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作者:泰达魔王      更新:2021-02-17 02:02      字数:4935
  “少泽!”救星来得正巧,自是欣欣然迎了上去,绽了个惊喜的笑,“是从凌霄殿出来吗?里头怎样了?”
  少泽沉吟片刻,不紧不慢道:“是问谁怎么样了?”
  “自然是银翘!”想了想,又道,“自是那个犯乱的女首领。她……如何了?”
  少泽半弯着拳掩口,轻咳一声,道:“与来。”说着便让开一条通向花园的道,示意挪个地方谈话。
  花繁似锦,阆苑仙葩缀了满目琳琅,一直通向明镜无波的太液仙池。少泽池边寻了方石凳坐下,见早已急不可耐,才面有难色地开了口:“听的口气,是想要救她?”
  不假思索地点了头。
  少泽脸色凝重:“白慕上神费了大周章才将她擒回来,恐怕难以轻易罢休。”
  这却不是什么大妨害。心里头计较一轮,又不好与他细道其中究竟,只好撇了撇嘴,问道:“之前狱渊不是已经失守了么,怎还会这么快结束?”
  少泽凝重的神色化开几分,淡声道:“那不过是请君入瓮。仙家府邸尚要设下层层禁制,狱渊又怎会没有上古阵法把守。”
  狱渊乃上古遗迹,不仅设有阵法守护,而且这阵法的数量,是八道。即便大举入侵,等到通过之时未免能留下几个残卒。正如间帝王的陵墓,其中多是机关四伏,不得法的盗墓贼即便入了墓中,却未必能碰到棺椁。可也没有听过,哪个守墓会仗着机关四伏,就放任盗墓贼如入无之境。
  白慕这么个偷懒的法子,天君竟然没有气得将他宣入霄汉宫,未免涵养忒好。
  少泽见已有悟色,紧接着道:“疲敝之卒最是审慎。枉死城风平浪静了这么久,妖族养精蓄锐,自以为有了一击之力,入狱渊时方能放开手脚。这八道阵法,才能发挥它最大效用。”
  “可若是没有七八分的把握,谁又敢硬闯?”不知怎的,听到这个法子,心中竟惴惴不安起来。
  少泽叹息一声,低头看着太液池中波澜微起的倒影:“魔龙传承只需王族之后以血祭棺,便会受魔龙结界守护。结界内戾气刚猛,一切仙术妖术皆不能使用,唯有血脉相通的继承者能不受结界影响。他们以为护送银翘到达狱渊之底开启结界后,即大功告成,花再大的代价皆所不惜。”
  他仰了仰头,温和的目光像一道晨阳拂面上,沉声道:“若非王族之后,闯入结界者必死无疑。他们没有想到,有会进入魔龙结界而不灭不死,带着血祭未成的银翘挪移出狱渊。”
  “那个……是白慕?”哪怕知晓此刻他安安稳稳地霄汉宫里,双拳还是止不住地握紧。
  少泽微微颔首:“那挪移阵是他早先布好的,他一早便决定要这么做。”
  ☆、第四十一章
  少泽微微颔首:“那挪移阵是他早先布好的;他一早便决定要这么做。”
  握紧的掌心发了汗;经风一吹;竟有些濡湿的凉。原来不与银翘正面相碰;竟要冒如此大的风险。
  少泽关切地投来一眼。定了定神,虚虚撑起个笑;问道:“银翘虽生了异心;但最终没有达成,也未曾为害三界,按理不能算作大罪。所以只要白慕这个功臣说一说情,天君他老家还是能轻罚的罢?”
  期待地将他看着。
  不料少泽却不动声色地躲了的目光;面有难色:“紫微帝君也殿中。即便上神那关过的了;紫微帝君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神色间极是为难,仿佛遇上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但闻言却是宽心了j□j分;别难劝,自家爹爹那头,难道还不好劝么?
  双颊泛上了难掩的喜色,笑盈盈地谢过少泽,欣然道:“那便好办多了。”说着便有些跃跃欲试,起身欲走。
  少泽面上一沉,罕见地拽住的袖子,死死将扯住:“小绾。”
  回身皱眉:“怎么了?”
  “还不明白吗?”少泽声音极轻,每一字都透着艰涩,“正是因为有,他们才一定要把银翘罚下诛仙台。”
  登时一愣。
  少泽缓缓松开了的衣袖,手却还维持着若持一物的姿势,停半空:“当年银翘入轮回殿转生,本就是天命安排,转世轮回是洗净她血脉魔气的唯一办法。可惜她离开之后,魔气大盛,竟以**凡胎开启了魔智,才走上了寻找魔龙传承的路。”
  他眼中含了一线痛苦之色:“也是随父君料理酆都一事,才知道,原来天生便是净化之体。银翘之所以被寄养紫微垣,之所以会只与亲近,都是因为只有的净化之力,才能安抚她体内的魔族血脉,让她一心向善。”
  “……说什么?”脑海深处像有什么猝不及防地炸开,震得发蒙。血液里异乎寻常的治愈之力,竟是因为这般?银翘为紫微垣上下所排斥,只与亲近,竟也是早就被安排好的?!
  少泽把话说出了口,反倒像是卸下了个背负已久的包袱,眼里的艰涩转瞬成了一泓悲切:“近千年来天地之象甚不安稳,父君铁了心要除尽银翘这个祸患。既然轮回净化的法子不管用,就必定要她形神俱灭。”
  埋藏了数万年的真相面前一层一层鲜血淋漓地被剥尽,身体没出息地发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少泽扶住的肩膀,宽慰:“上一回不明就里,担心他们会用生祭魔龙结界来阻止银翘,才给了那个玉简,必要时会来帮。可是现却知晓,怕是多心了。”
  他的目光上移,落发间的冰簪上。这簪子太微垣时便时时戴着,今日出来得急,也未换装束。少泽苦笑道:“他连一魂一魄都敢拿出来守着,怎么可能用作生祭。”
  脑海里又是一震,手不由自主地抚上簪子,冰冰凉凉,却果真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寻常的玄冰再坚固再剔透,总也是寒冷刺骨,偏偏这一支入手温凉,透着寒气,却不伤。原来竟是用破魂术分开的一魂一魄。
  一直觉得白慕对的心思像对一只宠物,平素总是冷着一张脸不曾给过好颜色,高兴时吃醋时便宣示一下主权,无心时便来去自如不告而别。虽亲昵有加,情丝却淡薄。一向犯懒地自麻痹,对自己说今朝有酒今朝醉,生得意须尽欢,这样便很好,不必太沉重。
  如今却是个极大的讽刺。
  鼻尖忽然一酸。对口是心非这四字的参悟能力,一向都不怎么高。只是同一个错,居然还会再犯第二回。
  怀了满心愧疚,只是眼前有更紧迫的事要办,这些愧疚都得往深处塞一塞。试着镇定心神,手背脸上一抹,不知为何却抹开了一片湿润。平复了许久,才仰头道:“既然能帮银翘镇住魔气,那么她轮回时带上一起转世,岂不是就不会重蹈覆辙?”
  少泽深蹙了眉:“那样,就要和她一起历万世轮回。神仙的寿命虽长,却也经不起几个万世。正是因为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所以紫微帝君才一定会让银翘被罚入诛仙台。明白吗,小绾?”
  “不明白!”猛摇了头,“既然连自己都愿意,他们凭什么替决定?难道让看着银翘灰飞烟灭,就能安安心心地寿与天齐了吗?”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选择,是幸运的那一个,才会不被牺牲。可是又有谁有权力牺牲银翘?为什么所有都觉得这么理所当然?
  “小绾!”转身沿着j□j回走,步子迈得急且碎,花香混着疾散的云雾,将少泽的声音没了身后的风里,听不分明。
  银翘曾盗过紫微垣的重宝,为爹爹所不容。当务之急,是要劝住爹爹。揣着这个想法回到霄汉宫外,正有一列浩浩荡荡从里头出来。
  为首的一身着云纹紫袍,古朴庄严,自然是爹爹。后头罕见地跟了三位星君并一众侍从,文曲师父落后爹爹半步,站队列的最前方,一丝恭敬的笑挂嘴边有些虚浮,神情亦难得地肃然。
  向前两步,张手拦爹爹面前:“爹爹!”
  爹爹铁眉一凝,目光含了分责问,“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爹爹,银翘她……如何了?”语调软了些。
  爹爹挥袖自身侧而过,一手背腰后,古井无波的声音里带了丝毋庸置疑的严厉:“此事不必再谈。”
  一急,提步就要跟上去。文曲师父从背后拉住的衣袂,悄声道:“绾儿,天君已下令将银翘压入水牢,两日后打入诛仙台。帝君这一回,是不会再改主意了。”少有的严肃。
  回头望,文曲师父一向清雅自的面容暗含了丝憔悴,正忧切地将瞧着。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个表情?为什么都是这样?
  咬着唇挣开文曲师父的手,向前紧跟几步跪爹爹面前,玉石铺的j□j与膝盖猛地撞上,关节处清脆一响。下唇被咬得一疼,一股血腥味回淌入口中:“爹爹,饶过银翘这么多回,再饶最后一次,好不好?”
  “真是越来越不识规矩。”爹爹一向面容肃穆板正,不怒自威,如今话音里竟捎了分怒气,“就是纵容太多,才让以为能陪着那丫头肆意妄为。”
  膝行一步,这下连半分演技都未用上,面上便是凄苦中的凄苦:“女儿愿回紫微垣思过百年,潜心修业。爹爹便向天君讨个情,好不好?”
  爹爹含着怒意冷哼一声,竟甩开衣摆从身边一步跨了过去。
  猛挪一步挡爹爹面上,厉声道:“要么一个不留,要么留一双。若爹爹执意如此,女儿只能陪银翘一起入诛仙台!”
  “胡闹!”爹爹怒极,挥手向破军与武曲两位星君下了令:“把这个不知悔改的丫头给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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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翘尚未受罚,天君为爹爹宴清宫中暂辟了个住处,以待行刑之日来临。宴清宫建制古朴简素,满目沉棕旧木透着丝庄严。被破军与武曲两位星君轮流看护着,软禁宴清宫最北的宜竹院中,爹爹这一回当真是发了怒,乃至断了的饮食。
  并不将这件事放心上,左右也饿不死。
  只有文曲师父着紧,偷偷与当值的武曲星君行了个方便,捎了饭食来探望,不忘苦心麻婆地劝道:“小果子书塾里头天天嚷着要见。绾儿啊,跟帝君服个软,出去看看果子罢。”
  想起果子,心中一酸,强装出来的倔强也软了一半:“徒儿也没那么有骨气,没有想过死不服软。只是要看着爹爹为了亲手把银翘罚下诛仙台,……做不到。”
  文曲师父斟酌半刻,明知故问:“都知道了?”
  犹豫了半晌,方点了头。
  文曲师父长叹一声:“绾儿啊,这回可是误会了爹爹。帝君不过是因为的缘故,被天君召去旁听。真正拿主意的,是太微垣的那位上神。”
  是白慕?!
  夜风拂得发凉,心头像是被什么塞住了,闷得慌。脑海里不停浮现白慕答应不要置银翘于死地的模样,声犹耳,他却迫不及待地出尔反尔。
  这样塞闷着,文曲师父接下来说了什么话,何时出了宜竹院,皆已不详。等到醒转过来时,房门紧闭,轩窗透进来清浅月光,被竹叶打碎的月色零零星星,落地面上,像是块被虫蚁噬咬过的丝帕。
  夜露已深,拢了拢襟口,从袖中取出块通体莹润的玉简,握手中。五指指节一同发力,玉简应声而碎。
  ☆、第四十二章
  一盏茶的功夫;轩窗外果然映了个影。
  推开窗;喜呼一声:“少泽。”
  “小绾?”少泽眼角捎了抹倦色;怕是早已歇下了。
  “唔;也不想劳烦……”垂下头绞了会儿衣袖,歉然道;“这里被爹爹下了禁制;出不去。能不能帮帮?”
  少泽的脸色一沉,显然并不想当的帮凶。
  辩解道:“不过是要去找一趟白慕。还怕会去水牢劫狱不成?”
  少泽敛口不言。一急,用手扶窗,催促道:“保证不会闹什么乱子。嗳……还拿不拿当朋友?”
  那厢他闻言一顿;犹疑片刻;从窗口跃入屋中:“小绾,以前没有这么固执。”
  “世上可固执的东西何啻千万;不过是懒得坚持那么多。只是这一回凑巧,遇上了想固执的东西。若是今日换做有难,也一样会帮,以前和现,有什么分别?”
  “倒是会讲道理。”少泽没奈何地摇头一笑,唯有答应。
  武曲星君对少泽无有戒心,见着少泽宜竹院前现形,错愕之余不忘行礼,却中了少泽的**咒,软软倒了门边。禁制被悄声无息地解开,得以脱身。少泽虽极为不愿,还是送了一程,将带到白慕的居处,才离开。
  欲张口道谢,少泽却抢白道:“有难时能想起,这个朋友就当得足够。”
  更觉得对他不住,却不好再多言,便挥手与他道了别。
  竹叶沾了露,清莹透润。此地的幽竹与宜竹院竟别无二致。步入深处,才见着一树槐桑,最高的横枝上,半躺了个白衣的身影。十日不见,他又清减了许多。亘古不变的寒意凝夜风里,听得的脚步声,静缓清风波荡开,驱走了槐桑荫下的清寒气息。
  原本反复寻思着要如何面对他,乍然见着,反而不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