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1-02-17 01:38      字数:4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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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娴听罢,知晓弘历惦念着自己,心中微微有些暖意。两人交谈间,忽地听到房外宝月与他人的争吵声。沁雪与溪薇忙急步走出。
  离近别苑的回廊下,宝月看着流翠将要在别苑前挂红灯笼,便争辩道:“我家主子身在病中,如今你到处张灯结彩也就罢了,偏巧在别苑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可是故意让谁难过?”
  流翠夺过宝月手中的灯笼,趾高气扬道:“如今嫡福晋身怀有孕,奴婢们也只是奉了四爷的吩咐,将这府中装饰一番。宝月姑娘若是不乐意,大可以找四爷说道说道。侧福晋虽身在病中,依我看,若是冲冲这喜气儿,没准病倒好的快些。”
  宝月怒气冲天,将她手中的灯笼夺过摔在地下,怒声说:“福晋贤良淑德,怎的教出你这个粗使丫头,真是败坏了福晋的美誉。”
  流翠怒不可遏,高喊:“我也疑惑什么样的主子才能教导出你这样的奴才?”
  宝月再欲争辩,却听见沁雪怒呵:“如此污言秽语还未说够吗?”
  宝月与流翠见是沁雪,微福了福身。两人各不服气怒瞪着对方。
  流翠望着沁雪,卑微道:“嫡福晋身怀有孕,四爷便吩咐着奴婢,将府中装饰一番,奴婢们也只是依着四爷吩咐做事。”
  宝月听罢,刚欲开口,溪薇便摇了摇头,示意其不要开口。
  沁雪得知嫡福晋又怀有身孕时心中不免七上八下,倒不是为自己,她是怕静娴心中难过,她吩咐溪薇将地下的灯笼拾起,让溪薇挂上,流翠得意的瞪了一眼宝月后退下。
  宝月心中憋闷,唾了一口,边走边说:“她们主子身怀有孕喜气洋洋,我们主子身在病中无人问津。如此,她才狗仗人势。”
  溪薇忙捂上了宝月的嘴,示意着别让娴主子听到,可几人抬眸间,却见静娴披着霞披站在棂花隔扇窗前望着此处,沁雪知是不妙,忙向房中走去。
  沁雪将窗户掩起,扶静娴半倚在床榻间,闭口不提刚才之事,她拿出一个玩偶样式的荷包递给静娴道:“柔儿让我给你的。她心里挂念着你。”
  静娴牵强一笑:“柔儿心性单纯,少知道一件事对于她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她望着沁雪,眸中水光潋滟,“我的孩子没有了,可她却有了孩子,姐姐说可笑吗?”
  沁雪无言以对。
  缓儿,静娴眼中含泪说:“姐姐不是说,待我身体好些,便会坦言相告?”
  沁雪看着眼前瘦了一圈的静娴,终于拗不过她,浅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她浅抿了口茶,复言:“我们青梅竹马,若是没有皇上的赐婚,想必我们已结成连理,每天吟诗作对,琴瑟和鸣,月出而锄,月下而栖。”
  静娴一言不发的望着沁雪,沁雪眼中满是温柔,忽而眼神又黯淡了下来,“我出嫁的前一天,心乱如麻,潜溪薇给他送去了一封信,本想提笔写些什么,但却无从开口。当我收到他回信的时候我笑了,兰花小笺上他亦什么都没有写。”
  静娴眼露羡慕,缓缓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沁雪双鬓微红,犹是憧憬着昔日的美好,她将手中的丝帕展开,艳丽的芙蓉上落着两只翩翩欲飞的蝴蝶,沁雪无奈道:“大清的才子慕清寒为什么会从几年前封笔不书?妹妹,现在你懂了吧。而你那日见到的信笺,便是他最后一次为我题诗。”
  静娴讶异,那是怎样的一个男子会让沁雪倾心相许,如此才子定是翩翩风姿如掷果潘安,温润儒雅如三国卫玠。
  沁雪沉思了几秒,眼角一滴晶莹闪烁,而后无奈的说:“福晋派花瓷送来的茶名义上为安神茶,实则为马槟榔,长久服之,子宫受寒,自不受孕。而那花瓷话里有话,明明是知晓了我们的事情。”
  静娴心中抽搐,说:“姐姐医术精湛,她就不怕……”话未说完,便被沁雪截断:“她如此所为,当然不怕我知晓,她只是没有在我面前将这张窗户纸捅破罢了,就算我医术精湛又有何用?人心难测,防不胜防。更何况我本不想和不爱的人有孩子,但没有想到会害了妹妹?”
  静娴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钻进脖颈里,像一抹毒药,划过心口。她低着头,艰难的发出呜咽声,许久,她抬起头看着沁雪,轻轻的问了一句:“可……姐姐……这辈子终是不能做额娘了。”
  沁雪拭了拭静娴眼角的泪,缓道:“这辈子,无怨无求,但求平安终老。她可能是怕我混淆皇室子嗣吧!”
  静娴直起身捋了捋沁雪鬓边的碎发,而后趴在沁雪的腿上,起身时,沁雪旗袍下摆绣着的墨莲犹如在雨中缓缓绽开,那是静娴的泪在一滴滴的灌溉,静娴想,沁雪是苦的,比她还要苦,起码她还能看见她爱的弘历。可是沁雪……
  回廊中的两盏红灯笼随风摇晃,艳若胭脂,静娴每每看到它便会想起自己裙摆的血迹,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一个生命的流逝。
  近半月过去,静娴已能随处走动。姑母知晓她病了后,便让织锦送来了一柄白玉如意,玉身通体混白,细腻无瑕,白玉素有镇静、安神之功效。静娴深深知晓,这是姑母为了不让旁人欺侮她。
  弘历本想去静娴房中,路上正巧碰着奶娘抱着永琏,便走过去亲昵的在永琏额头上吻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样的景象完全被刚刚路过的静娴尽收眼底。弘历回头时,看见静娴站在那里,月白色的对襟长袍,细细碎碎的小轮花点缀在袖口领口,百褶的裙摆掩住嫩粉色的绣花鞋,随意挽着的青丝松松垮垮,鬓上一只玉钗,再无别的装饰,弘历笑着走了过去,轻念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静娴淡然的扯了扯嘴角:“红颜短,怎堪岁月荏苒。”
  弘历眉间一动,笑握她的手:“我正要去看望你,偏巧便在这里遇见了,出来走走倒是好的,我看你愈发单薄了。昨儿老七倒是送来些上好的人参,回头我便让人给你送些来。”
  静娴并无说话,只是低头摆弄了下弘历腰间垂下的香囊,已然有些旧了。弘历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你的那个香囊还未绣完?”
  静娴的心一颤,微笑着说:“静娴尚在病中,爷不怕此时绣的香囊沾染了晦气吗?”
  两人漫步往静娴的房中走。
  弘历满不在乎的说:“哪里有这些规矩呢?”
  推开房门。静娴心中不是滋味,她将晕染了白玉兰珐琅的锦盒打开,拿起那个早就绣好的香囊递给了弘历。
  静娴替弘历佩戴好新的香囊,她明明看见旧香囊的背面绣了一个心字,红色的绣线混着金丝线分外耀眼,弘历把它小心翼翼的揣进怀中。静娴心中如五味杂陈,若那一日,她不是因着香囊一事去沁雪处,便不会没了他们的孩子,她希望弘历系上这个香囊,如同与她共同祭奠他们的孩子一样,而弘历终是不舍富察•;墨心。
  静娴表情僵硬了下,说道: “爷回去吧,我要歇息了。”她边说边要把弘历往外推。
  “我便在这里小憩一下。”说罢,弘历伸腿踢上了半掩的门,不顾静娴的挣扎,坏笑着将她抱起走向床榻。他紧紧地环着她的腰,下颚顶着她的额头,闻着熟悉的发香。看着怀里稍稍拒绝的静娴,弘历沉沉的说了句:“近日太累了,我只是小憩一会儿就好。”
  他怎会不知她心里吃味,只是墨心的心意,他也不能错付。他拥着她沉沉的进了梦乡,他梦到墨心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在这一刻,她愿意傻的忘记还未有来得及相见的孩儿。只要有那么一刻,她感觉他有一点点爱她,她便是知足的,然而还未来得及多想,就被他口中呢喃的“墨心”把一切惊碎,她闭眼假寐,心中庆幸是蜷在他怀中,脊背紧贴着他胸膛。她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9章 (八)山雨欲来风满楼
  延喜宫中,裕妃倚在贵妃榻上假寐,榻旁的紫檀镂空小桌上的琉璃盏与她头上的九钗凤相映成辉。微风卷起绣着大朵翠兰的裙角,弥漫一室幽香。月莱手捧精致的红锦盒小步进入内殿,看见要自己禁声的香盈浅浅一笑,随后转身欲出。
  “进来吧。”乍然想起的声音如空谷幽兰,碾碎一室宁静。
  “月莱不好,扰了主子歇息。”月莱垂眸望着榻上欲起的裕贵妃施礼。香盈将团福暗纹绛紫的团垫倚在裕妃腰后,漫步至前接过月莱手中的红锦盒奉给裕妃。裕妃轻巧打开,盒中一枝并蒂莲宛然盛开,裕妃将其拈起,暗红的蔻丹艳过并蒂,她眸光一闪,花开并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折下了其中一朵大的,将另一朵放置盒中,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月莱,冷冷道:“物归原主”。
  裕妃心里盘算着,且不说其它阿哥,仅弘历与弘轩就是两个让人头疼的,“弘轩一棋,弘历一剑,旗鼓相当,且试天下”这是她无意中听见宫女太监私传的话,弘昼偏偏就是个不成器的,诗词歌赋,音律书画,虽说都通晓,偏偏是没有一样精通。她边盘算着边心烦的蹂躏着手中的并蒂莲,狡兔也有三窟,如若现在不未雨绸缪,事情轰然而至时怕只能缘木求鱼了。
  裕妃对月莱低语几句,摆摆手将其潜退。
  将至十月,金风飒飒,四阿哥府中,静娴在沁雪房中,两人难得悠闲地绣着丝帕,静娴的丝帕上一朵蝶戏水仙,活灵活现。花梨纹的紫檀木桌上两盏香茗,悠然飘香。溪薇与宝月见到门前之人刚要福身,门前之人微微一笑,将食指放在唇前示意两人不要出声,她悄步走近,缓缓道:“品香茗,赏锦花,两位姐姐如此雅兴,怎的不叫上柔儿。”苏佳柔儿乃雍正时入侍四阿哥藩邸,为格格(庶福晋)。
  静娴与沁雪闻声,抬头见溪薇与宝月在一旁抿嘴不言,柔儿嘟着小嘴站在两人面前假意怒嗔。静娴瞥了一眼宝月,对着柔儿莞尔一笑:“我与雪姐姐不过打发日子,柔妹妹锦瑟年华,怎能如此糟蹋了?”
  溪薇已将沏好的茶放在柔儿桌前,柔儿浅尝了一口,缓言:“若是每每都有‘舒城兰花’奉上,我当真愿意舍弃了锦瑟年华。”
  沁雪将手中的丝帕放下,也轻抿了口茶,她笑着说:“舒城兰花是前些日子裕妃娘娘赏赐的。”复言:“妹妹倒如此好贿赂。”她假意扭头看向静娴:“你我可要小心了。”
  柔儿急的满面通红,忙解释道:“我自是说不过两位姐姐,但柔儿对姐姐们坦诚相待,定是会与姐姐们同甘苦共患难。”苏佳柔儿性子单纯,自从入侍府中,每每与金凝斓口舌之争时都是静娴替其解围,久而久之,不免与静娴、沁雪走的近些。
  静娴听着沁雪刚刚的话不似那么简单,好似有意试探柔儿。但听着柔儿如此信誓旦旦。静娴对着柔儿安慰一笑:“雪姐姐逗乐子的话妹妹何必认真。”
  柔儿娇笑着,拽着静娴的袖摆:“还是娴姐姐好。”她轻叩着茶盖,婉言:“我刚刚在园子遇见了花瓷,她正奉福晋之命取了安胎药送给媛庶福晋。”
  静娴微微吃惊,刚挑起的针便扎到了食指,她忙含在嘴中。“妹妹(姐姐)没事吧?”沁雪与柔儿齐齐出口。两人见静娴摇了摇头,安下心来。
  沁雪疑惑着看着柔儿:“庶福晋可是有了身孕?如此竟是与福晋有身孕的时间不相上下。”
  柔儿点了点头,无奈道:“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此情此景,姐姐们还要如此消磨日子。”
  三人叹息不语。
  沁雪甚是避讳在静娴面前提及府中福晋格格们有身孕之事,奈何不知者无罪,她又不能怪罪柔儿。待柔儿别后,她只得婉言安慰静娴。她看着静娴飞针走线将最后一针收尾后,不禁赞叹:“‘花随玉指添春色,鸟逐金针长羽毛。’妹妹的刺绣当真巧夺天工。”
  静娴付之一笑。将丝帕展开细细观看:“山水仙寓意美好时光,欣欣向荣,如此最适合柔儿不过。”静娴望着沁雪微微一笑,复言:“红月季象征真挚纯洁的爱,我也正打算着为姐姐绣一条丝帕。”
  沁雪笑逐颜开:“妹妹有心了。但甭为我浪费了这好时刻,你倒是为自己想想。”
  静娴若有所思:“‘朱栏明媚照黄塘,芳树交加枕短墙。’西府海棠便是再适合我不过了。”
  沁雪笑容凝住,西府海棠花语为单恋,静娴终究是对弘历用情太深。
  静娴看见沁雪眼中深邃,忙转移了话题:“姐姐为何今日试探柔儿?”
  沁雪将各种丝线放在绣篮里,慢条斯理道:“裕妃自不会单单送我舒城兰花,想必各位庶福晋都有受过裕妃的礼。可巧是柔儿禀性纯良,裕妃才未放在眼中。皇上子嗣中能继承大统之人莫非四爷与七爷。可无论谁继承大统,她的日子想必都不如现在舒适,来日位份也不过为太妃终寝。可若是能依靠着四爷或七爷身边宠爱之人,日子总是可以稍稍如意,来日加封赐号也不为过。”她将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