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老是不进球      更新:2021-02-20 04:47      字数:4812
  “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真怪。”
  骆从信支着下巴沉思。是啦!他也早就知道卫大哥在心中默默喜欢老爷,但亲眼看到的感受太过震撼,让他很难适应。
  韩仰玉突然凑过身来,抱住骆从信,双臂环抱。“这样怪吗?”
  “不怪、不怪。”骆从信欣喜地回拥,将唇靠在韩仰玉脸上。
  “好痒。你多久没刮胡子了?”
  “三天。”
  同样是男人,韩仰玉十天半个月才需要打理门面,但骆从信的胡髯却已经成林。
  两人嘻嘻哈哈倒在床上笑闹。
  “别笑,会吵到小孩。”
  “少爷,你搔我痒又叫我别笑。”这不是作贼喊抓贼吗?骆从信埋怨地说。
  他抬头发现少爷的脸缓缓靠向他,然后便是属于激情的沉静。
  他们吻得忘我,忽略了外面来了又去的脚步声。
  于是,他们没注意到卫宁要他们共用一房的真意,也没发现他们独处的时间多了许多,韩家总管的细心尽在不言中。
  这一切就像是顺理成章般,他们回到了过去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府内下人并不多,三个打扫的,应门的,一个厨娘,一个洗衣妇,便是全部人手,与过去的韩府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狭小宅第,丝毫不铺张,却已经足以过得舒舒服服。
  韩仲熙与卫宁积极规划着古玩店,想从老营生重新出发。
  而韩仰玉想仿效洛阳的酒楼形式在镇上开一家客栈,拉着骆从信四处看地点。
  幸福的日子似乎真的回来了。
  “张巡大人被斩了?”
  “岂止!许远大人、南将军,统统没有逃过这一劫。”
  “听说燕军攻下睢阳,城里面已经死得只剩下两百多人。睢阳被攻破,我们南方可不安宁了。”
  走过闹市,不知道哪来的几个商贾正谈论着北方的事情。
  骆从信首先停下脚步。
  南将军……死了?他张大嘴巴,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对了,他好像答应过什么事情。
  他曾经斩钉截铁地对南将军说,只要他护送少爷回到南方,他就会回睢阳去,与全城军民共存亡。然而他却忘了这件事情,跟少爷回南方后,他只晓得跟少爷形影不离的在一起,享受得来不易的爱情,完全忘记北方是一片血腥战场。
  “从信,怎么了?”韩仰玉也听到了那几个商人的话,他停步,关切地问骆从信。
  “没什么。”骆从信刻意压下激动的情绪。
  “是吗?”韩仰玉指着那群人,“他们好像是从北方来的,要不要去问个清楚?”
  “不用了。”
  骆从信加快脚步离开,却怎么也躲避不了良心上的谴责。
  接下来的好几天,骆从信陷入不可自拔的自责当中,他想着那些弟兄是如何在险恶的环境下守着城墙,如何熬战到最后仍不支投降。
  弟兄们为了成全他对少爷的心意,不惜违犯军令放他离开;南将军了解他的苦衷后,甚至送了他座骑,他却一走了之,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该做点什么来回报这些恩情才对。
  思索到最后,骆从信得到了答案,脸上泛起坚决的笑容。
  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
  “少爷?”来人正是韩仰玉,他已经站在骆从信身旁许久了。
  “从信,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从信烦恼如斯?
  “我在想睢阳的弟兄们,还有南将军……记得我说过吧?”
  “我知道,玄武是他送给你的。”
  “嗯!我一口气失去了这么多爱护我、照顾我的人。”
  “现在有我还不够吗?”韩仰玉轻笑,想要用开朗的言语来消除从信的困惑与伤痛。
  在我决定离去的时候,你不要说出这种话。
  骆从信转身,紧紧抱住少爷,说出真心话:“少爷,我要回北方去,加入郭将军的阵营。”
  本是想让从信开心一点,没料到却换来分离的言语,韩仰玉不由得有些慌乱。
  “你说什么?!你要回去?!”
  “我答应过的……”
  “答应谁?你也答应要永远留在我身边!”韩仰玉惊觉自己的口气像极了那天的李婉英。
  莫非这就是现世报?韩仰玉有不祥的预感。
  骆从信摇头。少爷不懂的,这是男人间的承诺,他答应过的,他会回到战场,跟那些伙伴站在一起。
  即使他们已死,但他要去继承他们的遗志。
  “从信,你现在去也不能改变什么。”韩仰玉力图镇静地说。
  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我再也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了……
  不要让我在享受了短短的幸福之后,又要把这幸福夺走。
  韩仰玉在心中反复想着,却说不出口,只能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惊觉自己已经离不开他。
  家变、战乱,他们断断续续分开了多年,才相聚这么短短数月,从信狠得下心离开?
  “我答应过大人,我一定会回去跟他们并肩守住大唐山河。”
  “睢阳已经攻破许久了!现在时局这么乱,你……你回去也只是送死而已,你是我的,我不准你走?”
  韩仰玉这句话更加坚定了骆从信的决心。
  他是少爷的……从许久许久以前就是。
  早在他北上寻找少爷时,他的一颗心就已经系在少爷身上。
  骆从信咧嘴一笑,阳光从云间的缝隙中照下来,他一脸的明亮,那些阴霾已经从他心中完完全全消失。
  “我终于知道张巡大人他们为什么要死守住那座孤城,至死方休,因为他们发自心底爱着整个大唐的百姓,为了百姓,他们无悔的付出他们自认为微小的生命,而我……爱的是你!我愿意为了你,去挡住北方的战火,只要能确保你在南方平平安安活着,即使是死,也是值得的。”
  看着他的表情,韩仰玉无力地靠在骆从信身上。
  “大唐有千千万万的士兵,并不少你一个……”韩仰玉不放弃劝说,但他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从信的。
  “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少爷,战争结束后,我一定人回到你身旁服侍你,我这条命是你的,这一点十几年来都没有变过。”
  仰玉一转身,紧紧拥抱住他。“从信,答应我你一定会回来。”
  “少爷,我一定会!”
  骆从信回拥,他们的身躯紧密相连,手掐入韩仰玉的肌肤当中,他比他更舍不得走。
  这人世太残酷,他们不断擦肩而过,而在这乱世当中,他们没有从容相守的权利。
  “如果真的要走,答应我,不准死。”仰玉靠在他怀中痛苦地说。
  千古以来,究竟有多少上战场的兵士可以顺利归来?
  家国之乱,害苦了无数想要相守的有情之人。
  “我不会死的。”
  这个拥抱漫长得没有终止,谁都不愿意放开手。
  这一放,明日关山又几重。
  骆从信积极购买上路的粮食与装备,准备几天后就动身。他—一与韩仲熙、卫宁告别,避开韩仰玉的耳目交代遗言。
  离别的痛苦越发清晰的同时,韩仰玉心里也有了打算。
  这次,他绝不会眼睁睁放骆从信离开。
  他也偷偷备了马匹、行囊;这次,他说什么都要跟去。
  因为不放心,他坚持要与骆从信同床,以免他摸黑离开。
  两人各怀鬼胎的躺在床的两侧,揣测着对方的心思与行动,他们的距离从来没有如此遥远。
  这一切都是因深爱所致。
  各自为着对方着想,太过在乎对方,以致意见格格不入。
  “少爷,你还醒着吗?”
  过了子夜,骆从信突然坐起身子。
  “醒着。”担心着身边的人离去,韩仰玉怎可能睡得安稳?
  几天下来,累得他眼旁一圈黑影。
  “少爷,你还在气我要走,对不对?”
  “对。”毫不留情地回答,只希望能够造成骆从信一丝丝的愧疚,让他得以将他绑在身边。
  骆从信摸索了过来,他高大的身子覆上韩仰玉的身躯,手探索着韩仰玉的脸颊。
  没哭,还好少爷没哭。
  少爷小时候很软弱,只要一点点小事就会流泪。
  他温柔地俯下面颊,用唇一寸寸安抚韩仰玉的伤心。
  “我不想让你伤心。”
  “你不想,可是你做了。”依旧是冰冷的语气,不管是罪恶感、愧疚感,哪一种情感都好,只要从信肯留下……
  “我必须走,这是我答应过那些弟兄的。”
  又是弟兄!难道恋人没有弟兄来得重要?
  韩仰玉别过脸,不看他那双在黑暗中依然闪亮的眼睛。
  总觉得,今夜他的眼里,藏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原谅我,少爷。”
  “不原谅你,你敢再走,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翻了身,背对着骆从信,显示自己的不满。
  但身体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搂入怀中,韩仰玉被扳转过去,脸上温热的气息是骆从信落下的吻,他冰冷的不想回应,却被持续的热情融化。
  “原谅我,好不好?”
  宽松的衣服随着他的手而敞开,然后,细碎的吻蔓延而下。
  韩仰玉本想拉住骆从信的手,却转了念,改将他拥近,重量压在身上的感觉是令人心安的。
  知道他在身旁,付出所有也在所不惜。
  黑暗隐藏了纠缠的身躯,残留的时光任由激情一点点耗尽,奢侈地交换着数不清的吻,但一切缠绵依然有结束的时刻。
  相思的夜总被离别的痛苦唤醒,仿佛只是一瞬间,天却已大白。
  唤醒韩仰玉的,是窗棂上不知道何处飞来的鸟儿,凄凄切切地唱着离情。
  迷茫地眨着眼,韩仰玉没有时间去回味昨夜缠绵的余韵,因为,他听到马匹一声意气风发的嘶吼,伴随着呼喝上路的口哨。
  天!他错过什么了?
  韩仰玉拾起地上凌乱的衣衫,胡乱套上,奔到大门口,只堪堪见到马背上轩昂威武的背影。
  黄尘滚滚,转瞬间已消失在视线内。
  “你们没叫我!”韩仰玉怒气冲冲,用控诉的语气质问门边的父亲与卫宁。
  韩仲熙打量了韩仰玉一眼后漠然走开,卫宁则温声道;“从信说你昨晚很累,让你多睡一些。”
  他累,从信就不累吗?回想起昨夜,韩仰玉红了脸,幸好可以用怒气来掩盖。
  “他居然不告而别?他、他、他……”叠声说着,一张脸气得通红。
  韩仰玉揉揉布满血丝的眼,擦掉眼泪。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
  “我去追他!”他下了决定。
  第十章
  飞快地整理好行囊,韩仰玉没有时间跟父亲告别,也不想再重演一遍生离死别的场面,他相信依父亲爱惜卫宁的心,会懂得他此番生死相随的心意。
  “少爷!”拦住他的,是卫宁张开的手,他挡住大门。“让从信一个人走吧,你这样追上去,会让从信为难的。”
  “卫叔叔!”韩仰玉急得喷泪,大声喊道:“如果从信一定要去送死,我陪他去!”
  “从信就是不想你跟,才偷偷的走。”卫宁正色道。
  “他说不,我就要听吗?!”韩仰玉气到发抖。
  他再也不想一个人被孤伶伶抛下,让他朝思暮想,寝食难安。
  与其心灵上的折磨,还不如跟着他去出生入死,可能还会活得快乐一些。
  偏偏,他的恋人一点也不懂。
  自以为是的北上,去做什么大唐的屏障!
  “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只要两个人的心意不变,无论分别再久,你们的心终是在一起的。”
  “我不要!我受够了!一次又一次,我跟从信还分别得不够久吗?
  卫叔叔,你也跟父亲分开了三、五年,你该明白这样的心情。”
  卫宁当然懂,他放下手,叹息一声,他明白等待的滋味不好受。
  “让他走吧!”不知何时,韩仲熙已站到两人身后,听着他们僵持不下的争执;他一句话,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我这一生,从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待我、评论我,我可以放宽心胸为所欲为,就不会限制其他人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韩仲熙昂然而立。
  “仰玉,你想走就快上路,别跟丢了。”
  “爹,谢谢你!”
  韩仲熙的话让韩仰玉感动莫名。他从小敬畏父亲,老是躲在母亲身后隔着一段距离看他,没有享受过多少父爱,也没得到过多少直接的关怀。
  但刚刚几句纵容的话,却让他感受到满满的爱与温暖。
  “战乱一结束,我会马上回来。爹、卫叔叔!”韩仰玉高兴得—一躬身行礼,将行囊往肩上一甩,飞也似的离开。
  他快步离去时的身影犹如天真的小孩,他拉出座骑,飞快朝骆从信离去的方向奔去。
  “唉!”卫宁默默摇头。
  “不高兴我放仰玉走?”出清掉一个傻儿子,韩仲熙大胆地在光天化日下抱住卫宁,抚平他眉间的绉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