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孤独半圆      更新:2021-02-17 02:04      字数:4921
  “王爷,”李七郎道:“人命较诸我这过份的言辞如何?”
  万亲王纳桐脸色猛又一变,道:“你简直——少见,我还是头一次碰见你这么大胆而放肆的人,说别的。”
  李七郎道:“我认为王爷该管束自己的子女,而不该迁怒于别人;还有,王爷认为这样可以让他二位死心,殊不知这样适得其反,王爷是他二位的生身父,他二位固不敢对王爷怎么样,但心中对王爷的不满,日久之后……”
  万亲王纳桐怒声说道:“他们敢,这还得了……”
  “王爷,”李七郎道:“子女是自己的,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不孝,难道说王爷能杀了他二位不成?将来眼见他二位忧郁不乐,日久成疾,我试问,到时候痛苦的是谁?”
  万亲王纳桐拍了一下坐椅扶手,道:“这……这还像话,这还像话……”
  李七郎接着又说道:“这是王爷的二不智,至于,王爷的三不智,那就涉及到王爷管教子女的方法了……”
  万亲王纳桐道:“你说我对子女管教不严……”
  “不,王爷,”李七郎道:“我是说王爷对他二位管束得太严了。”
  万亲王纳桐一怔道:“怎么说,我对他们管束得太严了……”
  李七郎道:“王爷且看贝勒爷,为人胆小,羞怯,懦弱,优柔寡断,身子弱不禁风,毫无须眉大丈夫气概,像贝勒爷这样,怎么能继承王爷的一切,又怎么能肩负重责大任,我认为这全是王爷一天到晚把他关在府里读书读坏的。”
  “胡说,荒唐,”万亲王纳桐道:“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听说过读书读坏了人的。”
  李七郎道:“没有么,古来明例比比皆是,王爷可要我试举几个?”
  万亲王纳桐颇感兴趣地道:“嗅!你试举几个明例我听听。”
  李七郎道:“我请问王爷,古来读书人为什么被人称呆痴,称为迂腐,称为书呆子?”
  万亲王纳桐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就是读书读坏的?”
  李七郎点头说道:“正是,王爷。”
  万亲王纳桐道:“你要明白,古来读书人并不一定个个被人视为呆痴,视为迂腐,称为书呆子。”
  李七郎道:“我不否认,王爷,这是实情,然而这就是各人的读书方法不同的缘故,他就是不同的读书方法造成的不同。”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道:“读书方法不同?”
  李七郎道:“王爷,各人读书方法之不同在于读死书,读活书,也就是所谓食而不化,食而化,王爷该知道当初诸葛武侯在江东舌战群儒所说的通儒与腐儒之别……”
  万亲王纳桐摆手说道:“谬论,谬论,简直谬论。”
  李七郎道:“王爷,卧龙凤雏,得—而可安天下。水镜先生首荐,徐元直再荐,刘玄德三顾,诸葛武侯之论是谬论么?”
  万亲王纳桐干咳一声,道:“这个……嗯,嗯,这个……你坐下,你坐下。”
  博总管一怔忙道:“李七郎坐,快坐下,王爷赏座了。”
  李七郎微一欠身,道:“谢王爷。”迈上两步隔几坐下。
  万亲王纳桐转了转身子,对着李七郎道:“你书读的好像不少?”
  李七郎道:“没多少,王爷,只能说略略涉及,止于皮毛。”
  万亲王纳桐又挪了挪身子,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让纳容读书,用错了方法?”
  李七郎道:“恕我直言,王爷,要照这样下去,贝勒爷即使遍览典册,装一肚子书,也只不过是个腐儒,仅仅于笔砚间数黑论黄,舞文弄墨而已,并不足以安邦定国。”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道:“是的。”
  李七郎道:“王爷,读书,求的是明理明事,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并不是只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
  万亲王纳桐道:“这又是诸葛武侯之论?”
  李七郎道:“是的,王爷。”
  万亲王纳桐两个手指头轻轻地在座椅扶手上弹动着,偏着头自言自语地道:“我错了,我管教居然错了……”
  李七郎道:“天下每一个做父母的没有不望子成龙的,王爷是希望您这条龙有朝一日风云直上呢?还是希望您这条龙永远蛰伏于池中?是希望贝勒爷忠君爱国,守正恶邪,泽及当时,名留后世呢?还是仅仅希望他务雕虫,工翰墨,作赋穷经,笔下千言,实无一策而足?”
  万亲王纳桐道:“当然是希望他成个君子之儒,成个通儒,那……”
  话锋一转,接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七郎笑了笑,没说话。
  万亲王纳桐道:“我问你话。”
  李七郎道;“王爷,我听见了。”
  万亲王纳桐道:“那你怎么不说啊?”
  李七郎笑了笑,又没说话。
  万亲王纳桐双眉一耸,不悦地道:“原来你也仅是口中能作千言,胸中实无一策。”
  李七郎道:“王爷错了。”
  “我错了?”万亲王纳桐道:“那你为什么不说啊?”
  李七郎道:“王爷,我有两点不便之处。”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道:“你有哪两点不便之处?”
  李七郎道:“第一,王爷叫我来,只是叫我来问罪的……”
  “谁说的?”万亲王纳桐白眼一瞪道:“我要是叫你来问罪的,你能站在我身边么?”
  李七郎微微一笑道:“那么我谢谢王爷不罪……”
  顿了顿,接道:“我这第二点不便之处是……王爷,贝勒爷跟二格格是不是已经有所禀报了?”
  万亲王“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他两个已经对我有所禀报了,纳兰说要为你在府里补个护卫,我还没有答应。”
  李七郎道:“这就是我不便之处,我要是告诉王爷,该怎么办,那会让王爷误会我是有心要挟,非让王爷把我留下来不可。”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道:“这跟我留不留你有什么关系?”
  李七郎笑笑说道:“当然有,我有个补救的办法,就是请王爷把贝勒爷交给我。”
  万亲王纳桐讶然说道:“把纳容交给你?这话……”
  李七郎道:“也就是说让我跟贝勒爷做个伴。”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道:“你跟他做个伴就行了么?”
  李七郎道:“不用多,三个月后请王爷召贝勒爷面试可也。”
  万亲王纳桐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点头说道:“要不是你把话说在前头,我还真会认为你是要挟我非把你留下不可……”
  李七郎道:“所以说我不便启齿。”
  万亲王纳桐道:“可是你毕竟还是说了。”
  李七郎含笑说道:“王爷,留不留我,那还在您。”
  万亲王纳桐道:“为了我的儿子,我不得不留你了。”
  李七郎道:“那不一定,王爷,天下能人比比皆是,京里高才该更多。”
  万亲王纳桐道:“前者我不愿舍近求远,至于后者,我还想不出京里哪一个能比得上你,因为他们的说法没一个跟你一样的。”
  李七郎笑而不语。
  万亲王纳桐深深一眼,摇头说道:“我发现你这个年轻人很高明,很厉害。这么说吧,你的心智简直就高得可怕,纳容他比你差多了。”
  李七郎淡然一笑道:“王爷要是拿贝勒爷跟我比的话,那未免太小看我了。”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道:“你觉得委曲?”
  李七郎道:“那我不敢,只是不愿过于菲薄自己而已。”
  万亲王纳桐凝目说道:“好自负,说说看,你的才到底高到什么程度?”
  李七郎道:“王爷,我无意替自己吹嘘,更不敢当着您骄狂,论武,我当世罕有对手,论文我没把当代任何一位大儒放在眼内……”
  万亲王纳桐一拍座椅扶手道:“这还不够骄狂……”
  李七郎道:“王爷可愿试之当面?”
  万亲王纳桐没理他,却向着博总管一摆手道:“去告诉他们给我炖两碗银耳汤来。”
  博总管忙答应一声,躬身而去。
  博总管走了,万亲王纳桐目光一凝,缓缓说道:“李七郎……”
  李七郎道:“王爷。”
  万亲王纳桐道:“你真叫李七郎?”
  李七郎道:“我还有个名字,不过我只希望王爷一人知道。”
  万亲王纳桐忙道:“所以我把博多支走了,你叫什么?”
  李七郎道:“李玉琪,王爷。”
  万亲王纳桐在大腿上拍了—下,道:“这才像,东方之美者,有‘医无闾’之洵,餮桑钇呃烧饷炙祝宜撞豢赡停憔桓糜姓饷锤鏊酌帧!?br />
  话锋一转,接问道:“你是哪儿的人?”
  李玉琪道:“王爷,我祖籍北京。”
  万亲王纳桐道:“没人问你的祖籍。”
  李玉琪道:“王爷,我是河南人。”
  万亲王纳桐道:“这么说你是从河南来的?”
  李玉琪道:“是的,王爷。”
  万亲王纳桐迟疑了一下,道:“你真是个江湖人么?”
  李玉琪道:“是的,王爷。”
  万亲王纳桐道:“这是实话?”
  李玉琪道:“李玉琪这三个字只有王爷您一人知道。”
  万亲王纳桐摇头说道:“你不像个江湖人,也不该是个江湖人。”
  李玉琪笑笑说道:“王爷以为江湖人都是只会斯杀斗狠,野蛮凶悍的亡命之徒?”
  万亲王纳桐道:“据我所知江湖人都是这样,我所见过的江湖人也都是这样,假如你真是江湖人的话,我这观念就要改变了。”
  李玉琪道:“您是得把这观念改变改变,我举几位江湖人您听听,当年的郭家,胡家,近一点的玉箫神剑闪电手夏(无比烂人),碧血丹心雪衣玉龙朱……”
  万亲王纳桐眉锋一皱,摆手说道:“别提他们。”
  李玉琪道:“便是故大将军年,神力威侯傅,德容贝勒,德怡郡主以及如今的荣亲王,都跟江湖脱不了关联。”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道:“你也知道傅侯,容见勒,怡郡主跟……”
  李玉琪道:“傅侯几位昔日远征藏边,平定白衣大食与布达拉之乱,声威远震,朝野同钦,哪个不知,谁个不晓?”
  万亲王纳桐轻叹—声,道:“只可惜他几位走错了路,也就是因为他几位跟江湖脱不了关联,所以最后落得……要不然他几位如今不……”
  摇摇头接道:“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李玉琪淡然笑问:“王爷认为他几位走错路了么?”
  万亲王纳桐道:“难道不是?”
  李玉琪道:“王爷,人各有志,我敢说如今若有谁能问问他们几位,他几位绝不会认为自己是走错了路。”
  万亲王纳桐道:“那是,他几位自己当然……”
  一摆手,接道:“不提了,不提了,我问你,你真希望留在我府里当一名护卫么?”
  李玉琪道:“王爷的意思是——”
  万亲王纳桐道:“像你这么个人,天下无处不能去,绝不会看上亲王府一个护卫的职位。”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面对王爷这么一位贤明、刚直、耿介,不同一般的人,我不愿隐瞒,我所以要在您这儿谋个护卫职位,有两个原因。”
  万亲王纳桐忙道:“哪两个原因?”
  李玉琪道:“头一个原因可以告诉任何人,后一个原因跟我的名字一样,我也只能告诉王爷一个人。”
  万亲王纳桐道:“你放心,我绝不告诉别人就是。”
  李玉琪道:“谢谢王爷,头一个原因,贝勒爷跟二格格都是不同于一般的人,没有一点驾子、没有一点习气,让人乐于亲近……”
  万亲王纳桐道:“你高看他们了。”
  李玉琪道:“王爷,这是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的实话。”
  万亲王纳桐摆手说道:“说你那第二个原因,说你那第二个原因。”
  李玉琪道:“王爷该知道,最近京里闹飞贼闹得厉害。”
  万亲王纳桐猛一点头道:“不错,也就为此我才不让纳容两个往外跑,你提这……”
  李玉琪道:“我师父有位把兄弟在九门提督辖下的查缉营任职……”
  万亲王纳桐“哦”地一声忙问道:“谁呀?是谁?”
  李玉琪道:“褚和。”
  万亲王纳桐“哎呀”一声道:“是他呀,我知道,我知道,听说他在江湖上很有名气,当年在大江南北很吃得开……”
  李玉琪道:“是的,王爷,这是实情,当年在大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