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泰达魔王      更新:2021-02-17 02:02      字数:4889
  裂血肉,不知会是怎样的痛楚。可白慕将手中的瓷瓶握得极稳,药液他手下均匀地流淌,神情像是描一幅画般,沉眸幽深。
  心脏好似跟着他的手指跳动,如沸水般的药液每滴下一滴,发生“嘶啦——”的声响,胸口便跟着抽动一下。银翘她……她怎么会,这么恶毒?
  用手背遮了眼,不忍地侧过头:“不会……每天都是这么治的罢?”
  “唔,那姐妹对极不放心,下得凶狠了些。”他抬头看一眼,倒是云淡风轻,“四个时辰一回,大抵能撑个十日。”
  “十日?!……不会解这个术……”早知今日,紫微垣时就该多往藏经阁走动走动,也不至于如此没用。耷拉下脑袋,耳边突然又传来“嘶啦——”一声,肩膀跟着猛地一缩。
  他嗤然:“明日文曲星君该到了,随他回去。”语调轻慢,仿佛从来没有指望过会紫极咒一般。
  诚然十分不学无术,但不学无术得很有尊严,于是便免不得挣扎一番:“哼,这个药也不知是谁配的。好歹紫微垣里待了几万年,虽然不会治本,但是治标的法子比高明多了!”这不,果子还得靠他,也不算太吃亏。
  清静翛然的白色身影一动未动,不知是考虑,还是全然不信。捶了捶脑袋,依这货对根深蒂固的偏见,多半是不信:“先把放出来,马上就能炼药!”
  “何时说过,不能出来?”他不住流露的笑意落眼里,满满皆是讥嘲。
  “!”警惕地探出食指,如履薄冰地穿过气幕,竟果真安然无恙,顿时有种趁他疗伤把他咔嚓一刀的冲动,“,早不告诉!”
  他因为痛楚而紧绷着的脸上唇角微展,道:“说过,不要来。”因为不顾他的阻拦,所以捉弄?受伤的都是幼稚狂?!
  气鼓鼓地冲出屏障,走到榻边,却看清他狰狞的左臂时下意识地顿了一顿。
  “吓着了?”是难得温纯的嗓音,痛楚的压抑下微哑,竟然让有一种温柔的幻觉。
  心中一沉。那蜿蜒如植物根须的紫色脉络遍布整个手臂,将原本的肤色衬托得愈加苍白。脸上不动声色,却还是会细小的动作里,看出一点僵硬涩滞。
  很……痛吗?
  眉头不自知地拧成了一处,逞强地一把夺过他手里已经倾倒干净的瓷瓶,话音也吞吞吐吐着:“没,没有!”心底念了两句清心咒,平复了下心绪,道,“炼药的时候不喜欢有打扰……不要看。”便捏着瓷瓶躲到了屏风后头。
  其实并不怕他跟来偷看。紫极咒的效力下,他能隐忍不发已是叹为观止,若还能移动自如,便要叹一声神乎其技了。
  只是本姑娘哪里懂什么劳什子炼药,不过是生养紫微垣,爹爹怕再这么不学无术下去恐怕没有自保之力,于是自小将紫微垣的天材地宝给灌了个遍。紫微垣的蛊毒对全无妨害,如今才能以血作药。由此看来,果真是十分地符合“纨绔仙二代”的标准。
  可惜纨绔没能自个儿用上这么个先天优势,反倒便宜了旁。
  食指凑上齿间,定了定心神,踌躇片刻,方用力咬了下去。鲜血滴入白釉的瓷瓶,殷红摄。赶紧扯了一旁花瓶里那朵黑蒙蒙一片的黄泉幽兰,扯下一片花瓣来混进瓷瓶,施术将它和液体混作一团,揉出一枚玄色的丹药。长出一口气,这般应当看不出是用什么做的了罢?
  唔,也不知道那朵黑不溜秋的花能不能吃?
  不要意细节嘛!甩甩头,喜滋滋地捧着瓶子踱步到榻侧,将瓷瓶举他面前,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得意洋洋地胡诌一通:“这可是元始天尊那里求来的解毒秘方,只要答应解了果子身上的火毒,就把它给。”
  白慕此刻侧躺榻上,右手撑头,墨发自然地垂下来,袖子已整饬平整,盖住了狰狞的蛛丝。他用刚施完药的左手接过瓷瓶,流畅的动作里若不仔细捕捉,当看不出那半分的僵直。
  见他已然答应,满意地拍了拍手上残留的花瓣渍,道:“这一枚应当能撑个一两日,撑到文曲师父来便好。算有眼光,紫微垣里论这些歪门邪道,没比得上文曲师父。”
  他仍将瓷瓶悬自己眼前细细打量着,道:“以为文曲星君此行,是来替解毒?”
  ……这,还能不是?
  ☆、第二十四章
  应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的时辰;酆都内却是一片悄寂。
  帷幔中舀水倾水的声音清晰可辨;暖烛轻灯;映朦胧的雾气中;四壁缀着的铜镜镶了银珠,隐隐约约地照出几个模糊的影来。嗯;阎王爷家的浴室十分有品味。一间浴室都捯饬得这般高调奢华处处脂粉香,阎王爷家里一定储了不少宠妾。
  把自己温热的水里埋了一埋;身边替揉肩的婢女动作轻柔,捏得浑身发软。做神仙嘛,该享受时就应当享受。
  虽则这享受的来源,是半个时辰前;有一个讨厌的混蛋嫌鄙地将打量了一圈;忍无可忍地命令道:“把自己洗干净了再来跟说话。”
  阎王爷好歹也是个地府头子,府里的下却是任白慕差遣。果然是官大一级压死;自然之理也。
  龇牙咧嘴了一会儿,心里把白慕胖揍了一顿。一旁舀水的婢女怯怯问道:“姑娘,可是水凉了?”并未表明身份,她们便一律称一句“姑娘”,听起来颇有江湖侠情。
  “唔?”回过神,笑吟吟地安抚道,“没有没有,好得很。”又抬手止住撒花瓣的另一个如花似玉的侍婢,“不用撒了。欸,叫什么名字?”
  她收起花篮,恭敬地垂下头:“回姑娘的话,奴婢名唤仪清。”
  离家多年,许久没被如此恭敬地服侍过,忽然有些不习惯。挥了挥手,道:“不用待这般客气。看周身瑞气祥和,不该是酆都氏罢?”
  仪清总算略抬了抬头:“仪清出身太微垣。”
  连侍奉起居的仙婢都带来了酆都,阎王府里太微垣的怕是不少。白慕此行,架子摆得可足,莫不是要此地久留?
  皱了皱眉:“们宫主有没有说过,要这里待多久?”
  “仪清不知。”她微伏了头,眼眸低垂,极是有礼。
  “那他是怎么受的伤,总该有所耳闻罢?”改口问道。
  仪清迟疑片刻,道:“尊上的伤,乃是中了妖奸计。”
  “奸计?”那妖,想必即是指银翘了。
  “听掌殿仙子道,尊上本是只身前往酆都,未打草惊蛇,那妖却不知从何处知晓了尊上的行踪,来信相邀,回来后便已中毒。扶柳师爷一次喝醉了和们下扯闲话,说尊上是自愿被下的蛊毒。”仪清声音如小溪潺潺,将一则八卦改头换面,说得有理有据。都说八卦是女的天性,仪清出身素以寡淡著称的太微垣,看来也不能幸免么。
  她能把这些闲言碎语全都倒给听,该是想要获悉这其中曲折。只可惜如今也一头雾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银翘她跟白慕说了什么,居然让他心甘情愿被下这么危险的蛊毒?此毒攸关性命,白慕他,该不是贪好玩罢?
  言语前,屏风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三个仙婢模样的妙龄女子自屏风后转出来,领头的那个年纪稍大,眉心一点桃红,面容端正威仪。
  仪清见了她,便福了身子,恭顺地行了礼:“掌殿仙子。”替揉肩和舀水的婢女也停了手中动作,约是因为她们并不是太微垣的,只是恭从地后退几步,让出一条道来,并未行礼。
  那掌殿仙子寒着一张脸,问道:“都打点好了没有?”
  仪清伏着身子,道:“好了。”
  “那还磨蹭什么?尊上把交到们手里来,万一出了什么茬子,是们领罚,还是领罚?”太微垣不愧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连个掌殿仙子都如此威风,教看着胆寒。作为外,被她们服侍着,压力着实非一般地大。
  不过是个沐浴更衣的活儿,前前后后五个婢女忙得不可开交,后头掌殿仙子还挑着眼仔细监督着,仿佛是一件正上釉的瓷器,半分马虎不得。
  当然,穿完衣裳后,十分理解她们为何忙得不可开交。如此通透清凉,宛若一件薄纱的衣裳,被裁得服帖合身,以上好的雪缎缀着,从前往后勾出两朵栀子,栩栩如生。乍一看被两朵洁白可爱的栀子吸引,满室皆是清净怡的栀子香。要细看,才发现这衣裳四处勾连蔽体,其实却轻薄若无物,且一碰丫就掉。
  通俗来讲,这群姑娘们居然能把一件胜似青楼歌伎的纱衣穿得如此不逾礼数,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自欺欺的“不管瞧着逾不逾礼,反正觉着不逾”的气场,其巧夺天工之处简直令发指。
  泪流满面道:“诸位姐姐,能换一件否?”
  掌殿仙子冲仪清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还不赶紧梳妆?”
  啊喂,难道们太微垣民风如此之彪悍扭曲,一件睡衣如此精巧又奔放也就罢了,入睡前还要把自个儿梳洗妆点一番?
  听闻阳间女子迟暮时自觉大限将至,便会自己穿上早备好的寿衣,戴上首饰珠钗,涂脂抹粉,将自己妆点体面,再行入睡。为的是后事精简,黑白无常来勾魂时也走得也体面。
  被自己的想象吓得不轻,尤其想起自己如今就身阴曹地府占着阎王爷家的地盘,黑白无常就住隔壁,更加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回神时,后头两位仙婢正的发上巧手翻飞。铜镜中的女子螓首蛾眉,眸眼盈盈,脑后长发轻绾,簪了个银青的步摇,红妆初成,稍加装点便透一股端庄气质,轻纱罗裙,又显妩媚。但……浑身一个哆嗦,感到一阵深深的恶寒。
  镜中这……这这这……居然是……姑娘?!
  琢磨着得给自己算上一卦,今日莫非真是撞鬼了?边掐算着,嘴里念念叨叨地沉浸于卦数之中,任身边的仪清摆布。一列前头开道,她扶着往前走,便行尸走肉般随她扶着。手头的卦数算岔了,又重算一卦。待总算算出今日除了不宜杀鸡宰羊以外万事皆宜后,才满意地清醒过来。
  此时已行至中庭,满庭院的曼珠沙华妖异胜血,天边冰轮的清辉洒下来,本该是通明无色的清淡,落到庭中却也显出隐约的嫣红。民间传闻曼珠沙华开黄泉路上奈何桥边,都是胡扯。家阎王爷随随便便挖一挖,就能挖回来一院子逗小妾开心。
  托了阎王爷家妻妾们的福,这个路过的才有这一番景致看。有花有月总是风流,能让忘怀心事,把酒花丛。而泪汪汪地看着月辉,看着一地殷红如血的曼陀罗花,只觉得这真特么是个撞鬼的好天气啊好天气。
  仪清扶着,道:“姑娘小心。”
  低下头,一块怪石卧小道间,正挡了的去路。点头感谢她好心提醒,便回过神来细心走路。因这院子哪里看上去都差不多,三绕五绕地便再也不识得方向,任由她们将扶着往前走。
  不知为何,今夜从沐浴更衣开始,周身就透着一股奇怪,心头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呢?
  揣着疑虑,步子也迈得极碎,好容易才走进了一间屋子。掌殿仙子领着仪清等一干婢女退出了屋子,顺带关上了房门。
  愣了一愣,总觉得这里似曾相识。唔,莫非阎王爷的品味如此不堪,不仅外头房子的建制一片黑乎乎,里头的陈设也每间都一样?挪开步子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无论是这宏大的制式,还是这些素色的摆设,都透着一股熟悉之感。
  视线忽然碰到一只硕大得异乎常理的花瓶。瓶中还插着一朵夜里泛着荧光的怪花,似乎少了一片花瓣……
  额头顿时冒起冷汗,心头的疑虑终于解开了。这明明就是白慕的寖居!什么阴曹地府什么黑白无常,什么民风彪悍行为怪异,都不过是那群娇俏可的仙婢们脑回路被雷劈了,把白慕一句“带她下去沐浴”的吩咐进行了一波令叹为观止的发散性思维……
  意识到这一点后,心间顿时一片清明。得赶紧逃出这间屋子!被白慕看到如今这幅模样,这丢脸就丢大发了!
  匆匆忙忙直往门口奔去,地下却突然出现熟悉的破风声——了个去,叶绾一世英名,居然会这银柳阵里栽第二回!此回的藤蔓飞叶都愈发迅疾,仿佛知晓的下一步动作般,每移动一步,便先一步移到彼处,缠上的手腕。前后不过几个时辰,它仿佛已然褪去了哗众取宠的外形,愈显攻击力的上乘,三下五除二便把缠了原地。
  这阵法此处,想必是扶柳为了提防银翘所设,果真厉害无比。但是这个滥伤无辜的概率,也忒大了些了罢?欲哭无泪地定住身子,全力凝聚仙力,想破开手腕上的银色藤蔓,却发现越是使力,那力道仿佛会被抽走,藤蔓上的银光便愈是璀璨,周身便愈是无力。
  可怜身上这衣裳显然不适合打斗,不仅依旧没能破开这变态阵法,反倒有些轻损。本来便是小心翼翼才能穿着正常,这一番折腾下来,整个肩头都暴露空中,顿感一阵凉意。
  万念俱灰地撕扯着手上坚韧无比的藤蔓,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