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孤独半圆      更新:2021-02-17 02:04      字数:4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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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书房门口,田作诗轻轻地咳了一声,然后说道:“瑞翁,客人到了。”
  瑞翁,这个瑞字想必是那成字里面的一个字。
  只听书房里响起个苍老但不失劲道的话声:“有请。”
  田作诗转身含笑摆手:“请,兄弟。”
  李玉琪欠身说道:“不敢当,田老请。”
  李玉琪不僭越,田作诗很高兴,当即说道:“老弟是客,请吧,别让提督爷久等。”
  李玉琪这才告罪行了进去。
  进了书房,窗明几净,点尘不染,一张大书桌,上面摆满了书册公文,墙头上还挂着一柄剑。
  书桌前站着个瘦瘦高高的便服老者,老者看上去有五十多岁,清癯的脸庞,长眉细目,八字胡,两眼炯炯有神,满身的武气。
  李玉琪上前欠身一礼:“李七郎见过提督。”
  田作诗在一旁说道:“瑞翁,这位老弟是贝勒那儿的弟兄……”
  九门提督那成抬手抹了抹小胡子,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一摆手,接道:“你坐。”
  “谢谢提督。”李玉琪道:“不敢当,我不坐了,大贝勒还等着我回话。”
  那成本来也只是看泰齐的面子才让一让,当即他道:“大贝勒让你到我这儿来有什么事?”
  李玉琪道:“回您,大贝勒让我到提督这儿来要件案子。”
  “要件案子?”那成诧异地望着李玉琪道:“要哪件案子?”
  李玉琪道:“就是那件飞贼的案子。”
  “怎么?”那成一怔,道:“就是那件飞贼的案子,大贝勒这是什么意思?”
  李玉琪道:“回您,大贝勒的意思是不愿这件案子拖得太久,他怕事情闹到大内去,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那成脸色一变,摆手说道:“会闹到大内去?有这么严重么?”
  李玉琪道:“您明智,飞贼在外城猖撅,一旦认为官家拿他们莫可奈何,他们必进而进入内城,内城里的所有究竟要比外城多得多,那么,紫禁城近在咫尺……”
  那成一摇头道:“我不以为然,当然,大见勒预备把这件案子要过去,我是求之不得,可是不能凭你这一句话我就交案子……”
  李玉琪双手呈上大贝勒泰齐的马鞭道:“临时匆忙,大贝勒要我拿他的马鞭当信物……”
  那成伸手接过马鞭,看了看之后,微一点头道:“是大贝勒的没错,放眼京畿,这么讲究的马鞭只这么一根……”
  转眼望向田作诗,道:“子敏,你带他到褚和那儿碰个面,办交接去。”
  田作诗应了一声,欠身摆手,道:“老弟,请。”
  李玉琪向着那成施了个礼,退出书房。出了书房,他皱了眉,他可没想到还要跟他三叔碰面办什么交接,这下岂不非得让三叔知道不可了么?
  他站在书房门口,迟疑着道:“田老,非得跟褚领班碰个面么?”
  田作诗含笑说道:“这是手续,褚领班还有许多资料要做个交待,褚领班就在中院,不远,手续也不麻烦。”敢情田作诗误会了,只当他是怕路远,怕麻烦。
  李玉琪眉头皱深了三分,摇头说道:“我倒不是怕远怕麻烦,而是……”
  只听稳健步履响动,长廊那头转过来一人。
  田作诗叫道:“正好,褚领班来了,老弟不用跑了。”
  李玉琪陡然—惊,忙转头望去,来人不是他三叔是谁。这下要命了,想不见都不行,想躲都躲不掉了。
  褚和可是老远便瞧见这边有人了,天虽黑了,光线也暗了,可是这难不倒有一双锐利目光的老江湖。
  褚和看见是李玉琪了,他一怔停了步,旋即又放快步走了过来,没等他走近,李玉琪就忙把眼色递了过去。
  转眼间褚和走进,先向田作诗欠了个身:“田老,您忙着啊。”
  田作诗含笑点头:“褚领班,一天到晚碰面还这么客气,让我来介绍一下……”
  一指李玉琪道:“这位是大贝勒那儿派来的李兄弟,他是奉大贝勒之命来要那件飞贼案子的,刚见过提督爷了,提督爷让我陪他见你办交接去……”
  李玉琪向着褚和欠身一礼:“李七郎见过褚老。”
  褚和忙强笑说道:“别客气,别客气,既然是李兄弟来要案子的,也见过提督爷了,那么咱们现在就走吧,就在中院。”
  李玉琪道:“麻烦您了。”
  “别客气。”褚和应了一声,转向田作诗道:“田老您忙吧,有我招呼这位就行了。”
  田作诗道:“那也好,反正我跟着去也只是替你二位介绍一下。如今既介绍过了,就用不着我再去了,二位请吧……”当下又转向李玉琪道:“老弟,我不陪你了。”
  “不敢当。”李玉琪道:“您请忙,那么……待会儿我也不来跟您辞行了。”
  田作诗道:“咱们一回生,两回熟,往后就是熟人朋友,老弟别客气,没事儿常来走动常来坐。”
  李玉琪谢了两句,应了两声,跟着褚和走了。由后院到中院,褚和在前头走,一路就没说话。
  李玉琪可不安极了,直皱着眉。到了中院,褚和带着李玉琪进了一间偏屋,房里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桌子上还放着印盒,一大堆公文,敢情这是查缉营领班的办公处所。
  进屋掩上了门,褚和拿眼盯上了李玉琪。
  李玉琪不安地赔了个强笑,叫道:“三叔……”
  褚和突然开了口:“玉琪,你这是搅的什么鬼?”
  李玉琪不安地笑笑说道:“三叔,您别问那么多,反正玉琪管了您的事,他不是薄情寡义的人,不顾……”
  “慢一点儿。”褚和一摇手道:“告诉我,谁说你薄情寡义了?”
  李玉琪道:“凤妹妹一定……”
  “天地良心。”褚和道:“你可别多心,你凤妹妹什么都没说。”
  李玉琪道:“那……那准是放在心里了。”
  褚和一摇头道:“别这么说,玉琪,不会的,咱们是什么关系,什么交情,谁还不知道谁,谁还不谅解谁么……”顿了顿,呼了一口气,接道:“不管怎么说,对你,你三叔总是感激……”
  “三叔,”李玉琪道:“这就是咱们的关系,咱们的交情。”
  褚和道:“那么三叔不说这两个字,行不?”
  李玉琪道:“甚至连想都不该想。”
  褚和道:“说正经的……”一指身边椅子道:“坐下,咱爷儿俩坐下说。”
  李玉琪听话地坐了下去。
  坐定,褚和抬眼凝目,道:“玉琪,老老实实地告诉三叔,有一句说一句,不许有半点隐瞒,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李玉琪道:“您是说内城?”
  褚和道:“废话。”
  李玉琪赧然一笑道:“刚说过,您老别问那么多……”
  “不行!”褚和摇头说道:“你有神通,有本事,我这做三叔的焉有不弄个清楚的道理?说。”
  李玉琪莫可奈何,只有从实招了。
  “有办法!”听毕,褚和一点头道:“那么,大贝勒那儿的弟兄,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玉琪只得又从实招了—段过节。
  这回,褚和睁大了一双老眼,叫道:“老天,你怎么惹了这个主儿,你知道……”
  “三叔!”李玉琪道:“如今,对那个主儿,我知道的不比您少。”
  褚和道:“你知道他是个大红人?”
  李玉琪道:“知道。”
  褚和道:“你知道他是二皇上,操生杀大权,威风八面,显赫一时,内城里的那些人莫不怕他三分?”
  李玉琪道:“知道。”
  褚和道:“你知道他为人凶暴……”
  “您别说了。”李玉琪道:“我全知道,我不是跟您说了,如今对他我知道的不比您少。”
  褚和道:“那你还惹他?”
  李玉琪道:“不惹他能从九门提督手里要走这件案子么?”
  “玉琪。”褚和正色说道:“你要知道,这件案子一不小心是要摘脑袋的。”
  李玉琪道:“我知道,只问谁摘得走我这颗脑袋。”
  褚和摇头说道:“别玩笑,别轻忽,你有把握么?”
  李玉琪道:“三叔,我先问问,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褚和道:“有把握不说,你要是没有把握,三叔我拼着丢命罢职掉脑袋也不把这件案子交给你。”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我再问问,您把我从河南调来,又为的是什么?”
  褚和一怔,旋即摇头说道:“行,算我多说多问瞎操心,说得也是,要不是瞧你行,我把你从家里调来又干什么……”一顿接道:“我现在就交案子。”
  侧转身把桌子上一堆公文往这边一推,道:“瞧吧,都在这儿了。”
  李玉琪扫了那堆公文一眼道:“三叔,这是……”
  褚和道:“各衙门转过来的状子,这就是唯一可凭藉的拿贼资料,就这么多,再多一点都没有。”
  李玉琪摇头而笑道:“听您说的就够了,我用不着它。”
  褚和道:“这是手续,好歹你得接过去带走。”
  李玉琪笑道:“您既然这么说,我把它带走就是。”
  褚和道:“不带走也别把它留在这儿,你不知道,一天一天地往后过,贼拿不着,案子破不了,每天我一瞧见这一堆就头大,老实说一句,我怕了。”
  李玉琪笑了道:“这回该我头大,该我怕了。”
  褚和也笑了,笑了笑之后,他叹口气说:“真的,玉琪,关于这件案子,不知道的人不说,知道内情的人,一定会笑我褚和笑到家了。”
  李玉琪微愕说道:“这话怎么说,三叔,谁会笑您?”
  褚和道:“你想想看,老褚和拿不了贼,破不了案,却从河南找个晚辈来走门路把案子移开了,要走了……”
  李玉琪道:“三叔,您的意思是说我做错了?”
  褚和苦笑摇头道:“我倒不是这意思,其实,唉,反正人已经丢到了家,我还在乎什么?谁爱笑就让他笑吧。”
  李玉琪沉默着没说话,可是他心里明白,他没考虑到那么多,这件事他的确是做差了。
  他三叔虽然轻描淡写这么几句,心里的沉痛与难受是可想而知的,他三叔没拿着飞贼,是栽了。而他把案子要了过来,这么做等于又推了他三叔一个大跟头。
  他也明白,他三叔所以只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那是为他着想,怕他不安。
  他明白了,可是也已经迟了,如今已招上了那位大贝勒,要想抽手只怕是办不到了。
  他没说话,他又想了个主意。
  只听褚和又道:“玉琪,你要是真有办法,最好能把你三叔从这个圈儿里提出去,能那样的话,你三叔会更感激。”
  他明白,他三叔已心灰意冷了,虽然他三叔早就心灰意冷了,可是如今更甚。他沉默了一下,道:“让我试试,三叔……”目光一凝,道:“这,非那位大贝勒不行么?”
  褚和道:“当然由他说话最好,也最容易。他只要说句话,内城没人敢不听,不过没他也没关系,只要找个能压得住那成的就行。”
  李玉琪道:“万亲王、荣亲王这两位怎么样?”
  褚和道:“万亲王还可以,荣亲王只怕不行,你不知道,荣亲王这个和硕亲王只是虚衔,其实连个九门提督都不如,手里没一点实权。”
  李玉琪心里一阵难受,点头说道:“我知道,王爷对我说得很清楚。”
  “怎么?”褚和怔了一怔道:“他对你说得很清楚,他怎么会对你说这个?”
  “怎么不会。”李玉琪道:“您知道这位荣亲王是谁?”
  褚和忙问道:“是谁?”
  李玉琪道:“老神仙破格收录的徒弟,我玉珠叔。”
  “怎么?”褚和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睁大了老眼叫道:“他……他……他会是玉珠……那位珠爷!”
  李玉琪点头说道:“是的,三叔。”
  “天!”褚和愣了半天才又叫道:“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我只听说荣亲王是个能人,没想到会是他,这……这从何说起……”
  一顿接问道:“他不是被老神仙带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他回来干什么,怎么又当起了亲王?”
  褚和既然问了,李玉琪只好把听来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听完之后,褚和又叫了起来: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嘛,既被封了个和硕亲王,就必然是有来头的,既然是有来头的,又怎么会只顶个虚衔,这……这叫什么,这叫什么啊……”
  李玉琪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