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节
作者: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1-02-19 19:59      字数:4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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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再无有一瞬的清醒,睁着眼睛看希望,推搡着她,希望装睡着不动,高再无说,“给我倒杯水。”希望继续不动。高再无又没了动静,希望更心安理得躺着。
  后来高再无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迷迷糊糊开始说话,话断断续续地,希望听出来大致意思:以前有一个女孩从蓝莲在执行任务时候偷跑,在一地方结婚生子隐姓埋名,自以为隐藏得好,没想到十年后被双并会灭门清理干净,一家三口当场丧命。
  希望气恼地想,就算现在她想嫁给高有才,人家未必会愿意娶她。想起高有才,希望竟然觉得遗憾,他是干净又甘甜的山泉水,喝下去无色无味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却对身体好在潜移默化。想起高有才对着她时动不动脸红的模样,希望恨不得天亮得晚一些,那样就不用面对他。
  天始终是会亮的,希望听到外面有扫地声音,还有高有才父亲骂狗的声音,这样无所顾忌带着纯朴味道的话语,希望知道以后再也听不到了,再也没有这样的地方会收纳她。希望穿上衣服爬起来,她手放在门把手上却迟迟不拧动,深深吸口气,鼓足勇气走出去,就算要走也要谢谢这一家三口。
  希望站在门口,正在扫地的田桂荣放下扫帚,看着希望打招呼,“起来了?怎么不勒围巾?早上凉气大。”希望突然觉得嘴巴干干的,要说出口的道歉的话说不出口,眼睛却酸涩,一股水汽凝聚在眼眶中,田桂荣越发对她好,希望越发觉得自己肮脏和不配。田桂荣的丈夫转过身看希望,老实巴交的脸上要说什么却先叹口气,“有才去给你买点特产,带在路上吃。”
  高有才半个小时不到就回来了,他穿着父亲的军绿色大衣,带着护耳的大檐皮帽子,推着辆自行车进门,看到希望他笑嘻嘻地把篮子递过来,“这都是只有咱这地方才有的,外面多少钱都买不来。”希望看着露在外面的袋子,晒干的菌菇、还有只烧鸡,几包麦芽糖还有几根人参和些印着特产的袋子,希望低着头不说话,眼泪吧嗒嗒往下掉。
  田桂荣用干裂的拇指给她擦眼泪,生气地训斥她,“没病没灾的哭什么,不能哭。”说着自己倒是也红了眼睛,跟着希望掉眼泪。高有才尴尬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递过来两条毛巾,让希望和母亲擦眼泪,“要我说,这是好事,我早就知道她不是咱这地方的人,外面有高楼有好车,比咱这里强。”
  田桂荣丈夫蹲在门口靠着门板抽烟斗内的旱烟,气味有些大,呛人得很,平时田桂荣是要说他的,今天却只顾着抹眼泪。田桂荣听了高有才的话,生气地拍儿子的肩膀,“谁都像你一样没心没肺,多好的……就这么走了。”
  高有才无所谓地摊摊手,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人家不是都说,是自己的早晚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惦记着也没用,倒省了心思。”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头低得快到胸口那里,手里面不知道从那里摸来的铁棍子,在地上胡乱画。
  “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高有才抬头看她一眼,又赶紧侧过脸在手臂上的衣服上蹭一下,隐约哽咽着抽搭一下。田桂荣顺着希望的头发安慰她,遗憾地说,“有才说的对,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强留不住,本想着让你嫁了这笨小子,再给我生个乖孙子,是我们家没福气。”看希望愧疚地抬不起头,田桂荣说,“你男人出现在村口的时候,我心就咯噔一下,想着坏了,儿媳妇要跑了。”说着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简陋的屋里只有她的笑声更显尴尬,渐渐田桂荣住了笑声沉默着。
  田桂荣说要做点干粮给希望在路上吃,急匆匆地去院子里面刨葱支起炉子说要烙饼,田桂荣丈夫在旁边烧火,田桂荣出门之前拍拍高有才的肩膀,让他们好好说说话。
  屋里面只剩下高有才和希望,两个人都不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说什么错什么,更怕说什么都多余,这是认识以来最尴尬的时候。高有才突然站起来,拉着希望的手臂往外走,带着喜悦的嗓音说,“你还没从山上看过村子吧,我带你去。”希望说好跟在高有才身后出门,田桂荣扬声问他们去哪里,高有才不耐烦闷声闷气地说,“不会耽误他们走的。”
  两个人并排坐着断崖处,腿垂着晃荡,已经过了早晨,太阳慢慢变得强烈,整个村子笼罩在强烈的阳光下,那些矮房子就在他们脚下,一两家烟囱内冒着的浓烟,仿佛伸手就能挥散一般。其实这个地方希望来过,那天她站在这个位置,喜悦彷徨,那个陌生的小村子成了她的希望。现在,她惬意地坐在这里看风景,已经熟悉的小村子却变得陌生,因为她要走了。
  “你给我说说外面吧。”高有才拿过一旁的大土块,往下扔,没话找话,说着感兴趣却提不起兴致。
  希望看着光秃秃、荒凉、偏冷色的四周,“没这里好。”没这里安静,没这里人好,外面太累太多心眼。
  “肯定比这里好,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人往大城市跑,有大楼有好车,人穿得也漂亮,哪都比这好。”高有才长长舒口气,突然咧嘴冲着希望笑,“我五一可能要结婚了,娶桂花。”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希望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今天哭得真多。
  高有才劝她,“别说对不起,你啥也没做错,要是别人知道,肯定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没那么好,你不知道我……”高有才越是这样说,希望越是愧疚,不是高有才配不上她,是她配不上高有才,过去三个月她能假装自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吃饭睡觉工作和人相处,高再无的出现提醒她,她的过去不寻常,是常人不能接受的程度,她以色服侍人,她见过的男人比这个村子的总人数还要多,她杀过人……
  “不管你过去怎么样,在我心里你就是。”高有才不让希望说完,他第一次打断她的话,用严肃的面孔,第一次正视她的脸却没有脸红,高有才说,“别说自己不好,虽然不知道你过去发生的事,但我就是知道你好。”如果你不好我也不会喜欢你,看到你就脸红,就算你嘲笑也要和你说话。
  高有才眺望着远处起伏绵延的山脉,这个地方他生活了二十一年,连哪棵树上有鸟窝他都清楚,真奇怪,今天却像陌生的一样,贫穷、简陋、粗俗就是这里的评价了吧,高有才想,希望来的第一天有没有觉得这地方真差。
  高有才突然成熟了,开始为未来筹划,不再是那个说些幼稚话,常被田桂荣打得上蹿下跳的大男孩,收起微笑的嘴角,聚拢起眉头,他用成年人的思维说,“结了婚我想去大城市挣钱,真挣了钱就不回来了。”以前觉得这里真好,有天有地有山有水有亲人,看了高再无,高有才突然觉得,外面有更高的山更好的水,要不然希望为什么会走呢。高有才知道母亲让他和希望独处的理由,让他把希望留住,但是他怎么留,是用一穷二白留,还是用着光秃秃的山留,他没有高再无身上的质量上好的大衣,没有那名贵的车子,他连高再无都比不过,又怎么敢用连他都想要掩盖住的世界来留她,他不敢开口留她,怕看到她摇头,是啊,连他都觉得一无是处的地方,又该怎么留她呢。
  一夜成熟,有些人是遭遇突变,有些人是感情受挫,有些人是失去屏障,高有才突然成熟了,却是在比较和失落中。高有才鼓起勇气问希望,“如果……他没找来,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希望用力点头,用力说,“我愿意。”虽然这个答案现在显得多么多余,如果高再无没有来,希望愿意留下来,过一个普通人过的日子。
  高有才得意地笑了,他变了又没变,还是那个幼稚,所有高兴与哀伤都表现在脸上,他乐滋滋地说,“其实我也不差的,还有不少人惦记着呢,没嫁给我是你的损失。”
  两个人坐了很久,听着远处零零碎碎鸡飞狗跳的吵闹声,高有才说,“回去吧,我妈饼差不多做好了,我送你们去镇上,那里有去县城的车,到了县城你们再坐大巴去市里,晚了不安全。”
  “你们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高有才摇摇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依旧没心没肺的样子,“没有,如果不是你,我还以为外面的人和我们一样,太阳升起来就是该早饭,太阳到最高是午饭,太阳落下来就该睡觉。以后他再打你,你还跑出来,下次就不回去,他找来也不回去。”
  希望说好。空旷光秃秃的四周,冻得耳朵冰凉的寒风呼呼吹过,希望穿着厚棉衣脖子里戴着厚围巾,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长长未修理的刘海不断搔弄着眼睛,眼前的高有才穿了件棕色的外套,里面是件青绿色的手工针织毛衣,露出脖颈里的秋衣领子,他脚踢着地上的土疙瘩,脸上挂着和这大山一样爽朗真诚的笑,笑得希望舍不得,贪心想要留下来。
  回去时候,田桂荣已经把饼裹在塑料袋里面,说这样能保温不被风吹干,又对希望说,“他发烧,找了村头医生来看过,给打了点滴,两个多小时才能走。”希望说不急,但田桂荣没有像以往热情地让她留下来,田桂荣的态度变化很大,对希望还是亲却没有温度,希望知道她是真的要走了。
  点滴流完,医生开了几包用白色纸抱起来的彩色药丸,嘱咐希望一天三次喂高再无吃,又说,“要是不急就明天走,药里面有安乃近吃了瞌睡。”话是对希望说的,脸却朝着田桂荣,明显是商量让田桂荣再留他们一天。
  田桂荣把希望的衣物收拾好放在三轮车上,像没听到医生的话,“路上照顾好自己。”推着儿子出门去发动车子,不愿说话的模样。
  三路车突突开走了,田桂荣和丈夫站在门口目送他们,不时抬手挥挥手,见邻居来问这是要去哪儿,田桂荣笑着打掩饰,“你儿子结婚时候的红被罩是哪买的?”别人马上转移话题,问是不是要办喜事,田桂荣脸上笑出褶子,“可不是,有才也不小了,该办了。”有了谁又能怎么样,没了谁日子照样过。
  高有才开车送希望去镇上,镇上比村子繁华不少,起码路是水泥路,平坦不少。高有才把车停在一家小商店门前,进去说几句话,出来一男一女,三个人指着希望和高再无说着希望听不懂的话,很久那男人才点头。
  “等他吃饱饭就送你们去镇上。”高有才有些不好意思,“你别怪我妈急着赶你走。”田桂荣为什么赶希望走,高有才再清楚不过,别看田桂荣为人和气见人就打招呼,却是个要强性子,最怕别人说三道四,希望要走,她就绝不留,而且是赶着她走。
  希望说不会,希望扒拉出高再无的钱包,留下几张把其他的统统递给高有才,高有才推开一叠红色的票子,他梗着脖子装男子汉,“别瞧不起人,当男人怎么能没这点小钱。”希望笑话他竟然偷偷藏了私房钱。
  “快发工资,你帮我领了别便宜厂长。”希望故意和高有才说。
  高有才点头保证,“一定不会,领了也不给你寄回去,就当给我的礼钱吧,谁让你临时跑了。”
  希望说行,“提前祝你新婚快乐。”高有才低笑一声说,“嗯,快乐,大家都快乐。”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希望的头发有一缕飘在额头上,希望抬手要拿下来,高有才先她一步,捻住那缕头发,轻轻拢到她耳朵后面,做的细致又轻盈,粗汉子变细腻般的小心翼翼,高有才的手指肚摸过希望的脸颊,被风吹得粗糙,“电视上说有种东西叫面膜对脸好,你记得买。”
  那个男人吃饱饭,几个人抬着高再无换了车,是辆红色的面包车,比露天的三轮车舒服不少,高有才帮他们拉上门,又去前面和司机说话。希望看到高有才塞给司机两包烟,是高有才曾说结婚摆酒席时要买的牌子,希望低头看着一旁躺着的高再无,拼命压制住想要不顾一切冲下车,说留下来的念头。
  希望必须走,她不属于这里,留在这里只会带来灾难,高再无的话绝不只是说说而已,他在警告希望,而且希望知道,高再无一定做的出来,他不准别人忤逆,他得不到的宁愿毁掉。
  高有才透着车玻璃看向车后座,高再无闭眼躺着,希望坐在一旁,视线落在高再无身上,对她说你走吧,对自己说:让她痛痛快快走吧,对自己说:别让所有人看笑话。高有才退后几步,摆摆手让车开走。
  红色的车身开始移动、加速,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带走那个女人,他的世界又恢复到之前的模样,有些东西却再也没有了,不知不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