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扑火      更新:2021-02-20 05:56      字数:4860
  架间钻来钻去,笑声把货物都震得直摇晃。
  卓绍华嗓子都咳哑了,也没一个理睬。
  鱼缸在三楼的日杂区,三人一层一层的转悠上去。
  帆帆突然发现了什么,在车里站了起来,两手一张,要诸航抱他下来。
  双腿一着地,帆帆目标明确地奔向一个货架。不一会,就转身回来了。“妈妈,你呼呼,给你。。。。。。贴!”他将手中的一包“七度空间”高高举起。
  音量那么大,吐字那么清晰,能听到的人都听到了,也听懂了。
  诸航闭上眼祈祷:万能的上帝,赐我一件隐形衣吧,让我消失,立刻,马上。不然,我会因羞窘致命的。
  “妈妈?”帆帆嫌自己不够高,连脚也踮起来了。“贴。。。。。。创。。。。。。可贴。”
  善意的笑声哗地笑成了一团。有人在夸:宝宝真懂事哦,体贴妈妈呢!
  这事,要怨首长的,他让帆帆看管她。她恰好有“客”来访,刚在马桶上坐下,卫生巾拆了一半,他进来了。她只得瞎编:妈妈碰破了皮,这个是创可贴。贴了,就不呼呼啦!
  坏家伙记性咋这么好呢!想哭!
  “谢谢帆帆!”风度卓然的还是首长,落落大方接过“七度空间”,郑重地放进购物车,再亲亲儿子,“你比爸爸做得好,爸爸要向帆帆学习。”
  帆帆眉头皱着,妈妈为啥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
  “来,我们去给妈妈再买点别的。”
  两包甘蔗园的益母红糖,营业员另外又推荐了红枣糕,说许多模范丈夫在妻子特殊的日子里都会来买。首长和帆帆听得直点头。
  诸航心中已是泪流成河!她真的真的觉得做个女人挺…不好。
  她故意放慢脚步,与那一大一小的男人划清界限。可是,隔个十步,就有人大喊:妈妈,快点!
  鱼缸也买了,配了几颗形状好看的石子,帆帆很兴奋。买单时,看到一个孩子手里握了只蛋筒,帆帆狠狠咽了一口口水。“爸爸。。。。。。”他趴在卓绍华的耳边轻轻地叫。
  诸航也看到了,她偷笑,就是不说。
  “咱们找成叔叔买冰淇淋去。”卓绍华拍拍帆帆。
  “我想成叔叔!”帆帆雀跃不已。
  成功的医院离超市不远,“他今天是夜班么?”诸航问。
  “下午联系过,这会,他应该在冰淇淋屋等我们。”
  “哎哟,都有些日子没见着成流氓,大概被岁月摧残成一糟老头了。”诸航龇着牙坏笑。
  22,衡门之下,可以栖迟(四)
  成功俊美依旧,还多了个头衔。同事们现在都尊称他为成理事。上次在上海的生殖学会议上,成立了个生殖学研究协会,大家一致推举成功做理事长。成功盛情难却,腹诽道:你们还不是指望着我冲锋陷阵地去拉赞助款,我真有那么德高望重?
  成功对做官没兴趣,不然他早就是什么院长或主任了。他嫌烦,一堆的琐事,一堆的应酬,这比陪美女有趣么?他医术是不错,他也没鞠躬尽瘁地做一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他的随心所欲,院长们提到就苦笑。他顶着专家的名,替病人看病却凭心情。不是谁都有幸成为成医生的病人的。但医院里的大大小小、强强弱弱、老老少少却必须承认,成功是医院里的金字招牌。
  成功不上夜班,他说要睡美容觉。漂亮的医生、护士听了,俱花容失色。
  一年里也有一两次例外。
  医院的VIP病房,昨天一层都给人包下来了,电梯口、楼道处,各有两名戴着墨镜的大汉守着。进出的医生、护士都签了一份保密协议,对里面入住的病人情况不得向外界透露一个字,违约金是个天文数字。这样的马关条约,医生、护士却甘之如饴地接受。
  半年前,病人在某个国际电影节上捧着奖杯,接受中外记者的采访。她身穿热带风情的长裙,笑容如艳丽的夏花。她说这奖杯只能代表从前的努力有所回报,现在她又要重新开始。她决定息影一年,到世界各地走走、看看,丰富自己。各大时尚杂志隔三差五就会登几张她在不同国都的靓影。这月的期刊,是她在尼泊尔看雪山,戴雪镜、风帽,穿得像只熊。
  成功冷笑,她现在是像只熊,肚子太大,里面装两只小熊呢!鬼晓得那些照片是哪个替身拍的,再PS上她那张脸。这世界真是没救了,假作真时,真亦假。
  普通的剖腹产手术,成功已很久不做。他对那张令男人双膝发软的脸也不屑抬眼,他喜欢全天然,不稀罕后期加工的组合产品。
  院长就差在他面前老泪纵横,他不是追星,而是这颗星对医院有恩,曾经捐过一大笔款子购买多套先进的医疗器具,现在人家又许诺还会捐款。人要懂得感恩图报。
  你在找理由,你就是迷上她了。成功促狭道。
  院长急得面红耳赤,我这把年纪,迷一个孕妇,我。。。。。。我变态呀!
  成功挤挤眼,难说,她老公不是比你年纪还大么?
  院长呼吸急促:你。。。。。。到底做不做?
  成功没继续逗院长。院长待他不薄,给了他一个非常宽松的工作环境。他不感恩,他重人情。
  那位老公,是名副其实的老公,顶着个大光头。这不是耍酷,而是无奈,头发秃得没几根了,索性斩草除根。这颗星是他未来的三婚夫人,和第二婚还没离下来呢!他请了位相士测了下,说凌晨一点是个吉时,对他的事业最有利。于是,手术时间就安排在凌晨一点。
  成功听了护士的汇报,差点没把办公桌给掀了。本来成功想早点把手术做了,回家泡个澡,煮点粥吃吃。最近喝太多的酒,把胃给喝坏了。他不能再不管,不然胃就罢工了。喝酒是心情郁闷需要排泄,郁闷的原因不详,大概和孤单沾点关系。回到家,对着一屋子冷清的家具、空荡荡的空气,挺想有个人抱着。但那个人不是谁都可以。
  有时候,成功也会想什么样的女人适合和自己过一辈子,都不令他厌倦。想来想去,脑中一片空白,连根头发丝都找不着。
  “成叔叔!”人还没进屋,帆帆就叫了起来。
  成功俊脸上乐开了花,“宝贝,快给我抱抱,成叔叔为你都要得相思病了。来,我们一起笑一个。”不由分说,从卓绍华手中抢过了帆帆。
  一大一小,先玩对眼,然后,一半嘴角上倾,一半嘴角轻颤,眼神轻眯。玩得正欢时,成功明显地感到两道寒光射来。
  “我疼我干儿子,不行吗?”成功瞪了一眼过去,随即一脸嫌弃,“那谁呀,丑成这样还敢出来溜达,动物园都不管?”
  卓绍华不着痕迹地将手搭在诸航腰间,清清凉凉眉梢一抬:“关你什么事。”
  诸航则是回以激烈的反击:“首长,咱别和流氓计较,他的层次搁在那,不懂什么是气质、内涵、心灵美,他那两狼眼,就只看到外面那一层皮。”
  “咋啦,我就喜欢看,你有本事别蜕!”成功毫不示弱。
  “成叔叔,”怀里的小帆帆看不下去了,“妈妈。。。。。。生病了。”
  “人才会生病,猪不会的。”成功笑得很和蔼。
  “妈妈是人!”帆帆的表情严肃起来。
  成功可不愿犯众怒,连忙附和:“嗯嗯,看着很像。来,我们坐下吃冰淇淋。”
  “好!”帆帆喜上眉梢。
  照顾着帆帆的情绪,诸航强咽怒火,用眼神警告成功,你再耍流氓,帆帆就不让你碰。成功用唇语回道:小人!
  卓绍华叹息,每到这个时候,就觉着自己特苍老、沧桑。他悄然打量着成功,斗嘴斗得这么欢,心情会不好?他怀疑!
  成功只点了两客冰淇淋,诸航的是芒果糯米,帆帆的是巧克力球。
  诸航不嗜甜,这个拼盘是芒果搭配浸泡过椰奶的糯米,加入放了盐和糖的椰奶,点缀着烤芝麻,不同于一般的夏日甜点,它有水果的甜,又有椰奶的香、糯米的温热。
  诸航第一次吃,第一口就喜欢上了。“首长,冰淇淋不全是冰的呀,也有暧的呢!”
  卓绍华默默无语。
  成功憎恨地朝天花板翻了下白眼,笨猪,生理期能吃冰么,他的良苦用心哦!他好歹也是妇产科专家,猪那点气色都诊不出什么,无颜面见江东美女们了!
  “成叔叔,快!”帆帆还不会拿匙,小嘴张得大大的,催着成功喂快点。
  成功突地笑得格外的温暖慈祥,挑起一匙巧克力,递到帆帆嘴边,却不往里送。“帆帆,你叫声成爸爸,马上又有一杯冰淇淋飞过来。”他朝柜台后面脸红红的店员挤了下眼。
  帆帆乌黑乌黑的眼珠定住了,长睫扑闪扑闪了几下,“成爸爸!”清清脆脆,响响亮亮。
  帆帆惊住了,成叔叔手里真的又多出了杯冰淇淋。
  成功快乐的心都要飞到云朵里了,拿眼角去瞄对面的两人。一个专注在吃,一个专注沉思,仿佛充耳未闻。
  他得意地笑。帆帆头歪着,突然好奇地说道:“成叔叔,你叫帆帆爸爸,我们还要!”
  成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瞠目结舌,谁家生的这贪心孩子?
  诸航噗地喷了一桌的糯米,她一边咳一边道歉,“不好意思,呛住了!”坏家伙真不让人失望,就知道他学习能力强。
  卓绍华轻拍着她的背,“让你慢点,你就不听!”
  道别时,诸航友情提醒成功,下次别好为人师,偶像不是谁都可以做的。成功脸阴着,一言不发。
  卓绍华拍拍他的肩,说:“童言无忌,别介意,我还会当你是哥们。”
  吃饱喝足的帆帆不肯让人抱,一手抓着爸爸的手,一手抓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出了门。
  成功咬牙,咬牙。。。。。。咬,把嘴唇都咬破了。此仇不报非君子,他发誓,今冬明春,他一定一定也要“婚”一次。那一家三口留给他的背影太刺眼了。
  本来就不爽的心情,又受如此重创,成功走进医院,值班的护士们都陡地打了个冷战。
  麻醉师给那颗星注射麻药,成功让星老公在手术单上签字。那颗星娇娇地对成功说:“医生,一定要帮我把手术做成功点,伤口要缝得漂亮,我以后还要穿礼服、穿泳装。”
  “在上面绣朵花怎样?”成功面无表情地瞅着她。
  星一怔,委屈地看老公。
  老公从怀里掏出个支票本,塞给成功,“成医生你开个价。”
  成功不愤世嫉俗,就瞧不惯这幅暴发户的嘴脸,似乎在这世上,什么都能拿钱摆得平。“咱们这儿是综合医院,不是整容医院,你们进来前,看清楚没?”
  星丽容通红,“我们。。。。。。。当然信得过成医生的医术。”
  成功耸耸肩:“信任最好。医生只能确保病人无恙,无法承诺让病人有多漂亮。没什么意见,签字!有意见,速转院。”
  他朝麻醉医生递了个眼色,扬长而去。
  手术很顺利,那颗星命不错,龙凤胎,老公在产房外面都哭了。他的前两位夫人各给他生了一位千金。这下,他离婚的信念更坚决了。
  成功洗漱整理完毕,一看时间,快四点了,天马上就要亮了。想罢工的胃又开始提起了意见,他像个初期孕妇,在洗手间干呕了好一会,额头渗出密密的冷汗。他很想吃点清淡的粥,温温的,抚慰下空荡荡的胃袋。这个时点,医院餐厅还没开门。外面的餐厅恰逢什么文明城市检查,关了一大批。站在走廊上放眼看去,没几盏灯火有家的感觉。
  下楼,不甘心地转了一圈,急诊室那边也没吃的。护士、医生抓紧时间,依着靠着补会眠。路过中药房,他朝里看了看,想着等天亮,找人调点生肌活血的药给那只猪,一个女人,明明长得又不丑,却不会好好爱护,真令人着急。
  “医生?”灰暗的过道里跑进一个人影,潮湿湿的手拽着成功白大褂的衣角。
  成功腾地拽回衣角,“向前十米再左转,是急诊室。”
  那只手顽强地又伸了过来,伴以轻轻的颤栗,“你是大医生!”
  好新颖的说法,医生还分大和小?成功这才分神看了那人一眼。这一看,成功立刻加快脚步。
  “医生,医生!”那人如影随形。“我的病很重,小医生看不了。你得救救我!”
  “我已经下班了。”成功头都不回。
  这回,被拽住的是手臂,用了全身的力气,逼得成功不得不回过头。“你到底想怎样?”成功厌烦地加重了语气。
  那人并不看成功,嘴唇哆嗦着,“医生你应该知道,医患关系过于僵化,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