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宫本宝藏      更新:2021-02-20 04:07      字数:4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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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睁开眼,问我:“我睡着了吗?”
  “好像是的。”我说。
  “你在干嘛?”他问我。
  “我在看你。”
  他笑。
  我伸长手,把灯关了。房间里忽然暗下来,除了他送我的新手机上蓝色的时钟在闪烁,其他什么也看不见。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黑暗中,我鼓足勇气轻声对他说:“我也有圣诞礼物。”
  他伸出手,抱紧了我,我沉溺于他的怀抱,付出一切在所不惜。他抚摸我的脸,终于寻找到我的唇,又是一个漫长无比的亲吻。我怕极了也幸福极了,以至于浑身发抖。直到他在我耳边问:“亲爱的,你愿意给我生个孩子吗?”
  我点头。
  “最好是两个,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我们牵着他们,在巴黎的街头散步。你说好不好?”
  我低语:“跟着你,在哪儿,做什么,都好。”
  “我会拼命让你幸福的。睡吧,你困了。”他说。说完,他把我抱到了床上。给我们盖上了被子,我以为他会有下一步的动作,但他只是抱着我,什么也没有做。
  天应该亮了,他应该很快就睡着了。我听着他的呼吸,转过身,默默流下了眼泪。我不知道自己从哪天起会变成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的女孩,我这边早已红尘滚滚,别人却还依旧云淡风轻。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但不管别人如何,我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改变地蜕变成那只曾经名叫“吧啦”的飞蛾。只是我一定要幸福,哪怕幸福是场表演,我也会尽力演好每一场戏。时间是最好的布景,而我将是他生命里最炫的主演,谁也无可替代。
  想到这里,我抬手,偷偷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
  6
  期末考试结束了,我收拾好行装,准备坐当天的火车回家。
  就在那时,我接到张漾的电话,他兴奋地告诉我黑人的案子终于查清了,元凶被抓到,他被放了出来。
  “以后都没事了?”我问。
  “没事了。”
  “那你还要替蒋皎做事么?”我小心眼地问。
  他哈哈笑:“怎么,对我不放心?”
  “有点。”
  “那等我回家,把心挖出来,给你存着,你就放心了。”
  “不错的建议哦!那你何时回家?”我问他。
  “就明天,我和黑人一起。”张漾说,“今晚我要把酒吧的事安排一下,还要跟黑人好好喝他一杯,高兴高兴!”
  “不许醉了,早点买票。”
  “放心吧,我们票都买好了。这小子好多年没回家了,比我还要兴奋。”
  我明知故问:“你兴奋啥?”
  他态度极好地配合我:“要见老婆,能不兴奋吗?”
  我嘻嘻笑,小心眼里立刻变得喜气洋洋。瞧,托漾哥同学的福,我已经在短短一年内成功地变得如此的俗不可耐。阿门!
  那晚,我终于把我和张漾的事告诉了妈妈。妈妈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妈妈相信,我的女儿不会看错人,他爸爸我听说过,人那么善良,儿子一定错不了。”
  “嗯。”我靠着妈妈说,“我真的很爱他。”
  “那等他回来,我们请他和他爸爸一起吃个饭。”妈妈说。
  和妈妈聊完天,我回到自己的小屋,一切都没有改变,我的小床,我的写字台,我的电脑,我的十七岁。我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收藏夹里有我的博客:《左耳说爱我》。因为在学校上网不方便,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更新过它。
  我点开,填上密码,进入。
  黑色的底,满天的星星,我几乎不认得。题图上是百合,一片纯白,美得绚目。
  一行字若隐若现,做成耳朵形状的Flash不停在闪烁:小百合,我一直记得爱过你。
  我知道是谁干的。
  我一直记得爱过你,多好。
  小百合?我忽然觉得自己幸福无比。我抱着枕头,看着天花板,房间里是我喜欢的气息,属于我自己的独特气息,不管离开多长多久,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的亲切气息。想到已经跟妈妈坦白,这次张漾回来,我就可以请他在我房间里坐一坐,把他大大方方地介绍给我的爸爸和妈妈。我忍不住微笑起来。
  那天晚上我把房间清理了一下,光是收拾衣服就用了两个多小时,所以睡觉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没料到清晨五点左右,就被手机吵醒。我迷迷糊糊地接起来,竟是尤他。
  “神经病啊,这么早喊醒我。”
  “李珥。”尤他的声音很严肃,“我想,你应该起来到新浪网看一看。”
  “怎么了?”我说,“就算是外星人着陆了,你也要让我睡饱啊,我都困死啦。”
  “出事了,蒋雅希死了。”尤他说,“昨晚她的酒吧发生特大爆炸案。死四人,重伤十余人,蒋雅希当场死亡。”
  《左耳终结》PART3 小耳朵(11)
  我的天。
  “我在网上。”尤他说,“下面的你还要听吗?”
  我的心乱跳起来,人完全清醒,催促他:“快念。”
  “除蒋雅希当场死亡外,现场还有数位死者的身份待查,爆炸发生后,现场燃起熊熊大火,酒吧几乎燃成灰烬,而该酒吧负责人张漾昨晚表现神勇,在自己受伤的情况下从火灾中救出十余人,最终葬身火海。张漾据说是蒋雅希青梅竹马的恋人,也有人称爆炸案是蒋雅希的新旧情人在酒吧发生口角所致,现场还有酒吧客人用手机拍下当时画面,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的审理调查之中。蒋雅希今年二十三岁,三年前凭借一首《十八岁的那颗流星》一举成名,被称为新一代玉女歌手的掌门人,如今,伊人已如流星而逝,但她优美的歌声会长留在热爱她的歌迷的心里……”
  尤他的声音还在继续,而我已经再也听不见任何东西。
  手机从我的手里跌落到地上。
  我不信。
  不可能,我不信。
  我绝不信。
  7
  张漾死了。
  死的人还有许弋,蒋皎。
  一次爆炸,一场大火,把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我妈我爸还有尤他整天守着我。生怕我发生任何的不测。那天晚上我又上了网,互联网上关于蒋雅希的死已经炒得是沸沸扬扬,在一个论坛,我看到了网友自己上传的用手机拍下来的当天的画面:
  许弋疯狂地冲过去。给了蒋雅希清脆的一耳光。
  张漾拖开许弋,不许他再靠近蒋雅希。
  蒋雅希捂住脸,躲在张漾的身后。
  许弋和张漾发生争执,许弋拨出刀,被张漾拿下。
  许弋大声喊:“凶手,凶手,我不会放过你!”
  张漾抓住许弋,把他拼命地往外拖,几个保安上来帮忙。许弋终于被拉走,蒋雅希回转身,搂住张漾,在张漾的脸上吻了一下。
  许弋像只愤怒的狮子,他拉开了他的衣服,身上绑的全是炸弹,保安们吓得统统后退,许弋狂笑着,一步一步地走近蒋雅希。
  蒋雅希要躲,一个女孩忽然抱住了蒋雅希,不让她走。
  张漾扑向了许弋。
  ……
  一分三十七秒。
  戛然而止。
  情杀?
  我不相信网络,不相信他的背叛。
  相反,我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曾经被他深深地爱。
  当天晚上,尤他陪我坐火车,我们赶到了北京,黑人在车站接我们,见了我,他飞奔过来替我拎行李。我看到他的眼睛是血红的。
  一路上,我们都没说什么话,直到到了四合院,门关上了,黑人忽然伸出手狠狠打自己的耳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漾哥,让他出事!”
  “别这样!”尤他拼命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打自己,但他脸上已经是几道深深的手掌印。
  我走到黑人面前,轻声对说:“告诉我真相。我要知道真相。”
  “对不起,现场的情况我并不清楚。”黑人说,“那天晚上,我们约好在蒋皎的酒吧见面。因为我的事情,蒋皎的父亲的确是帮了大忙,漾哥的意思是让我跟他父亲见一面,把以前的恩怨都了掉。下午我和漾哥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他去酒吧了,我回这里拿了衣服,准备洗个澡换个衣服。兴许是要过年了,那天澡堂子里的人特别多。等我洗完澡赶到酒吧的时候,酒吧已经炸了。那里乱成一团,我当时脑子就乱了,冲进去找漾哥,看到他满脸都是血,满脸都是,还要往里冲,我抱住他不让他进去,他说许弋还在里面,他一定要救他出来,我骂他疯了,他跟我说,许弋是他弟弟,他们是一个母亲,他不能这样子不管他。我当时也晕了,不知道拦他就跟着他一起往里冲,火越烧越大,根本看不清哪里是哪里,我进去一圈,毫无收获,等我跑出来,楼已经塌了!完了!我四处找不到漾哥,我就知道,完了,完了!都是许弋那个浑球干的,都是那个浑球!”
  黑人越说越激动,双手捏成拳,在地上一下一下拼命地捶。
  “黑人,别说了,”我打断他,“我们去看看他吧。”
  “现在没法看。”黑人说,“现场烧得一塌糊涂,死了的人有十几个,警方正在做DNA的测试,漾哥的爸爸是前天赶来的,但是,他不是漾哥的亲生父亲,所以,没有办法做认领。我们需要等待。”
  等待。
  我知道我会等待。
  像那首歌中唱到的一样,哪怕等待等待再等待,哪怕我和他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我也相信他没有远去,他总会归来,抵达我心,与我相亲相爱,永不分开。
  尾声
  春天到来的时候,我又见到赵海生。
  我们分手一年多,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他穿白色的休闲衬衫,打一把蓝色的伞,出现在我家门前。
  我请他进来,他低头换了鞋,轻轻地把伞放在门边。
  时光攸忽回到我的十五岁,他也是这样弯腰进来,用好听的声音礼貌地问:“是夏老师的家吗,我从北京来,有过电话预约。”
  ……
  我怔忡在那里几秒钟,然后我转身进了厨房,给他泡了茶。
  “对不起。”我说,“家里没咖啡。”
  《左耳终结》PART3 小耳朵(12)
  “吉吉,”他接过,问,“你还好吗?”
  “还好。”我说,“晚上留下吃饭吧,我去买点菜。”
  “不了。”他摇头,“我只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你。对了,我看到你得奖的消息了,夏老师要是泉下有知,应该很骄傲才对。”
  他说完,目光转到墙上,看到我墙上挂的两幅画,一幅是我离开时从他家里拿走的,我父亲画的《丫头》,另一幅是我这次得奖的作品《一只不会飞的鸟》。
  “米米的案子,听律师说你放弃了?”海生说。
  “是的,始终证据不足。”我说,“最重要的是,当事人都不在了,再纠缠下去,痛苦是无谓的。”
  “他恢复得还好吗?”
  “谢谢,还不错。”
  “我打算九月再去澳州。”赵海生说。
  “故地重游?”
  “定居。”他开门见山地说,“吉吉,我希望你跟我一块去。”
  我转过头看窗外。
  “他并不适合你。”赵海生说,“爱情是一辈子的事。”
  “也许吧。”我说,“好在他这一辈子可算刚刚开始。”
  “你有没有想过,难免有天他会想起来?”
  我脸色微变,却强撑着说:“没什么,也许那天他已经爱上我,离不开我。”
  “祝你好运。”赵海生把咖啡一口喝完,站起身来,微笑着对我说:“吉吉,你的茶和你煮的咖啡一样好喝。我走了,你考虑我的建议,还有些时日,你不必太急。”
  他出了门,门很矮,他略弯了一下腰,撑开伞,走了。
  我在房间里坐了很久。这个季节,窗外可以看到成群的鸟飞过。我总喜欢在它们翅膀一张一合的时候猜测它们的来去,它们到底要飞向何方,哪里会是它们的归宿。成群结队,是否也因为它们害怕孤单?
  门被人推开,是漾,他穿了明黄色的球衣,抱着个蓝球,一身的汗,大声对我说:“吉吉,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完,他伸出后面的一只手,手里拎着的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哈哈。”他笑,“瞧,我会钓鱼了,今晚咱们有好吃的了。”
  “对不起。”我赶紧站起来,“我忘了做饭了。”
  “我来做吧。”漾把鱼放进厨房,转身对我说,“吉吉,那个人是谁?”
  “谁?”
  “来找你那个?”
  “你都看见了?”
  “呵呵。”漾说,“你该留他吃晚饭。”
  那天的晚饭,是漾做的,他坚持不让我插手。记得漾刚会做饭的时候,笨手笨脚,我家的碗差不多每天都遭殃,但现在,他已经把这一切做得可圈可点,手艺差不多要超过我了。我闻到红烧鱼的香味,胃口大开。
  “你要多吃一点。”漾给我盛好饭,“你太瘦了,要不明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