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红色风帆      更新:2021-02-19 20:41      字数:4776
  和骆清旭在一起,想必已经知道了骆清旭的身份。
  邵修睿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色蓦的黑了一半。
  但仔细一想,心下又不禁放松下来,她的意思是,她并没有答应过那个奥迪男的追求?而那个江子灏,从那天的情形来看,也不像是跟她在一起,怕是她心存愧疚的成份居多。
  “那我就让你真的喜欢上我。”他忽的拉起她的手,声带雀跃的把她往厨房里带,“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帮你一起做。”
  程妍被他拉着,掌心传来的温润触觉并不陌生,心里又烦躁得紧,突然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邵修睿,这里是我家,你给我出去。”
  邵修睿没有理会,而是打开塑料袋,拿出桔子皮,抓了一些放在小瓷碗里,“这个是不是要用水泡一会儿再切成丝?咦,你买了菜心,干椒有没有?夏天吃这个菜刚好可以清热去火,我帮你切好,你自己炒,我炒得不好吃。”
  程妍挽臂靠在门边,看他一个人径自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心中再生无力,轻飘飘的话语从她唇边缓缓溢出,“邵修睿,你知道吗?人情我欠不起,但是深情,我欠得起。”
  这个世上这么多的人,谁让你偏偏爱上我?说不定这笔债不是我欠了你,而是你欠了我。
  别人的心,我无法去控制,我能控制能懂的,只有自己的心。
  如果每一个喜欢我、爱我的人,我都要去接受、去回应,那么这个人生,过得会有多累。
  但是,我也不会去爱一个不爱我的人,那比跟一个我不爱的人在一起,还要累。
  这一段话程妍没有说出来,而邵修睿自然也不知道她心中的百转千回,他慢慢转过身,手上还端着泡有桔子皮的小白瓷碗,看着她目光深深,“也有可能,是我前世欠了你。就算没有前世之说,但爱情从来就不是以求得公平为出发点,所以,我让你欠。”
  只希望有一天,你也可以用同样的深情来还。
  但这一句话,他放在了心里,只求最后不会变成奢望。
  程妍放下手臂,望着他的目光,脸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看了眼他手上刚刚被门夹着的红痕,走到房间药箱拿了支活血化瘀膏,递到他手上,声音平淡,“拿去擦一下。”
  邵修睿眸子极快的闪过一抹亮光,“嗯,等会儿再擦,先吃饭。”他接过药膏放进了短裤口袋里。
  西芹炒牛肉、干煸桔皮丝、香菇青菜,三个家常菜肴不多时被端上桌,但墙上的挂钟指针仍已走到了近九点。
  水晶餐桌上的白色海芋被换成了紫色罗兰,是程妍前两天换的。不同的颜色,不同的花,变换着不同的心情,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这是他们五年后第一次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邵修睿其实不饿,但依旧把菜吃了不少。程妍一直没有再说话,如常的嚼着菜,这个桔皮丝,和她妈妈以前做的味道好像。
  没打算问他从哪里买的,沉默的吃过饭后,收拾了碗筷去厨房里洗碗。
  邵修睿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自然忙碌的背影,掏出白色药膏瓶挤出一小段在指尖,棕红色的半透明膏体,湿润清凉,他缓缓的擦在手臂上涂抹开来,那特有的药香味便散在周边的空气里。
  慢慢按压推摩,直至完全吸收,才把盖子旋紧,起身走到程妍身后,想伸出手将她抱住。此情此景,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环着她,贴着她的身体轮廓,一起看流水泡沫在她白玉手上翻转流淌,偶尔趁她不备轻咬她圆润小巧的耳垂,惹她不自觉的一身轻颤,就像,他们曾经做过的那样。
  程妍感觉到他的靠近,猛的转过身,拉下脸寒声道,“串门到此为止,以后恕不欢迎。请你自重。”
  邵修睿抬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中,微微垂下眉眼,他叹了口气,“现在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你早点休息。”
  “慢走,不送。”
  第十八章 梦魇
  “妈妈,爸爸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回家?家里的房瓦破了,这些天下雨都在漏水,也没有人修。”
  “爸爸旅店生意忙,等雨停了妈妈就上去拣瓦漏啊。”美丽妇人扯着唇角对问话的小女孩温柔又宽慰的笑。
  ……
  “女儿古怪,妈妈也没用,连个寡妇都比不上,看不住老公,还让他找情人、搞外遇。”十一二岁的高个女孩对着七八岁的小女孩呲牙咧嘴,指指点点。
  “你说什么?有胆给我再说一遍。”小女孩言辞厉色、目露凶光,乌黑长发在冬天的晚风里瑟瑟起舞。
  高个女孩毫不畏惧,出言愈发的不善,“说就说,我还怕你不成。你妈妈就是连人家寡妇也比不上,说不定她家女儿就是你爸爸跟人生的,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没用、没用,妈妈没用,女儿也没用。”
  “砰”,是书包落地的声音。
  “啊……你打我,你居然敢揪我头发。”
  沉闷的打斗声,激烈的撕咬声,在小镇的古河堤边传响开来。
  “扑通……”
  高个女孩愣住,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心中顿生恐惧与慌张,声音都在颤抖,“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救命啊……”
  ……
  “妍妍,妍妍,是不是很难受?别怕,妈妈去隔壁叫江叔叔,咱们去医院,啊。”担心与焦急写在美丽妇人的脸上,小女孩睁着迷蒙双眼,看到的尽是女人一脸的愁容。
  “咯吱咯吱”的破旧三轮车声,回荡在深冬的黑暗夜空。
  “小江,谢谢你啊,家里没有人,这么大半夜的还麻烦你从被窝里爬起来。”妇人的声音里有感激,也有歉疚。
  “没事,不过你应该早一点就把她送去医院的。”敦厚男子憨声一笑,给人说不上来的宽慰。
  “本以为换了衣服,吃了姜水伤寒药就没事的,哪知道……”妇人眨着眼角,语带哽咽。
  “医院就快到了,玉芳姐你也别着急啊。”男子回过头,把脚下力度加到最大。
  小女孩被妇人抱在怀里,用宽大棉衣裹住,她伸手摸了摸妇人的脸颊,“妈妈,我没事。对不起……”
  “妍妍,我们……啊,小江小心,车……”
  “砰”,伴随着两束刺眼光芒而来的,是一记极其沉闷的撞击。天旋地转,那声音就响在耳畔,尖锐,震痛耳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世界安静,翻转停止,却有温热腥甜的液体滴在脸颊。
  “妈妈……”迷糊中,小女孩抬起手,摸到的却是刺目的鲜红与粘稠。
  “妍妍……你没事……就好……”虚弱断续的低喃,感觉遥远的吹在女孩耳际。
  恍惚中,女孩转过头,刺目的车前灯光柱,照痛了她的眼睛。
  而暗蓝的车身却幻化成一条疾速逃窜的鱼,瞬间隐没在冬天浓浓的夜色里。
  ……
  前方有小轿车的灯光柱射来,女孩努力睁眼直起身,强忍脑中昏沉,步履艰难的一步一步走向马路中间。
  那双臂尽展的姿势,一头黑发披散的怖样,还有洁白额头上两缕骇人的鲜红,让小轿车司机“吱”的一声把车子刹住。
  “救……救命……救……救救我们……”瘦小的身子紧紧攀附住锃亮的车身,向驾驶座位上的美丽妇人虚弱又无助的呼唤。
  女人漂亮的杏眸惊恐的睁大,探出头往四周打量了一圈,深深吸了一口冷气,手指颤颤抖抖的指着挡风玻璃外的小女孩,“你……你,你放开。这……这不关我的事,我赶时间。”
  车身极缓的往后退去,女孩终于支撑不住,像一片枯萎的叶,慢慢从空中坠落。
  ……
  四周是白花花的墙壁,空气里也是刺鼻的消毒水味。整个头,沉重,疼痛。
  “小女孩,你醒了。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和蔼的中年医生手持听诊器,站在病床边,声音温温和和。
  女孩张了张干涸苍白的嘴唇,“程妍。”
  “今年多大了?”医生弯下腰,掀开女孩上衣把听诊器放了进去,冰冰凉凉的金属圆圈,似是就要侵蔓进她的心脏里。
  “过年……九岁。”小女孩看着中年医生的眼睛,声音沙哑又虚弱。
  “知不知道自己妈妈叫什么名字?”医生的眼睛里有短促的微光闪过。
  “董……玉芳。”
  “那还记不记得自己发生过什么?”听诊器由胸前转至了身后。
  “出了车祸。”女孩眼睛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就像是敛翅的蝴蝶。
  医生没有再说话,为她一心做着检查。
  良久,小女孩才抬眼,沙哑着声音道,“我妈妈,是不是……死了?”
  医生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抽出听诊器,看着小女孩平静无波的眼底,良久才低叹一口气,“你妈妈和那个叔叔都没抢救过来,或许早一点送来,还能有救。小姑娘好好养病,头会痛的话就说。”
  雪白天花板的颜色一点一点黯淡下去,节能日光灯也泛着幽深的白,整个世界瞬间倾塌,轰然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走进两个身着警/服的警/察,手上夹着一叠厚厚的记录本。
  其中一个警/察神色肃穆的看向中年医生,“能不能做笔录?”
  医生谨慎的点头,“可以,不过你们别太着急,她刚醒,头上还有伤。”
  笔录时间做得不长,所有问题女孩都能回答得上来。
  ……
  “那个邵修睿是盛和集团董事长的外孙呢。他妈妈是盛和广告传媒分公司的总经理,爸爸是知名律师邵克勤,这里有他们家人的专访和介绍。”一群大学生女孩围着两本杂志在兴奋低语。
  “哇噻,他们家人长得还真是可以和明星媲美了。”
  杂志上美丽女人的脸庞映入眼帘,脑海中的记忆瞬间涌来:“你……你,你放开。这……这不关我的事,我赶时间。”
  妈妈的脸,江叔叔的脸,警/察的脸,医生的脸,车上女人的脸,在不断交替。
  温热的血液,刺痛的感觉,在指上、心间盘旋。
  “妈妈——,小心——”程妍喘着粗气,猛的从睡梦中惊醒。
  额发已经被汗水浸湿,背上也是湿漉漉一片。
  她太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还做得如此的完整。
  摁开床头琉璃灯,暖黄的灯光映亮了寂静昏暗的宽大房间,她掀开空调薄被走下床,拉开落地窗,夜空中是满天的繁星,对她调皮的眨着笑眼。
  呵,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呢。
  夏季夜里的自然风吹得人舒爽惬意,程妍趴在阳台上,平整的淡黄色瓷砖,衬得她肌肤柔白胜雪。
  在这样安静的夜里,人往往是最孤独、最脆弱、也最寂寞的。
  但是孤独,是她从小到大都在经历的状态,她并不觉得那有什么,难道一群人聚在一起,就一定不孤独?志不同不相为谋,没有适合的朋友,她宁愿孤独。真正的朋友,应该是会青睐、也懂得享受彼此的孤独。
  而脆弱,更是没有在她这些年的生命里出现过。感受过最脆弱,其它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足以唤起身体里那根敏感,又迟钝的神经。
  说起寂寞,那更是人生的一堂必修课。不甘寂寞的人,注定痛苦。寂寞,有时候其实也是一种尊严。
  不要有恨,恨人也不容易,也很累,恨来恨去,到头来恨的只是自己。
  报复,其实是爱情里面最愚蠢的表现。
  而她,曾经愚蠢过,不过是借了爱情的外衣,在脱了这层外衣之后,她还是她自己。
  “程妍,那个邵修睿出身世家豪门,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你自己要顶住。”好友方郁晚八年前对她说的这句话,仍然响在耳畔,清晰如昨。也恰恰是因为这一句话,她接受了当年那个大男孩的追求。
  不可亵玩?她偏要亵玩。
  “能不能告诉我理由?我并不觉得你喜欢他。”好友平静的追问,让她把过去一点点的诉说。
  “所以,你想以这种方式去报复,挑拨他与母亲之间的关系?”好友听了她的话之后极轻的皱眉。
  “嗯,是他招惹了我在先,唤起了我心里的恨怨,如果那女人早一点送我们去医院,或许他们就不会死。”那时的她,确实有着尤与怨。
  “那你自己注意,别最后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这就是她的朋友。她当时听了诧异巨震,直到后来才明白,她们为何会成为朋友,为何会一见如故。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存在的,人的生命亦然。
  别人的痛苦,也不一定会给自己带来快乐,逝去的人竭力让你留在世界上,只是希望你快乐。
  所以,她在还没有被别人左右快乐之前,选择了离开,也不再尤怨。
  只是没想到,兜转了一圈,阔别了五年,又再一次的回来。
  “如果我说得出来,你就不会是那个独一无二。”
  “那我就让你真的喜欢上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