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着凉      更新:2021-02-17 01:38      字数:4779
  那般勾引二殿下。
  郑秋已经用了最委婉的说辞,但这回,她的好意却是真真错了,姜娆的确是打算勾引,但并非二殿下卫璃,而是三殿下卫瑾。
  这些,郑秋不可能知道,突然间,姜娆顿时泄了气,也许那方菱菱说的没错。
  “其实,方菱菱很可怜的,她今年就到该放出宫的年龄了,家中在京城已替她寻好一门人家,只等她出来,就办喜事。谁料,会被陛下选中…一转眼甚么都没了。”郑秋看姜娆脸色稍缓,才继续说,“你也别恨她。她和你我不同,咱们都是孤身一人,家中已无亲眷,是以,今日本该轮到她去正阳门接见家人,岂料…”
  姜娆一低头,瞧见榻上摆放了一件崭新的宫装,登时全部明白了。
  永乐宫定下规矩,因时辰有限,每日只许一名妃子可接见亲眷,但由于吴忠替她徇私,以去库房拿新衣为借口,为自己制造和景安王密会的时机。
  使的原本该属于方菱菱的机会,被她顶替。
  想到这一层,姜娆仅余的一丝火气也烟消云散去了,反而渐渐生出一丝愧疚来。
  如果明日就要殉葬,那方菱菱便真的因为自己的私心,而与家人阴阳永隔,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娆儿?”郑秋晃了晃她,“我方才说的…可是惹得你不高兴了?”
  “不,不是。”姜娆将纱布捂在伤口处,淡淡地问,眼神飘忽,“你我都没有亲人在世了么?”
  郑秋眸子一暗,点点头,“你忘了,咱们两人都是从鄢秦府出来的,鄢秦侯夫人心善,收养了许多民间流落的孤女,你我就是如此。经夫人悉心栽培,十二岁那年,咱们一同通过殿考,进入六尚司职,如今一晃,已过了四个年头。”
  鄢秦侯是大周享誉盛名的清流名士,但膝下子嗣稀少,唯独有一位掌上明珠,想来收养些孤女也在情理之中。
  用罢晚膳,姜娆装作若无其事地到庭院中散步,悠悠晃了一圈,就见良妃方菱菱的寝殿里还亮着烛火。
  却说方菱菱正独自坐在房中抹泪,握在手中的小包袱里裹了几枚翡翠玉器,是这些年攒下的积蓄。
  原打算送给娘亲,权做尽最后的一份孝心,可没想到却被姜娆…
  一想到白日之事,她便恨地绞着帕子,不能甘心。
  忽听门上似有石子叩了几下,她起身走过去,拉开一条缝,恰瞧见姜娆正往吴忠的卧舍中走去。
  她心中一动,这狐媚子又想去使甚么心计,忍不住好奇之心,遂悄悄跟了上去,躲在一棵古松后头。
  吴忠打着哈欠出来,见是姜娆倒没发脾气,姜娆仍旧是那副妖里妖气的模样,看地教方菱菱一阵怒气上涌。
  两人低语了几句,听不清内容,她遂又往前凑了凑。
  “明日就是我探视亲眷的时辰,可吴公公您是知道的,我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就是想看也没有着落…倒枉费您一片好意…”
  吴公公声音低沉,她听不清,姜娆又开了口,“这机会浪费了委实可惜,不如就分给别的姐妹们用罢,看谁有亲眷在京,就顶替我的名额去…”
  方菱菱原本一腔气恼的心思,都教这席话一扫而空,就好似漆黑的夜路里突然就亮起了灯火。
  她恨不得现下就冲出去,自告奋勇,但理智仍是让她立着不动。
  吴忠似是应允了,就听姜娆细声一笑,“吴公公您可别贪了我送的这份人情呐!”
  方菱菱连忙背过身,慌忙间,做出一副恰巧路过的架势,姜娆正与她对面而来,自言自语,“我若是还有亲人在世,就一定趁着机会把值钱的东西都送出去,总好过以后落入旁人手里…”
  夜风卷着寒意,姜娆散发素面,腰如拂柳地进了寝殿,细碎的脚步踏在落叶上,显得格外单薄。
  就在吴忠将回身进屋时,见方菱菱急忙跑过来,“吴公公,求您行个方便,明儿教我顶替惠妃去罢。”
  姜娆夜里迷迷糊糊睡了两个时辰,一睁眼,竟瞧见自己正悬于丈余高的白绫尺素之上,四周寂寂,郑秋、方菱菱俱已双脚悬空,同她一样,在行殉葬之礼!
  忽然一声尖叫,挣扎着,但无法逃离,呼吸愈来愈紧,殿门外,是一袭赤玄二色龙袍加身的新皇帝。
  他只是远远立着,看不清面孔。
  就在气息抽空的一瞬间,白绫却被人从中斩断,姜娆重重跌在地上。
  “这就是你背叛本王的下场!”她还没喘过气来,紧接着,一把尖利的匕首狠狠刺进胸膛,姜娆往上看,竟然对上卫璃怨毒的目光。
  永乐宫不知哪一殿的木门打开,那沉闷的声音,在清净的黎明,格外刺耳。
  姜娆猛然惊醒,目光正对着窗外,此时星辰陨落,万籁俱寂。
  她抚了抚胸口,一切安然无恙。
  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听到床榻翻动的声音,郑秋本就浅眠,这会子也醒了,“娆儿你没睡么?”
  姜娆端了杯冷水,细口吞咽着,摇摇头。
  自幼有府中嬷嬷教导,常年养成了习惯,身为女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要从容温软,气韵悠然。
  郑秋撩开帷幔,一脸倦容,瞧着晨曦中的人儿,微微愣神,“今日午后,该你接见亲眷,不知道鄢秦侯夫人会派谁过来。”
  姜娆一顿,她们不是鄢秦侯收养的孤女么?本以为无人会来探视的,昨晚便将机会让给方菱菱了。
  见姜娆若有所思,郑秋进一步提醒,“你不会这些也忘记了罢,上回夫人遣了孙姑姑来见我,还特意提醒我,有要事寻你的。用完午膳,你仔细收拾一下就去,别耽搁呢。”
  “郑秋,”姜娆双手捧杯,眉目轻寒,“我今日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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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骨
  一个晌午,姜娆都是在郑秋的叹气声中度过的,鄢秦侯夫人如何善待她们,如何关怀照拂,又如何是同自己女儿一样的栽培。
  见郑秋此般反应,想来定是情谊深厚,毕竟十多年养育之恩,恩重如山。
  但是,事已至此,左右是要辜负一头,索性就成全方菱菱好了,亦是将欠下的人情还清。
  殿外苑中似有人来,打破了原有的静默。
  小林子本在回廊下守着,就见打殿外来了一行人,为首的女官赤线冠顶,束腰及胸,胸前亦是朱色配饰。
  此乃六尚掌事官服,小林子认得,大周尚红,二十四司女官中,臧红色四品,赤朱色五品,明黄色六品,水银色七品,低等宫女无配饰冠顶,皆为蓝色布衣。
  “这位请姑姑留步,不知有何贵干?”他连忙上前招呼,既不敢轻易放她进来,亦不敢开罪。
  “我们薛司衣有要事在身,要见吴公公。”从旁的蓝色宫服的采薇嘴巴利索,上前就自报了家门。
  小林子瞧着那薛司衣一脸傲气,心下暗啐,不过是个五品女官,就傲成这幅样子,连皇上身边的正四品王尚仪,也不若她架子大。
  “回姑姑,真是不巧,咱们吴公公事务繁忙,不在宫里,您还是下次再来罢。”小林子堆出笑意,心想来此地耍威风,倒要为难你们一番。
  谁知那薛司衣却道,“不必等吴公公回来,我要找的人,是司衣司姜掌衣。”
  小林子一听,就皮笑肉不笑地回,“那姑姑可就找错地儿了,我们永乐宫只有八位娘娘,没有甚么姜掌衣。”
  “你这分明是为难我们!”采薇伸手一指,小林子仍是不予回应,几人就被堵在殿门外头。
  “内务府和六尚同在后/庭为官,何苦刁难?你们吴公公是个聪明人,我们就在这等着。”薛司衣一派从容。
  小林子见她执意,便料定许是真有要事,气焰倒软了下来。
  不一会儿,就见吴公公果然从东面而来,一眼见到薛司衣,遂客气地招呼,“薛姑姑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是有甚么需要帮忙的?”
  蓝衣女官瞥了一眼小林子,“吴公公手下可教了些厉害的人呢。”
  吴忠作势往小林子身上一锤,“没眼见的东西,还不快给各位姑姑赔不是!”
  薛司衣一摆手,“不必了,我今日来,是向吴公公要个人。”
  吴忠仍是客气地笑着,薛司衣继续道,“司衣司正为各宫娘娘赶制祭服,但皇后娘娘的那一件,需用特殊针法纹绣,而不巧,我们司衣司唯有姜掌衣一人会这门针法。她突然被调走,各宫禁严,司衣司来不及寻替代人选,只得过来求吴公公赏个脸面。”
  “永乐宫的规矩您是知道的,这恐怕不妥…”吴忠一副心有余力不足的样子,薛掌衣上前一步,将那包沉甸甸的银锭子塞到他手里,“司衣司姜掌衣,只用一个时辰,宵禁之前完璧归赵。”
  吴忠叹道,“既是为皇后娘娘制衣,便是替陛下办事,老奴也只好法外容情,姑姑可要算好时辰。”
  吴忠领着姜娆,交到薛司衣身边,“惠妃娘娘可要尽心为皇后做事。”
  眼观这位女官的服饰佩戴,加之已逾中年,又听吴忠言中之意,遂明白了大概。
  她始终沉默着,稳步前行,此种情况下,言多必失。
  去往六尚华章宫的路上,蓝衣女官见姜娆珠钗粉面,遂拉了她叹气,“咱们这些人里头,独独挑了你过去,真不知道是你的福分还是…”
  薛司衣打断她,“采薇,说话注意分寸,今日请惠妃娘娘过来,已是僭越。”
  因着六尚二十四司皆在华章宫内,是以占地极大,顶的上四座永乐宫。
  姜娆停步不前,“不知姑姑所谓何事?”
  薛司衣看她如此谨慎,便和颜悦色道,“替皇后娘娘的祭服纹绣。”
  姜娆亦是弯眉浅笑,“要多久?”
  “一个时辰以内,惠妃娘娘先请罢。”
  入了司衣司,随处可见不同服色的女官往来,各色绸缎布料摆放有序,针线绣器一应俱全,不同服色的女官们正在埋头做活,井井有条。
  瞧见姜娆来了,皆是面带惋惜,只略微站起,表示见过,再无其他。
  姜娆一路缓缓而行,虽没来过,但本能地有种熟悉之感,仿佛已在其中生活了许久,这里和永乐宫相比,添了许多生气。
  一进内室,薛司衣亲自阖上木门,姜娆犹自镇定地坐在绣榻前,“薛司衣,此地无人,有话尽可直说。”
  那脸上严厉的神色登时消散,她躬身近前,“夫人有事吩咐,宫禁森严,不得以才出此策,请小姐过来。”
  薛司衣,是鄢秦侯夫人的人。姜娆立即就想明白了这一层。
  “我只会穿针引线,别的可做不来。”她委婉地推辞,显然不想陷入任何纷争。
  薛司衣将祭服端过来,铺开在眼前,“这祭服穿在皇后娘娘身上的那一天,就是小姐你殉葬之日。”
  姜娆仍是笑,“不劳薛司衣提醒。”
  薛司衣便引上针线,“若小姐按照夫人指示,待新帝登基,自会放您生路。”
  难怪郑秋当日说起鄢秦侯夫人时,自己总觉得何处不对。
  原来,她这是放长线,只怕姜娆能被选中,也少不了她在背后运作。
  先予生,后予死,再以生为诱饵,这鄢秦侯夫人,盘算的真是天衣无缝。
  姜娆稳下心思,若鄢秦侯夫人有远见,恰和景安王为一派,那自己便可顺水推舟,即保了命,也不负夫人托付。
  “陛下这几日,若无差错,应会召见列位皇子,小姐您侍疾喂药时,若景安王在场,就…”薛司衣近身将一包锡箔塞到她手里,微微点头。
  陷害景安王…
  那么鄢秦侯夫人想要保的,另有其人。
  将锡箔攥在手里,姜娆试探性地问道,“夫人认为,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一丝了然的笑,爬上薛司衣的脸,“小姐明知故问,您和二殿下的好事已成,想必他日后自会给您一个名分。”
  姜娆晃了晃神,又是凌平王!
  自己这副身子,究竟是否清白?
  而之前的姜娆,到底和凌平王发展到何种地步了?
  所有的疑惑呼之欲出,却没人能解。
  皇后的祭服,并不差姜娆这一针一线。那包锡箔攥在手中,如烫手山芋。
  自己知道历史的结局,但鄢秦侯夫人不知,所有人皆不知!
  眼看明争暗夺,到底该不该插入一脚,告诉鄢秦侯夫人,凌平王不是未来的君主?
  回到永乐宫,她找了个借口到厨房上去,迅速捏了一把面粉。
  将锡箔中的毒药一股脑丢进鼎炉中焚掉,再将面粉放入,仔细包好,装入袖袋。
  就目前局势来看,两方鼎立,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不如见风使舵来的安全。
  侍疾的妃嫔要格外早起。
  紫微城的天幕还未亮起,寂静默然,东方那一颗启明星挂在天边,似有淡白的天光隐隐将要升起。
  有宫人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