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旅游巴士      更新:2021-02-20 04:44      字数:2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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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公鱼化身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失踪了。
  镇魂与捕梦继续混杂在人群中,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空中那尾怒吼——看似怒吼的红龙吸引的机会,逐个解决眼下所能找到的所有匪徒。找到这些匪徒其实并不困难,他们大多数都聚集在船舷前,徒劳地向巨龙开枪射击,子弹在鲜红的龙鳞上跳跃,造成的损害只不过相当于小学生互相投掷的橡皮粒和小纸团。龙看起来像是被激怒了,鞭子一般有力的尾巴向他们扫来,七八名匪徒发出惨叫,遍身鲜血地向后飞出。其余的匪徒正在惊惶后退,却半途受到截击,或遭一名年轻女子用枪托猛敲太阳穴而昏死,又或是在那女子的同伴面前无故昏倒,很快,主甲板上的近20名匪徒被全数解除了武装。
  同一时刻的舰桥内,佩伽索斯号的大副正在忙乱地为昏迷在地的船长解开领口,希望能使他清醒过来。看守他们的那两名叛变船员,有一名紧贴在舰桥侧面的落地窗上,以恐怖的眼神观察同伴的遭遇,双手食指交叉成十字,喃喃地念着什么,而另一名则以颤抖的手持枪指着大副,歇斯底里地喊叫:“快点把密码锁打开,改变航向!改变航向!”
  大副颤抖着下唇,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舰桥的舱门被打开了。持枪的船员立刻将枪口转向门口,看清来人后,睚眦欲裂的恐慌表情才渐渐放松。
  “夏尔!我们怎么办?”
  黑白混血的前轮机长克雷蒙似乎也是经历了一番波折才来到这里,洁白的制服外衣敞开着,染满血与泥的痕迹,衬衫扣错了扣子,碧蓝的眼睛内毫无平日的谐趣与自负。他沉默地摇了摇头,向他的同伙伸出手,拿过那支枪,稍稍犹豫,而后狠狠地反手用枪托砸在同伙的太阳穴处。在窗边的那名船员本能地向举止怪异的克雷蒙开了枪,子弹正中脸颊,却并没有如预期那样穿透克雷蒙的脑袋,它只是撞进了克雷蒙的皮肤,而后又沮丧地被弹了出来。年轻的走私团伙头目伸手在空中一捞,随意将那颗弹头捉住,又顺手抛弃。在子弹击中的皮肤上,几片胭红的鳞片一闪即逝。
  目睹这诡异的一幕,开枪的船员如他的同伴一样翻出眼白,昏死过去。
  克雷蒙松了口气,“啊……好累。”巧克力肤色的青年男人脱口说了一句字正腔圆的中文,闭目稍稍集中精神,容貌身姿竟然都如同雕塑家手下的泥,开始发生显著的变化。肤色渐浅,鬈发渐直,深邃迷人的希腊式眼睛再度张开时,已是碧清秀长的中式丹凤眼,横公鱼沂南以人类的形象出现在克雷蒙的制服里。
  他擦着额上的汗,环顾左右。舰桥内,船长与两名船员都昏迷着,只余大副与他面面相觑。大副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满面木无表情,一派空白,接着轰然仰面倒地。现在舰桥内清醒着的人,就只剩下沂南一个了。
  沂南苦恼地抓抓头发,向侧窗外看去,正看见云从身上的绳索已被解开,正站在船舷前拿着喇叭向那条翻腾咆哮的赤龙大声呼喊:“蒲二——别怕——哥哥在这里——哥哥替你把鲸鱼赶跑了——”
  而他的堂弟仍然在空中恐惧地上下飞窜,发出宏亮的尖叫声。
  沂南疑惑地眨眨眼。他终于明白,极度恐惧与极度愤怒,有时候是很容易混同的两种情绪。
  逃之夭妖 尾声
  “喂,捕梦,你还活着吗?”镇魂粗鲁地拍打同事的俊秀脸庞。
  捕梦的头枕在她的膝上,稍一转侧就头晕目眩,只能隐约看见风暴过后的明澈蓝天,还有云从与恢复人形的蒲二俯身看着他的面孔。过了几分钟,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倒在了甲板上。
  捕梦痛苦地蹙紧了眉,轻声问:“完了吗?”
  “科长。”他的新下属凑过来,谨慎地说:“船员和乘客共1827人,全部确认处理完毕。”
  捕梦精疲力竭地点头道:“那么我先睡了。”
  “科长……”
  沂南刚想说些什么,镇魂轻柔地伸出一手阻止了他。
  “让他睡吧,他刚刚抹消了差不多2000个人的记忆呢。”
  蒲牢、囚牛与横公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不愿再想起那惨不忍睹的八小时。
  佩伽索斯伤痕累累地漂浮在相叶港内,如同一只长途旅行归来的疲倦海鸟。在警方记录上,部分船员在公海上企图劫持佩伽索斯号,未遂。警员们并在船底货舱内发现了重达三吨的走私非洲象牙与小量军火,逮捕了所有参与劫持与走私的船员,其中大部分都还处于昏迷状态,清醒着的则精神恍惚,无法复述事件过程。
  经过问讯,大部分小乘客已收拾了行装,匆匆下船投入父母的怀抱,虽然有一些孩子还希望能够获得“烤焦面包”组合的签名,在警察的劝阻下,他们也只得悻悻离去。谁也不记得这个倒在主甲板上昏昏睡去的年轻男子,曾在过去的八小时内与他们所有人一一握过手。与所有的走私犯和船员一样,他们甚至已不记得航行的最后一天中发生过什么事。
  走下舷梯的人群中,不时这里那里地传出孩子们的呼痛声,似乎有只刺猬正在人群中穿行。很快地,他们就看见了那个高大英俊的银发肇事者。风讯向他们走来,依然穿着他那件会扎人的荨麻大衣,头发新梳成莫希干式样,似乎又多了几个鼻环。
  镇魂向他勉强笑了笑,“总公司董事会昨晚一定开了通宵紧急对策会议吧?”
  风讯回以爽朗的笑容。“他们估算了赔付金额。蒲二的事件,加上船身的损坏折算,大概总共是八百万元左右。律师团正在努力把这次事件定义为敌对行为、武装冲突或海盗什么的不可抗力后果,这样船体保险的赔付额就会减少到三百万左右——毕竟我们公司做的不是普通业务,不可抗力这个理由并不那么好用。虽然钱不算很多,但董事会还是震怒了……”
  “好吧。”身材娇小的年轻女子露出听天由命的表情,一手轻抚着她膝上沉睡男子的头发。“我们是要被发配去苏门答腊呢,还是去阿留申群岛?”
  风讯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哪儿也不去。实际上,比全体调职到南极还要糟糕。”
  机动科的新进科员惊讶地发现,他那英勇得近乎蛮横的副科长此刻脸色惨白,完全像是一个饱受惊吓的寻常女子。
  “风讯,不会是……”
  风讯悲哀地深深点头。“是的,总公司的视察团已经启程了,明天就到。”
  镇魂呻吟道:“上一次他们到相叶市来视察已经是光绪年间的事情了,直到上个月,档案室里那只千年蠹虫听见‘视察团’三个字还会癫痫发作……天哪,我能不能现在去辞职?”
  风讯默默地以沉痛的眼光注视着她。过了片刻,镇魂揉着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横公鱼有种强烈的预感。一场新的雷暴,正在他们的头顶暗暗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