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绝对601      更新:2021-02-19 20:54      字数:4924
  “他的目标是你。这一次他是下定了决心要夺回你,但是,只要我还有这条命在,就不会让那个西班牙混蛋碰你一指头。”
  海斗凝视着那只灰蓝色的眼睛。
  “我可以带布拉其一起去吗?不和它在一起,我就不下去。”
  那捷尔那张端整的脸孔扭歪了,但是,他还是没有半点犹豫。
  “带它来吧。我就想着它不是只猫,只是你的附属物忍耐好了。”
  头上忽然传来同伴们的吼声。
  “混蛋……!”
  “以为我们会让你们活着回去吗!”
  “罗夫,用斧头砍断跳板!”
  看来文森特的船已经与克罗利娅号接舷了。
  杰夫利精力充沛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定是在为开战而兴奋吧。
  “所有人脱掉鞋子!血泊很容易让人滑倒!”
  那捷尔轻轻拉海斗的手臂。
  海斗为了不慢速度加快了脚步。既然要藏起来,那不赶快不行。
  船底舱在的中央稍后的部分。从船底渗上来的海水和船内产生的生活污水混杂在一起蓄积在这里。
  海斗他们就躲进了在这上面的污水通道会聚的小房间里。
  “虽然还盖着盖子,还是臭死了。”
  把布拉其抱在膝上,海斗呻吟。
  “好像整个身体都要被熏臭了,喘不过气来……”
  站在出入口听那捷尔小声说道:“那你就闭上嘴好好呆着。”
  海斗只好叹了口气,屏住呼吸安静下来。文森特是真的已经上了这条船吧,在这里根本就感觉不到上面的动静,听到的只有水压着船底发出咯吱声。
  “那我在这里安安静静地不动,你去帮杰夫利呢?”
  那捷尔摇着头,昏暗的光芒摇动着,照出他仍然平静的脸。
  “我要保护你,这是船长的命令。
  “可是航海长也在一起的话,杰夫利也会更放心。”
  那捷尔微微地笑了起来。
  “你担心吗?”
  海斗点头。
  “文森特也是相当好的剑手,在拉罗舍尔战斗的时候我见误会这的。”
  “不会有问题。”
  那捷尔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是杰夫利更强。我没见过比他更强的男人,在各种意味上都是。”
  这时,哪里传来了人的惨叫,恐怖袭上海斗的心头,他地站起身来,不过这次抱好了布拉其。
  “刚、刚才是不是托马斯?他、他应该在船舱里的,在修理、修理船的啊……”
  “嘘——”
  那捷尔抚着海斗颤抖的背。
  “不是,不是他的声音。”
  “那、那样就好……”
  海斗抬起头来,看着个子与杰夫利不相上下的那捷尔。看向这边的那只灰蓝色的眼瞳里,蕴涵着与平时不同的温柔的光。
  (生气时就够英俊的了,可是不生气的时候还要更英俊一倍呢。)
  海斗不由感叹着,普利茅斯难道是美产地吗?
  那捷尔见他出神,便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在意的吗?”
  海斗的脸顿时变红了,怎么能说自己是看他看得出神呢。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你没有打喷嚏?”
  “这么说来的确是啊。”
  那捷尔也吃了一惊。
  “大概是因为有其他要担心的,就把这个给忘了吧。”
  海斗担心了起来。
  “被我一提醒,不会又要开始了吧?”
  那捷尔稍等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现在好像没有这种感觉。”
  “太好了。”
  海斗也泛起了笑意。
  那捷尔迟疑着伸出一根食指,虽然犹豫着,还是在布拉其那柔柔软软的小额头上摸了一下,看起来一会战战兢兢的样子。
  “看来它的脾气并不很坏?”
  “是个很乖的孩子呢。而且也不怕生。”
  “的确有在的话,就可以轻松地除掉老鼠了。”
  布拉其眯细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那捷尔慌忙把手指收回来。
  “怎、怎么了?”
  海斗不由笑出了声来。从没有和猫有过良好关系的那捷尔,怎么会知道这是猫咪“心情很好”的表示呢。
  “它是很喜欢总管你呢,如果你搔搔它的下巴的话,它会更高兴的。”
  那捷尔再一次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指,摸了摸布拉其的脖子。看到小猫没有讨厌的样子,也没有咬他,泛起了很高兴的表情。
  “虽然我讨厌猫,但看来能够忍耐这个小东西的样子……”
  话刚说到这里,那捷尔就打了一个喷嚏。
  海斗吃吃地笑了:“真的吗?”
  那捷尔也苦笑了起来。
  “是啊。就和晕船一样,用意志力来克服吧。”
  我想,用意志来治疗过敏是不太可能的,海斗想。但是他好不容易这么说了,海斗也不能他泼冷水。
  “呀啊啊啊——!”
  又是一声惨叫。
  海斗向那捷尔靠了过去。
  “这、这到底是、是从哪里传来的……?”
  那捷尔抱住了海斗的肩膀。
  “是甲板吧。”
  “啊,是吗……”对什么都会吓一跳的自己感到羞耻,海斗为了隐藏自己的害羞只好继续说下去。
  “呐,船长的命令是绝对的吗?”
  “啊。”
  “那,到了万一的时候,真的会把我推进污水舱里去吗?”
  那捷尔耸耸肩膀。
  “有这个必要。”
  “那里不是漂着老鼠的尸体,虫子成群涌上来?杰夫利这么说的。”
  “安心吧。下面很暗,什么也看不到。”
  “不是这个问题啊……!”
  这让人怎么安得下心来呀,海斗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止是杰夫利,连那捷尔的标准也这么低啊。
  “我讨厌弄脏身体。那对健康不好。基本上,水手会得伤寒,主要都是因为处在不干净的环境里。说得再清楚一点……”
  “啊,我知道。”
  那捷尔打断了海斗的话,“等打退了西班牙混蛋,你就洗个澡好了。不管进不进污水舱都可以去洗。”
  海斗睁大了眼睛。
  “节水第一主义的总管也会这么慷慨的啊?”
  “特例而已。”
  接着发生了更让人吃惊的事情,那捷尔把脸埋在了海斗的头发中。
  “你总是散发着很好闻的气味。这样闻着,就连我们是在污水舱附近都忘了呢。”
  海斗为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态度感到迷惑,但一点也不觉得讨厌。就算总是对自己碎碎念地发着脾气,但那捷尔其实并不嫌弃自己,这海斗非常明白。
  “是薰衣草香油的功效。”
  带着挑战的心情,海斗向着近在咫尺的那捷尔的脸报以一个微笑。
  “杰夫利给我买的,你会为他浪费钱发脾气吗?”
  那捷尔扬起一侧的眉毛,这是杰夫利经常做出的表情。
  “不会。托这个的福,我的鼻子也受到了帮助。这也算杰夫利对我做的为数很少的善行之一吧。”
  “不会吧,他做的全都是很过分的事啊?”
  “我到底是怎么忍到今天的,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呢。”
  海斗笑了。能像这样和那捷尔轻松地开着玩笑真是很快乐的事呢。
  (两人独处,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真好啊。)
  确信自己已经被那捷尔接受了,海斗的胆子更加大了起来。现在可以问他自己一直在意着的问题了吧。
  “布拉其的这个是天生的,可那捷尔的右眼呢?西班牙人干的吗?”
  “啊,这个啊。”
  那捷尔以修长的手指向自己的眼带,“是被异母弟弟刺的。”
  海斗倒吸一口冷气。不好,非常不好,看来自己是触及到不该碰触的部分了。还是趁着现在赶快撤退吧。
  “对不起。我问了多余的话……”
  那捷尔对慌张的海斗报以一个苦笑:“没关系,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是很无趣的话,想听吗?”
  “当、当然。”
  海斗迅速地点着头,根本装不出不感兴趣的样子来啊。
  那捷尔让海斗坐在地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父亲是普利茅斯的富农——而我是他的私生子。”
  海斗拼命控制着自己不作出什么表情,心里暗暗感到悲伤。被赋予了“那捷尔”这个名字,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直到我长得很大,都没有和他见过面。记事的时候起,我就和母亲两个人在镇上买来的房子里住着。母亲是小手工匠的女儿,在他的宅邸里做女仆的时候被他看上了。”
  “一定是位美丽的人吧。”
  毫无炫耀地,那捷尔对海斗的话点了头。他是非常爱自己母亲的吧。
  “是普利茅斯第一美人。父亲也是真的对她一见钟情,才生下了我。因为正妻并没有子嗣,他曾想过要收我做养子的。”
  “可后来正妻也生了孩子吗?”
  “是的。父亲很忌惮她,只能把母亲从宅邸里赶出去,安置在镇上的家里。”
  那捷尔耸了耸肩,“虽然被就这样丢下,但我们很幸福。可是,正妻死了,再也不用顾忌谁了的父亲要把母亲接回那所宅邸里,而把并不亲近他的我赶到远远的大学里去。”
  “那你母亲怎么样了?”
  因为海斗的问题,那捷尔的表情僵硬了。
  “为了我的生活费和学费,母亲接受了。母亲比起自己来,更在意我的前途。但我不想用父亲的钱来学习,那是建筑在母亲的牺牲上的。”
  “是吗……”
  一点也不难想像,他对自私自利的父亲会有怎样的反感——海斗想着,如果自己站在那捷尔的立场上的话……
  (根本不能比。我并不喜欢母亲,估计只会有“随便你”之类的想法吧。)
  海斗在心中苦笑一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觉得“我是孤独的,只有一个人孤零零”。但是,这也许就和自己在原来的世界一样孤独。就是和家人与和哉等等朋友在一起,也一点都没有打开心扉。
  “反对父亲的计划的不只是我。异母弟弟也激烈地反抗着。他不要与让自己母亲痛苦的情妇住在一起吧。所以,他杀了我的母亲。”
  “唉?!”
  海斗登时愕然。
  “在去那个宅邸之前,杀了我的母亲,趁我不在的时候。我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那捷尔沉痛地闭上了左眼。
  “只要考虑一下,就明白犯人是我的异母弟弟。我发誓要复仇,要杀死他。但是……”
  那捷尔的话在途中中断了,海斗气都喘不过来地问:
  “怎么了……?”
  “最后的最后我犹豫了,反而中了他一剑。”
  又碰了碰眼带,那捷尔说。
  “这就是被本来要刺他的短剑刺的。呵……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很蠢的家伙吧?”
  海斗难以置信。
  “为什么?他是杀害了你最重要的母亲的人,为什么要犹豫?”
  那捷尔叹了口气。
  “看着他,觉得很可怜。他从生下来就很虚弱,又因为恐惧会被我夺走继承人的位置而发了狂,本来就是无法与我战斗的男人。我陷入了好像杀死无力的婴儿一样的感里,于是杀意就迟钝了。而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的异母弟弟,看出了我的空隙。然后,从我手中夺下短剑,毫无同情也没有犹豫地刺了过来,嘲笑着我。”
  这是多么悲惨的话啊。海斗一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果然,自己不应该触及他心灵的伤口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捷尔拿下了眼带。而后,转向惊讶的海斗,那只平时隐藏在绢带下的眼睛,虹彩部分是一片白浊。
  “幸而没有到要摘除眼球的复试。我最初还为此而高兴,但是,看向镜子的时候就会想起来。受伤时的痛楚,知道失去视力的瞬间的失望。为了封住它,我戴上了眼带。”
  那捷尔寂寞地微笑了。
  “这就是心的软弱吧。到头来,我的苦恼也无法消失。就像大家都会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眼带一样,我也可以不去看它。罢了,不给他人带来不快感,就是它唯一的功效了。”
  海斗反射地按住了那只又要系回眼带的的手。而后,将踌落在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那捷尔的脸上,接着,是覆盖了那只右眼的、抽搐了一下的眼睑。就像那捷尔为了安慰恐惧的自己,亲吻了自己的头发一样。从心中祈祷着,希望能让那捷尔心中的痛苦得到减轻。
  “我喜欢这只眼睛,因为它很温柔。”
  海斗向着愕然的那捷尔说道,“当然,戴上眼带后也很酷。”
  “我常常会因为你那奇怪的话觉得困惑……”
  那捷尔碰碰右眼,面上浮起柔和的笑容,“不过这好像是夸奖,那我就该道谢了吧。”
  “不用谢。”
  虽然也许只是一点,但知道自己已经安慰了他,海斗也高兴了起来。
  (我知道这很丢脸啦,可是就是冷静不下来么。)
  现在才开始害羞的海斗对自己说着,没错,那就像足球比赛时去亲进了决胜一球的同伴面颊一样,都是一时头脑充血的缘故。
  “对了,那你弟弟又怎么样了?”
  等那捷尔重新系好眼带后,海斗问道,“他伤了你的眼睛,你就……杀了他?”
  “不,他
  没有下手的价值。”
  “你原谅了他?”
  那捷尔耸耸肩膀。
  “也许那正是我的软弱。不去杀了他就可以忘怀,就像最初就不是兄弟一样。这和我的右眼不一样,我忘得很快。我真正的亲人只有死去的母亲而已,还有代之的海上弟兄们。这就够了。因为战友们是不会背叛我,伤害我的。”
  海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