分特别的好感。哪怕是以远川的名义接近,亦让他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
  “他……是你外甥?”
  “是啊。”徐泊原有些遗憾的说,“虽然他从没有生为后辈的自觉。”
  思晨忍不住笑了笑:“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不爽的样子?”
  徐泊原摊了摊手,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他比我小两岁。你知道,最小的,总是最特别的。譬如,最受全家的宠爱。”
  他见思晨笑了,又转了话题说:“我饿了。”
  “呃?”
  “走,去吃东西吧。”徐泊原顺手将自己的外套扔给她,“别着凉。”
  “我不去了。”思晨手里攥着他质感极佳的外套,平静的说,“麻烦你送我回学校吧。”
  虽然她知道徐泊原并无恶意,可是与乔远川相关的人与事,她不想过多的牵涉其中。
  “嘿,这样对一个寿星不好。”他替她拉开车门,认真的说。
  到底拒绝不了。
  上车的时候,唐思晨想,这个拥有毕加索名画的高科技新贵,会拿什么填饱肚子呢?
  不过她不用多想,车子驶向的道路自己很熟悉,再往前停停走走几分钟,就是文岛市最有名的烧烤夜市,也就是海大后门的那条小巷。
  随随便便的将车子停在了路边,思晨随着他下车的时候,忍不住说:“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用地沟油做的可能性很大。”
  徐泊原明显一怔:“地沟油?”
  “呃……”思晨有些无从下手解释的感觉,“就是不健康。”
  “哦,这我知道。这是我的一个员工推荐的。据说很好吃。”他们寻了一个露天摊位坐下来,“后来一直想着,却没时间过来。”
  点了半打啤酒,几乎菜单上所有的菜,烤鱼,牛肚,羊肉串……周遭渐渐的坐满了人,思晨有时候只是沉默的吃,也有时候抬起头,随意的和他聊几句天气,直到喝得微醺。
  对座的男人解开了一粒领口的扣子,双眸铮亮如星。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思晨一愕:“难道现在不是么?”
  在独属于夜市的油熏味中,他身上却有一种奇异的、安定心神的感觉。
  “我是说,我们做朋友,和远川无关。”徐泊原伸手替她将玻璃杯中的啤酒倒满,白色细腻的泡沫渐渐的泛起来,仿佛天空时隐时现的云层,“也请你忘记,我今天做的愚蠢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出现了点错误,乔远川是徐泊原的外甥,不是侄子;是“唐思晨”,前面的名字有几个是错的,都改了,汗。
  一般更新都在上午10点,另外的时间出现更新是在改BUG,各位不要理会就好了……欢迎帮我抓虫飞吻!
  下周一见!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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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晨痛快的喝了一口酒,眼底没有阴霾,也有没郁结:“再好不过。”
  她的唇角边还沾着一些啤酒沫,白白的,无端端的,让人觉得那是一种再柔软不过的触感。徐泊原原本只是在笑,心底忽然窜上一点点躁动,没有多想,便俯过身去。
  桌椅低矮,而他们原本就处得近,只这一伸手,他的手指便扣在她颊边,指腹滑过唇边那道柔和的弧度,有些粗糙,又微痒。
  这一次的接触,与以往的都不一样。思晨仿佛能感受到其中,有着男女间隐秘的暧昧涌动——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急速的往后一靠,语气有些慌乱起来:“你干什么?”
  徐泊原却依然镇静,或许也是有些暗悔刚才的冲动,只含笑说:“抱歉……你刚才那样,让我想起了家里那只……”他很有技巧的顿了顿,“拉布拉多。”
  “噗……”思晨忍不住笑了出来,脸颊却更轻易的红了,还不自觉的拿手抹了抹唇。
  徐泊原看着她,眼中笑意更深,说的却煞有介事:“刚才你没见到,下次介绍你们认识,它很可爱。”
  “好啊。下次。”
  他注意到她偷偷瞧了一次时间,也就从善如流的说:“很晚了,我送你回学校。”
  他们是在海大的后门的分开的。
  这个时候的校园,有着一日之内最后的热闹场景。三三两两的,有人往外走去吃宵夜,思晨一个人,逆着人流的方向,走在林荫道上,长长的人影拖曳到了身前。
  唐思晨走得很慢,看到一幢宿舍楼下,楼管阿姨不耐烦的等在门口,而花坛边还有情侣低声说着话,舍不得分开。
  这样熟悉。
  脚步轻轻一顿,她似乎掠到更熟悉的一个身影。
  暗色中看不清那人脸的轮廓,倚着树干的身躯颀长且随意,指间燃着一点红星——这让思晨有片刻的恍惚,记忆中那个人,并不抽烟。
  那个人慢慢的直起身子,走到思晨面前,带了些挑衅般盯着她:“他送你回来了?”
  夜凉如水,秋虫悄鸣。
  啤酒带来的那些燥热,被这样一句话,被这样一个人,彻底的驱散了。
  他的眼风很冷,思晨忽然记起来,这不就是就是自己本科时住的那幢宿舍楼么?那个时侯,每个晚上,乔远川都来这里等她,惊起注目无数,可他从不在意,一心一意的,只是等她。
  她没说话,也不想与他说话,侧了身就走。
  乔远川跨上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害怕。
  “你在害怕?”乔远川察觉出她的手冰凉,甚至能感知到颤抖,“怕我么?”
  怕?
  这个词让思晨觉得陌生,却又无从反驳。她还记得第一次他抓住的自己的手腕,那个时侯自己紧张、焦灼,可又莫名的兴奋,期待着——他轻柔而不失力道的扣着自己手腕,只说:“好了,不打不相识,我们以后可以常见面吧?”
  远处似乎还有阿姨在大声喊:“同学,关门了。”
  一切都没有变,可是那场不打不相识,却变了。
  光影倒转,岁月无声。
  开始的时候,似乎是很久以前。
  那个冬天。
  上课铃刚刚响过,整座教学楼在倏然间便沉寂下来了。
  一楼的保安刚刚从混乱纷杂的局面中解脱出来,正打算缩回凳子上昏昏欲睡,忽然听到踢踢踏踏的跑步声。
  这周可是考试周啊。保安侧了侧身,依然没有睁眼,心中却嘀咕了一声,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不把学校当回事了,名牌大学也一个样。
  唐思晨刚从室外的冰天雪地,一下子钻进暖气打得十足的教学楼,黑框眼镜立刻糊白了一片。来不及擦镜片了,按照学校的规矩,考试迟到十五分钟,不准进场。她着急忙慌的看看手表,还剩十分钟,她得爬上六楼。
  跑得太急了,一书包的东西,叮叮框框在响,唐思晨最终推开教室的大门,监考老师早就发完了卷子,翘着二郎腿,正悠闲的望向埋头写题的考生们。
  “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唐思晨悄声向监考老师打了个招呼,眯起眼睛望向黑压压一片脑袋的教室。
  “还有五分钟就禁止入场了。”中年男老师严肃的看了唐思晨一眼,“下次注意。自己找个位置坐下吧。”
  《敦煌学概论》是一门全校公选课,当初的名额是五百人,是以用于考场的大教室足有三个。思晨所在艺术院就在这A617。不过迟到了,也就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了,重新戴上眼镜,思晨看到倒数某一排的那个角落,有个男生拿起了自己放在一旁的大衣,赫然是一个空位。当下拿了试卷和答题纸,匆忙的奔向那里。
  坐下打开书包,倒吸一口凉气。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水杯盖子没扣好,整个书包已经水漫金山。
  天哪!
  笔袋,纸巾,钥匙,这些都算了。
  可是还有新买的nano,用了半年不到的手机,电子词典……全都泡在水里了。
  更何况还有三本刚刚从图书馆借出来的书!
  思晨深呼吸了一口,左右看看,回头对自己身后的那个男生说:“同学,借我支笔好吗?”
  后座的男生耸耸肩,摊手。
  桌面上一张纸,一支笔,别无其他。
  也是,现在的男生一个比一个潇洒,连课本都没有,哪来多余的笔。
  隔了一条走廊,思晨探身对一个女生说:“同学,借支笔。”
  女生正埋头答题,顺手递了一支笔过去。
  监考老师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目光时不时扫来。思晨连忙握着那支笔向老师示意,自己是在借东西。
  平静下来,平静下来。
  思晨抖了抖试卷,扫了一眼卷面,幸好都不难。
  她努力将这个意外从脑海里抛开,认真开始答题。
  “敦煌卷子如今在国内,大多只能看()。”
  ——“微缩胶卷”。
  “敦煌长卷中,()是两面书写的。”
  ——“蝴蝶卷”。
  ……
  “请简述,敦煌壁画在不同时期的不同特点。”
  思晨顿笔,想了想,才开始写:
  “敦煌最早期的壁画,始于北凉。这是画像引入与突破的时期……到了西魏时期……”
  教室好热啊,思晨只觉得自己握着那杆圆珠笔的手又潮又腻,放下笔,甩了甩写得酸痛的手腕,努力回忆着西魏时期敦煌壁画的特点,是晕染与什么结合来着?
  真的好热!尤其是身边还有暖气片!
  唉,连帽子都忘了摘了。
  思晨觉得头皮有些发痒,随手便去掀帽子——掀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是“晕染与线描”相结合,连忙写下那两个字。
  “哈哈!”
  身后忽然传来了不算轻的笑声。
  唐思晨有些恼怒的回头看了一眼,跟着才发现……有些不对。
  自己的头上,帽子被掀了一半的地方凉凉的,还有几丝头发,被扯得很痛——晕死!她唐思晨今天,戴的根本不是帽子好不好!
  是网上刚刚买来的假发啊!
  因为想尝试短发,又舍不得剪掉长发,当初买它就是为了尝尝鲜,刚才这样随手一扯,发套被掀了一半。现在好了,枯草似的一蓬堆在头上。难怪那个男生笑得这样肆无忌惮。
  手忙脚乱的想把那发套扶正的时候,身后的男生还是颇不厚道的在发出轻笑声。唐思晨终于被惹怒,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同学,请你不要再笑了!”
  说完才一怔,这个高高的男生,眉目轮廓,倒是挺熟悉的。
  “那两位同学,干什么呢?对,就是说你们。”监考老师站了起来,快步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