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作者:猫王      更新:2021-02-17 01:24      字数:4747
  易风凌一下哑然,也不知该说什么,顺手递给她一方手帕。
  洛冰彤忽然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流泪的模样。
  易风凌迟疑了一下,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啪!”手中的桃花簪再次摔落在地,刚刚粘好的花瓣被震得四分五裂。海茉一下停住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是她眼花了吗?一贯冷漠的洛姑娘居然趴在灵儿的肩膀上轻声抽泣,灵儿的手还环着她的腰、抚着她的背……他们在干什么?!
  易风凌循声回头,见海茉一脸讶然地呆立着,连忙放开洛冰彤,微微一笑:“姐姐怎么来了?洛姑娘她……”
  “何必解释,我们什么都没做!” 声音冷冽的不带一丝温度,好似刚才那个轻声哭泣的洛冰彤一下消失,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漠如霜。
  海茉咬紧了嘴唇,弯腰拾起碎掉的簪子,又轻声问道:“洛姑娘找灵儿有事吗?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不方便的是我!” 说完,洛冰彤转身要出门。
  易风凌回头,薄唇勾起:“刚才我说的你好好想想,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人!”
  海茉看着易风凌眸里掩饰不住的关心,心里好似被刺到一般轻颤了一下。不在迟疑,来到他们中间,当着洛冰彤的面,踮起脚尖,准确无误的贴上灵儿的薄唇,这回不是酒窝。
  易风凌心头一跳,那唇凉薄如冰,微微的颤抖,唇瓣枯糙的干皮划着他的薄唇,干枯棘人,好似要褪去的最后一层蝉衣,即将远离。他猛然收回心神,一下子推开海茉,看着旁边冷冷的洛冰彤,俊容闪过一丝尴尬:“姐姐!”
  洛冰彤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
  被他推开的海茉像被刺到了一般,浑身一颤,乌亮的水眸直直的盯着他,忽然展颜轻笑:“ 他们果然都很讨厌我呢,灵儿呢?是不是也讨厌姐姐了?〃
  那瞳眸又开始虚空起来,澄清的却不看见底,易风凌眸色闪过不忍,挤出几分苦笑:“姐姐明知道不是的!”
  “我怎么会知道的?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想起中午易曲烟的一番话,海茉神情恍惚起来:“和你分开了十年,一切都变了,变了……〃
  易风凌心一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以前我们不是无话不说吗?灵儿饿了、冷了、累了都会给我说的!” 支离破碎的话语渐渐化成一把把尖利的锋刀,自残似的一刀一刀的朝自己戳着:“现在呢,灵儿疼了,痛了,我都不知道,我这算什么姐姐呢?〃
  “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 易风凌伸出手,想去抱住她:“我说过的,灵儿要保护你!”
  看着他伸出的大掌,海茉想起就在刚才,这双手抚过别的女人的后背,心中一冷:灵儿真的那么喜欢洛姑娘吗?为什么她的心好痛好痛?!
  易风凌上前,想拥住她,被她躲过,他不解的望着她。
  海茉摇摇头,褐色的眸子逐渐黯淡:“灵儿现在有了秘密,我也成了你的拖累,如果没有小时的那段回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是吗?”
  “不是不是!” 易风凌一声低吼,紧紧攫住她的双肩,心被楸紧:“ 没有姐姐,我才什么都不是,我是有了秘密,姐姐又何尝不是?小时我会喊痛是因为有你可以依靠,现在我长大了,可以让姐姐依靠,让姐姐喊痛,可姐姐更愿独自忍受痛苦,一点也不想让我分担。”
  海茉低头不语,手指摩挲的簪子,尖锐的簪尖一点一点的陷进指甲,戳开指膜,陷进指肉,疼!好疼!可只有这样她才会有感觉,才知道自己站在什么地方。
  “姐姐!” 看着海茉一语不发的样子,易风凌忽然感到恐慌:“你为什么不说呢?上次从洞穴回来姐姐就知道了什么,却从来不肯说,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弟弟!”
  琥珀色的水瞳染上浓浓的悲凉,停了许久,海茉苍白的唇扯出一抹凄然的浅笑,淡淡的,冷冷的。“我应该说什么?说你走之后,我在妓院里像牲口一样被人拍卖?说我和那名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我初夜的男人……”
  “姐姐!”易风凌不想再听下去,肺部的空气仿佛一下被抽光,他猛地将她揽入怀中。
  海茉拼命地在他怀里挣扎,垂下的发丝掩不住嘴角的苍凉,她哑哑地悲声呜泣:“我不想让你知道,我不想让你知道!你的姐姐怎么会是一个妓女?!你不会有一个这么肮脏的姐姐,我不想你知道啊……”
  “对不起,对不起……”易风凌喃喃道,想到姐姐在妓院里的日子,他的心好似陡然裂开了个口子,一种难以言明的锐痛涌上心头,一滴滚烫的热泪“啪”的一声滴在海茉的发丝上,晶莹剔透。
  海茉无力地推开他,泪水迷糊了她的眼眸:“这样的我……怎能再做你的姐姐……”
  “姐姐——”易风凌心痛地喊道。
  “真是糟糕透了。”海茉缓缓后退,一步一步地走出房门,边说边摇头,“糟糕透了……”
  易风凌刚要追上,耳边却传来海茉轻飘的声音:“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不要吵我。”
  步伐蹒跚,海茉恍恍惚惚地走着,使劲用簪子戳着掌心的肌肤,毫无知觉般的一下、两下。黑夜早已降临,晚风夹杂白日的燥热吹干她脸上的泪水,却留下的泪痕。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慕容府的后山,海茉无意抬头看着天空,月亮被乌云遮掩一半,微风袭来,叶动沙沙的作响,四周暗沉沉的,似乎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海茉心头忽然涌起不安,加快步伐朝回走去。
  忽然一道绳索呼啸而过,准确无误的套住海茉的右脚,她大惊一下摔倒,与此同时,一匹枣红色骏马嘶声鸣叫,拖着海茉一路狂奔,她只觉皮肤犹火烧灼烫,整个身躯仰在地面,与崎岖不平的山路“亲密摩擦”。海茉使劲的拉紧绳索,想要减慢马的速度,身上的皮肉却被路上的石头划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她拉着绳索,双手被磨出一道道的血痕。马像是受了刺激,发狠的狂奔,她咬紧牙关,摸出袖口的桃花簪,睁大眼睛,瞄准时机,用力朝着马屁股猛扎过去。
  “咴儿”马儿忽然停下来扬起前蹄,疼的嘶声烈叫,响彻山谷,说时迟,那时快,海茉忍着剧痛,使劲向前一跃,拔出簪子,解开绳索。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马儿扬起蹄子再次狂奔,因为惯性,海茉在地上滚了两圈,痛的晕了过去。
  乌云退去,银色的月光又蒙蒙的的照了过来,铃声隐隐,轻盈的脚步忽然走近,看着地上晕死的海茉,易曲烟蹙紧柳眉,银牙一咬,转身而去。
  毁灭之夜
  晋邯城,蕙馨小馆。
  掀开帘幔,朱唇漾出银铃似的娇笑,青葱玉指托着瓷玉小盘,唐莫儿莲步轻移来到桌前,拿起盘中的镂花银壶,满满地斟了两杯清酒。
  “大人来得真是及时,莫儿受宠若惊。”唐莫儿浅笑盈盈,双手捧起白玉酒杯,水意融融的美眸含情脉脉。
  淡淡一瞥,君少卿问道:“不知唐姑娘打听到了什么?”
  眼波流转,唐莫儿又是盈盈一笑,将酒杯捧至他面前:“大人这般心急,未免辜负了莫儿一番心意,不如先饮了这杯薄酒,再听莫儿细细道来。”
  冰眸紧紧地盯住酒杯,君少卿没有要接下的意思。
  “大人莫不是怕酒中有毒?呵呵,那好,莫儿先干为敬!”说罢,唐莫儿罗袖轻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拿起另外一个杯子,轻轻斟满,双手奉上。
  君少卿接过酒杯,漫不经心地晃荡了几下,见酒液清澈透明,并无特别之处,迟疑了一下,便轻轻抿了一口。
  “呵呵呵,大人真是谨慎,莫儿哪里舍得对你下毒呢!”唐莫儿巧笑嫣然道。
  “酒也喝了,现在能说了吗?”君少卿扯扯唇。
  “相传大人寻找令尊十余年,一直不见下落,可巧,莫儿前月回到家中,听说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君少卿眸光一紧,隐隐感觉空气中飘来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那日我经过书房门口,无意间听见爹爹正在和人密谈。我听到令尊的姓名,一时好奇,便趴在窗下偷听。”妩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谲,唐莫儿紧紧盯着他说道,“那人说,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在敦煌南郊的神沙山下,曾经见过令尊!”
  “敦煌?!”君少卿目光微讶:父亲是在江南失踪的,此生从未去过敦煌。他们父子二人一直定居在北方,那里也没有他们的朋友。父亲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大人别急,听莫儿把话说完。那人还说,令尊当时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正对着天空的圆月参拜,似乎有些……有些疯癫之象。要不是见到令尊腰间佩带的弯月刀,他几乎不敢确认。”
  “接着说。”不知怎么的,鼻间的香气似乎越来越浓,君少卿微微皱眉。
  “后来,风沙骤起,那人被吹得迷了眼睛,待风沙停下,才发现令尊早已不见,好似凭空消失一般,实在诡怪之极。”
  君少卿一下起身,双眸迸射出寒光:“那人是谁?”
  “这倒不知,莫儿可是偷听的……不知大人对这个消息可还满意?”说着,唐莫儿的玉手居然抚上了君少卿的俊脸。
  君少卿厌恶地想要避开,喉间却突然涌上一丝腥甜,体内的真气一下乱窜,浑身像醉酒一般,站立不稳。“我检查过,刚才喝的酒里并没有毒!”冰眸里闪过一丝疑问,“你在什么地方做了手脚?!”
  “呵呵呵,大人不要生气。”唐莫儿掩嘴娇笑,“你刚刚喝的乃是迁魂酒,是萃取南海的雪鬼丝汁液酿造而成的,虽没有毒,可习武之人却是万万碰不得的,若是沾上一点,便会内力尽失,虚软无力。用来对付大人这样武功高强之人,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
  君少卿踉跄地扶着桌面,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莫儿这么做,也是因为太过喜欢大人了……”纤纤玉指貌似无意地摸上皓腕上蝎子状的金镯子,指尖轻刮,只见数不清的黑色小虫从蝎嘴里缓缓爬出,掉在地上,化成丝丝几近透明的水汽,“这是来自西域的香虫,喝了迁魂酒,再闻了它散发出的香气,就仿佛中了最烈的春药,是冰块也得给我融化了!”唐莫儿的手轻轻地在君少卿的胸膛上游移,“大人现在是不是觉得很热呢?不如让莫儿为你宽衣吧!”
  “不要碰我!”眼看唐莫儿要解开自己的腰带,君少卿连忙侧身闪躲,无奈身上没有丝毫力气,一不小心,瘫软在地上。他神智渐渐迷乱,只觉全身燥热不已,一股灼热自腹间窜起。
  “让莫儿好好伺候大人吧,不然,这软媚香的药性可会要了大人命的。”玉手一扬,外面的衣衫顷刻被褪下,里面轻盈薄透的紫色纱裙裹着如水蜜桃般丰嫩柔软的娇躯,在淡淡的烛光下雪白丰盈,充满诱惑。
  君少卿浑身一颤,极力抑制住体内即将奔腾而出的欲望,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摸向腰间的竹箫。
  一阵幽幽的箫声忽然响起,没有吹奏,仅用手指按住洞眼,君少卿便使竹箫发出声音来。那箫声阴凉蚀骨,犹如滴落半空的水珠忽然凝结成冰刃,化成一把把寒光凛凛的冰刀,一刀一刀刺向胸口,让人心胆俱裂,浑身无法动弹。
  竹箫往唐莫儿的周身重重一划,君少卿嫌恶地看了她一眼,眼眸一片冰冷:“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说着,用力推开她。
  唐莫儿顺势倒在一旁,却发不出声音,鲜血从鼻孔、嘴巴、耳洞流出,她睁大美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君少卿,他……居然挑断了她的筋脉!
  扶着房门,君少卿微微喘气,体内的真气汹涌奔腾,腹部那股撩人的火热又开始袭来,他抬头看看已经漆黑的夜色,咬紧牙关,踉跄着离去。
  一道闪电划亮天空,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如万马奔腾,狠狠地践踏着地面。
  大雨滂沱中,海茉踩着泥泞,深一步浅一步地朝前走着,苍白的面颊多了几道被石子刮伤的痕迹,全身的伤口被雨水侵袭,好似被蚂蚁舔过一般,疼痒难耐。
  那匹马不知将她拖到了什么地方,她醒来之后就躺在山林中,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慕容府的后山。月光被乌云遮掩,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看不清道路,也辨别不了方向。
  忽然,前方一缕微弱的火光一下吸引了她的目光。那火光忽明忽暗,在这个漆黑的雨夜里却显得格外明亮。海茉咬紧牙关,重新打起精神,朝着火光的方向走去。
  外面的大雨连成了线,从天空中倾倒而下,溅得泥泞的山路上坑坑洼洼,洞内火光熊熊,枯枝燃烧的声音在空气里噼里啪啦作响。君少卿依着冰凉的岩壁粗粗喘气,没想到唐莫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