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节
作者:保时捷      更新:2021-02-17 01:29      字数:4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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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群士子也很有礼貌和眼力,对杭家道过谢后便来谢瑞羽。瑞羽抬手虚扶道:“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既然相逢,出手相助也是应当。”
  那几名士子终因她是女子,不便多做交谈,拜谢之后,便与秦望北搭话,“小可姓沐,行八,乃颖川学院游学士子,未知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颖川自古出贤士,自秦汉以来孕育了无数才高德勋的士子。这士子名不见经传,但颖川学院却是极负盛名,秦望北虽然偏居海外,闻得这士子的出身也不禁震撼,拱手道:“原来是沐兄,某姓秦,行二。”
  他气度翩然,潇洒出尘,一干士子也乐于与他结交,当即纷纷过来自我介绍。瑞羽好奇他们此来的目的,便暗里冲秦望北使了个眼色,让他探听一下关中的消息。秦望北对她的眼色十分受用,做了个明白的手势,对那群士子稍作示意,索性过来邀她一起听他与众士子交谈。
  众士子多是儒家出身,对陌生女子坐于尊位听他们谈话内心多少有一些排斥,不过瑞羽清华高贵,秦望北言谈见识不凡,他们初时略微有些不悦,再一想也就算了。只不过看看仍是未婚女子打扮的瑞羽和对她温存体贴的秦望北,难免在心里奇怪他们的关系。
  秦望北也不介绍瑞羽的身份,与沐八等人攀谈一会儿,便问:“这么大的雨,沐兄还冒雨赶路,不知将往何处?”
  提起行程,沐八等人都不禁苦笑,道:“我等听闻经离先生近日在青州学院公开授课,欲往听闻,因恐消息滞后,迟了不能面见前贤,故此冒雨赶路,岂料欲速则不达。若非杭院公和这位女公子相助,几乎困在途中,进退维谷。”
  瑞羽听沐八说他们竟是要去青州学院听郑怀授课,微觉讶异。近年齐青之地从海外迁来的人口甚多,这倚海称雄的藩镇没有前例可循,她为了使海陆相接无碍,在青州设立学院,专授海外之事。郑怀在主持军情司和长公主幕府之余,也偶尔前往授课,但所授多是海外风土人情或商航之事,一向为文人士子轻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丝毫没有轻蔑之意地要去听他授课。
  “经离先生所授商航之事,素为贱业,想不到诸位竟然还有意前往听课。”
  瑞羽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回答的却是沐八身边的白姓学子,“齐青近年因商航而雄踞虎霸,足见商航之事于国有益。既然于国有益,则无论贫贱富贵,我辈都应该悉知其中之理。难得经离先生肯公开授课,我等自然应该前往聆听教诲。”
  他说的话虽然不免自恃清高,但有眼光看到海外商航对齐青的作用,又不以人言废事,也算是有些涵养肚量的,瑞羽不禁含笑点了点头,道:“经离先生博闻强记,实为天下难得良师,诸位能有求教之心前往,此行定然不虚。”
  她对自己的老师难免偏爱推崇,一句话便透露出了她与郑怀熟知的事实,沐八等人都不禁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女公子与经离先生相熟?”
  瑞羽笑而不答,秦望北在旁边岔开话题,又问沐八他们:“听闻关中最近形势不妙,白衣教的大教首王衣锦集结了五十万大军,在潼关与朝廷对抗,可是真的?”
  二十几名士子的脸色都黯淡下来,好一会儿才有人叹道:“是真的。王匪在关东劫掠百姓养兵,官兵屡战屡败,龟缩潼关不敢出,东京虽然还未陷落,但也是早晚之事。东京若陷,则朝廷的半壁江山尽入匪手了。”
  瑞羽虽然十几天不闻政事,但军情司消息灵通,这个消息她早就知道。她神色不动,镇定自若地端起面前的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含在嘴里久久没有咽下去。
  秦望北看了她一眼,疑惑地问:“听闻朝廷的神策军和三辅郡兵、东京周围诸节度使麾下都兵精将勇,怎会不敌白衣教那些乌合之众呢?”
  沐八摇头,满面苦涩地说:“秦兄有所不知,你所提及的诸军各有其主,谁也不肯自损实力为君分忧。关东之败,与其说是匪徒横行,不如说是各方豪强拥兵养贼,为了一己之私坐视朝政溃败。”
  秦望北虽在海外,但也知道造成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不禁长叹一声,“一姓之利,重于一国之利;一家之私,先于天下之所急。朝廷百年来优待世家大族,世家大族却未必肯在艰难之际破家为国啊!”
  十几名士子里就有几人出身世家大族,秦望北的话令他们赧然低头,但这些正当热血的少年们,虽然知道世家的生存要旨,且未必完全赞同,但秦望北的话直斥其家人做法,也有人硬着头皮强辩,“秦兄所言差矣,朝廷百年来沿袭科考取士,立于朝堂上的人,未见得全是世族大家。比如今上信宠,孤意提拔的门下平章事曾浮就是庶民出身。”
  唐阳林这几年深感世家大族、地方豪强之害与宦官难分高下,但相对于御座上的人来说,宦官为家奴,欺凌天子、把持朝政的欲望是有的,但取天子之位而代之的野心却是没有的。故此在李太后他们离开京都之后,他就努力拉拢宦官,大胆擢升科考取士的官员与世家大族争权,试图重量土地核查人口,限制地方豪强兼并土地和人口。
  限制兼并土地和人口的行为,打击世家豪强,这确实是治本之法,只是在政局已经糜烂的情况下,却是猛药成毒,反而使朝政更加混乱。
  秦氏昔日移居海外,一方面是为了避战乱,另一方面也是受了世族豪强排挤,因此秦望北虽然也算世家子弟,但对关中大世家的好感不多,于是轻哼一声,不与他争辩。
  一时间座中沉默,幸好杭家好客,令几名与诸士子同龄的子弟出来招待客人,活络气氛,他们见气氛不对,赶紧邀众人举觥畅饮。
  瑞羽慢慢地咽下口中所含渌酒,突闻左侧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向她发问:“那位女公子,吾等在关中听闻平卢节度使有招贤令,不限性别,允许女子入仕,不知可是真的?”
  第四十九章 哀国殇
  东应的声音发涩,嘶哑地说:“姑姑,安氏毁我唐氏宗庙,搜杀唐氏宗亲,已经自立为帝了!”
  瑞羽循声望去,便见诸士子身后五名男装女子正目光殷切地看着她,显然急于知道答案。
  瑞羽看得出她们眼底的那份渴望,略觉怜惜,声音也柔和了许多,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啊!”五名女子惊呼一声,满面激动地问:“招贤令下,有多少女子应募?又有多少女子得以授官?她们都做了什么职司?这其中官位最高的是什么人?官位最低的……”
  她们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十分失礼,好在瑞羽同为女子,能理解她们的激动心情,不以为忤,和颜悦色地回答:“应募的女子至今年二月底共计四十三人,皆依其所长授官,其中官位最高的是户曹司农少丞哥慕华,官位最低的是州城工曹匠户所铁肋海船铸造特使白帆……”
  见瑞羽对招贤令应募来的女子如数家珍,几名女子惊叹不已,却又略觉失望,道:“这些女子多以农匠末流之学入仕,岂不令人轻看?”
  “农匠末流?几名小娘子此语吾不敢认同。”
  瑞羽虽知轻视农匠工商是旧有痼习,却不愿让这些看来有意在齐青游学或者应募的士子持有这种观点,笑道:“今人言必称三皇五帝、上古贤人,然而有巢教民筑巢、燧人教人取火、伏羲教人结网渔猎、神农尝百草为医、轩辕造箭护族、尧舜禹诸贤无不亲躬农耕匠作水利诸事,使先民安居避害,取食便利,由此而得子民敬重。今人敬称古贤,却忘了其立德根本,以农匠工商诸般利民之事为末流之学,岂非本末倒置?”
  说话的那女子愣了一下,略觉惭愧,待要反驳,她身边的同伴已经暗暗拉住她的手,笑盈盈地说:“是我等想岔了,女公子勿怪。请问女公子,那位户曹司农少丞哥慕华是何方人氏?芳龄几何?以何才能列此高位?”
  瑞羽沉吟片刻,道:“哥少丞本是在海外番女,年四十有二,慕我神州华采而来。因其栽种三熟稻和海外诸般作物有功,解齐青地少人多粮荒之难,故此得授高官。”
  沐八等士子意在探听齐青内政与关中不同之处,任那几名男装女子向瑞羽发问,自己仔细聆听,待到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那位哥少丞栽种的三熟稻可是指从南海蛮荒传来的一年可以三熟的水稻?”
  瑞羽微微点头,杭家的一个少年在旁边忍不住插了句嘴,道:“诸位士子自西而来吧?其实就在诸位刚才经过的路边,那大片大片的冬地瓜也是哥少丞从海外寻来的物种,去年才开始放到民间种植的。齐青之地,可以一年轮种不断,家家仓有余粮,这哥少丞功绩不小。”
  沐八稍一回想,笑道:“我等沿途见那浓绿茵茵的地里作物原来名叫冬地瓜吗?不知它年产几何,如何食用,择地否?”
  瑞羽不管庶政,对这些问题一无所知,倒是杭家那少年管了家里田地的收成,所以回答得头头是道,“这冬地瓜有些挑地,还有一种夏地瓜却是不挑地的,什么地方栽下去都能成活,去年我家在后山种了一顷荒地的夏地瓜,吃得真是好。可惜这东西还是第一年种,不会收藏,入冬就烂了许多。据说哥少丞还在找这东西的食用和贮藏之法,找到了就会令教农使来传授。”
  一群士子自西而来,自入齐青之地便少见百姓有饥馑色,心中意动,听到杭家少年矜然自夸,便不吭声,直到他收了声,才有人点头道:“这哥慕华有这样的功绩和才能,做个司农少丞倒也合适。”
  几名男装女子也十分高兴,更有一番跃跃欲试的意味,看向瑞羽的目光也热切了许多,其中一个面目姣好、稚气尚重的女孩子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这位姐姐对齐青招贤令所得之人了如指掌,身份也必定不凡,不知您在节度使府供任何职?”
  她的话问得极其冒昧,却正是众人极欲知道的事,故此竟无人出声阻截。秦望北知瑞羽不愿暴露身份,哈哈一笑,接口道:“小女公子也有儒雅书卷之气,想必才学过人,何不前往招贤馆应募,谋个一官半职?”
  自古以来劝男子争个美好前程的话常闻人言,但一个男子当众劝女子谋个一官半职,却是真的前所未有,在场诸人不由得都愣了愣。
  瑞羽放下酒杯,含笑道:“不只这位小女公子可以前往招贤馆应募,在座诸位若自忖怀才不遇,皆可前往招贤馆谋取前程。我平卢节度使招贤令早有明言,不拘门第,不问出身,不限性别,唯才是用!凡有才者,尽可前往招贤馆应募,一展其能。”
  她虽未明言身份,但言谈之间也没有刻意遮掩,一干士子细细品味她话里所蕴之意,心中凛然。
  瑞羽抚了抚衣袖边缘的藻纹,目光从各人的脸上滑过,笑道:“你们自西而来,一路游学,想必也看到了齐青与他处不同的地方。这是一块生机勃勃的热土,到处充满有志之士梦寐以求的机遇,有让你们一展长才的广袤天地。前程志向,功名利禄,皆在眼前,若有本事,你们尽管去取!”
  她虽不刻意张扬,但举止之间自有一种惯居人上的尊贵气度,这番话淡淡说来,却又别有一种诱惑力,激得不少人心动面红。
  好一会儿,沐八才如梦初醒地说:“昭王殿下如此招贤,能人异士来投者定然不少,只是对人品的筛选却有不足。只恐平卢节度使府幕中之士,泥沙俱下,君子与小人同朝而立。”
  他这句话正中唯才是举的弊端,瑞羽垂下眼帘,心有感触,轻叹一声,“世族子弟多才俊,也多品性高洁者,可惜其往往重家多于重国。”
  世族子弟修养较高,轻财而好名,多品性高洁的才俊,但往往自恃门第,与皇室争权;而庶族子弟全凭自身能力方可高升,能忠心王事,但因为出身所致,贫而乍贵,往往品性大变,把持不住重私欲而害民。
  有出身世族的士子高声反驳瑞羽的话,道:“这位女公子所言不当,君以国士礼遇世族士子,士自以国士报之。君不能笼络士心,使得其重家过于重国,是人君有不足,怎能独怪一方?”
  瑞羽尚未回答,厅堂外突然传来一声略带沙哑的轻笑,“历朝以来,天子将相之权尽付世族豪强,与之共享天下,遇有争端,多天子避让。这样礼遇世族豪强还不算以国士相待,那要怎样才算以国士相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