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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借故发无名火的少年了！可苏安安看着只觉得心疼，哪怕他冲自己发一通火或是大哭一场也好啊；这么憋闷着最伤人了。
  不用别人说，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大概是把陈彦当儿子了，既希望他快快长大，经得住风吹雨打；又希望他一生平顺；不历艰辛；无忧如初。
  陈彦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入神？”
  苏安安想让他散散心；便建议道：“肚子饿吗？我们去外面喝汤？”K市是一个老牌城市；包容性很强，来来往往的哪里的人都有。他们楼下开汤店就是X市人，羊肉汤地道得很；他们平时都爱喝。
  陈彦不想辜负她的好意；虽然没有胃口，也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答应了。
  店里的老板娘是个实在人，又是看着陈彦长大的，对外面的腥风血雨毫不在意，对他们的态度也一如往常，和煦如春风。这让陈彦顿时放松下来了，开始觉得下来喝汤也许真是个好主意。
  往汤里加了两大勺辣椒，陈彦顿时辣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他其实很爱吃辣，但为了保护嗓子一直忍着一点不碰。没有人规定他这么做，只是他太爱音乐了，这份对歌唱强烈的渴望战胜了口舌之欲，但是只有这一天他想放纵一次。随着那些来不及落下就已擦去的眼泪，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前路茫茫，他还能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吗？
  一张纸巾递到了他的手边，陈彦低下头，苏安安满脸关切地看着他，盈盈大眼有点发红，清澈地映出他落寞的身影。
  陈彦微微一笑：“我没事，只是汤太辣了！”很爽！
  现在形势变得越来越糟糕，甚至连长期蹲守在门口的娱记都渐渐失去了踪影。娱乐圈最怕的并非丑闻，而是遗忘。陈彦和叶俊宇都感觉失去了希望；两人都劝赵佳佳离开，毕竟他是他们中唯一有倚仗，也许会有出路的一个。
  “我不会走的！”赵佳佳坚定地摇摇头，“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做音乐的！难道你们觉得我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
  “这不是义气的问题，”陈彦劝道。“你以后混得好了，也许还能带一带我们，何必和我们一起沉在深渊里呢？”
  “离开了才是深渊呢！”赵佳佳无奈地笑笑，“我妈一心想让我演戏，我可不愿意！我亲眼看着她演了一辈子戏，戏里是戏，戏外也是戏。”他妈妈对他的拳拳母爱是真，对他父亲虚与委蛇也是真，只是日子久了，连她自己恐怕也不知道孰真孰假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们就一起走下去！”叶俊宇突然说。
  陈彦抬头看去，这一刻叶俊宇平凡的脸安定了他们不安的心。在Waiting里，如果说陈彦是灵魂人物，那么叶俊宇一定是主心骨。他总能在他们失落的时候传递坚持下去的信念，正能量总是有这种感染人心的力量。
  “是啊！”陈彦释然地笑笑，“这下子可以专心做我们的小众音乐了。”也许是兼职，也许是爱好，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还能创作、还能唱歌便是梦想，便是生活了。
  相通了这一节，陈彦仿若新生。连陈妈妈都感觉到了他的好心情：“最近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一开始不赞成陈彦走上这条道路，但是看着儿子在路上磕了绊了，她也不会去想活该、叫你当初不听我的这类事，只是觉着心疼，甚至还有些许自责，暗怪都是自己没本事，不能为儿子遮风挡雨。他在外面受了苦，自己却无能为力。偏偏自己白日里还要摆出无所谓的样子，夜深人静时才能偷偷掉眼泪。
  大爱无言。万般关怀最后只化作小心翼翼地观察。今天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啊？有没有皱着眉头？
  “没有你想的那种好消息，”陈彦说道，露出了颊边的小酒窝，“不过我现在是无欲则刚嘛。哪还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陈妈妈连声说到，随着一个大大的笑容显出了眼角深深的笑纹。
  原来他的妈妈已经这么苍老了！陈彦的心颤了一下，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涌上心头，胸腔里满是酸涩。
  谁遣春韶随水去？他突然觉得，这次的沉寂说不定也是好事，也许是冥冥上天安排他多一点时间陪陪他爱的人。大家都说有志者事竟成，但是纵使一身狼狈也无法挽回一点点的就是时间啊！一生追索都抵不过似水流年。
  即使没有方程影，即使没有这件事，他们也终将被拍倒在沙滩上，终将渐渐失去声息。掌声都是别人的，梦想却是自己的。傅雷说过，全天下赤子的心都紧紧相连，他们并不孤独。
  陈彦感觉到了一种力量，好像助他拨开了迷雾，指出了方向。前进之路，道阻且长，他将上下而求索。他们又不是从此不能在搞音乐了，没有赞助，他们可以自己攒钱办音乐会，规模不在大，知心则行。哪怕只是独自在房间里练习，也是种幸福啊。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并践之以行，哪里还会有失落？
  陈妈妈没有打断他的思绪，只满脸欣慰地去做菜了，一直念叨着今天要多做几个好菜。
  晚上刚摆好桌子，家里却出乎意料地来了客人，是鸭血粉丝店的老张！还拎着大堆的礼物！
  陈妈妈去开的门，看到这阵仗，脸都臊红了。
  苏安安诧异地看看两人，顿时明白了。不过老张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双方都知根知底。这确确实实是个好人，一定能照顾好陈妈妈，对她来说，也算是个归宿了。毕竟陈爸爸去了这么多年了，直到这一两年陈妈妈才渐渐缓过劲来。
  而陈家兄弟此时还有什么不懂的？外面也传了一段时间的风声了，陈妈妈甚至偷偷地给陈大嫂露过底。
  因此除了陈明还撅着个嘴，陈俊和陈彦都是乐见其成的。老张人不错，最重要的是，陈妈妈需要有个伴。他们都会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没办法一直陪伴老人。有个知冷知热的老伴，是再好不过了。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们都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连寡言的陈俊都扯出话题和老张聊了几句。
  陈妈妈顿时放下了半颗心，她看向一直不吱声的陈明，问道：“阿明，妈妈有个伴，以后多个人照顾你不好吗？”还有半颗在这儿呢！
  “我不要！我只有一个爸爸！”陈明的声音有点哽咽，倔强地不去看陈妈妈。他不知道，他的妈妈也刹那间红了眼睛。
  老张急吼吼地说：“你不用喊我爸爸，也不用把我当做爸爸，但我却会想父亲一样照顾你！”他孤寂半生，也没有孩子，看着半大的陈明倒是真有满腔的父爱。
  陈明撇着嘴说：“我不需要你照顾。”
  老张尴尬地满脸通红，嗫嚅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不是那种能说会道的人。
  “你还想妈妈照顾你一辈子？”陈俊忍不住发火了，“你不让妈妈结婚，以后你也别结婚，一直陪着妈妈！”
  “那我就不结婚，有什么大不了的！”陈明吼道。
  “你别这么大声！”陈妈妈护犊子地站在陈明面前，“都是我不好，他还小，什么都不懂。要不我们就算了。”她歉疚地看向老张。
  老张急得都要跳脚了，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完全没有和孩子沟通的经验。
  “你太不懂事了！”眼看着要耽误母亲后半辈子的幸福，陈俊都恨不得上手了，被陈大嫂一把按住，劝回去了。
  陈明突然哇哇大哭，陈妈妈看着他手足无措。陈彦瞄瞄站在边上的苏安安，暗示她把陈明带走。
  苏安轻轻把陈明拉回房间，细细擦干他的眼泪，问道：“你为什么不想你妈妈再结婚啊？
  陈明抬头看着她，眼睛里都是难言的情绪。
  苏安安没有说话，只温柔地理顺他的头发。小阿明头发柔软，以后也会是个温柔的人。
  良久，他才开口：“如果有一天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也会再结婚吗？”
  苏安安坚定地摇摇头。她不想骗他，如果陈彦死了……不，她想都不敢想。真有那天，她估计也会像上辈子一样活不下去了。
  “那妈妈为什么要这样？”陈明带着哭腔说，“她忘记爸爸了吗？”
  “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样想？”苏安安把他的手按在他自己的心上，“你身上流着你爸爸的血，看到你，你妈妈自然会想到你爸爸。有你们这么大个儿的纪念品在，她怎么会忘怀？”
  苏安安轻笑一下：“但是，阿明啊，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对我来说，没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了，那么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势必要对我的父母残忍。”
  陈明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对你妈妈来说，你们更加重要，”苏安安继续说，“为了你们，她要生活下去，她就不能总是回头，必须要把你爸爸放在心底，偶尔怀念却不能一直想念。你懂吗？”
  陈明无意识地点点头。
  “她也未必是爱上张叔叔了，她只是想要个人陪伴。她心底啊，太苦了。”苏安安叹了口气，那日哀恸的陈妈妈又浮现在她眼前。
  道理一说清，陈明就恢复了平静。
  “刚刚是我不好，”他有点腼腆，“张叔叔会不会生气”虽然不懂，但是大家都说他错了，他便也觉得自己错了。前世今生，他都是这样和软的性子。
  苏安安拧干毛巾，擦擦他干燥的脸颊，心里都是疼惜。倒是陈明不好意思地自己拿过毛巾，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这时候陈彦推门进来：“好了就出来吃饭吧，大家都等着你们呢！”
  看陈明乖乖出去了，苏安安才打趣道：“怎么时间抓得这么好啊，你是不是听墙角来着？”
  “这都让你猜到了！”陈彦笑着说，“还听到某人的生死宣言了呢！”
  苏安安僵住了，恨不得有个洞可以钻下去。她红着脸、低着头快速地向前走，也不去看他。
  “我也是！”背后一个声音说，“我也是那样的人。”
  他说得很慢，很轻，却很清晰地传来。字字句句，震荡在她的心间。
  “我一辈子只能接受一个人。她若离开，我大约也会跟随。”
  苏安安一顿，“嗯”了一声，便快步走到饭厅。嘴角微微上扬，九分甜蜜，一分酸涩。
  我愿在佛前祈求千百年，只望与你永远相依。得成比目何辞死，顾作鸳鸯不羡仙。
  71、第六十九章
  第二年五月；陈妈妈做了新娘。陈家原本是想办一场的；毕竟她和陈爸爸结婚的时候也没有办过婚仪；正好趁这次弥补未能披上婚纱的遗憾。倒是陈妈妈不愿意，她的意思是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就算了。
  “我总也是嫁过人的，”陈妈妈眼眶微红；看着有些伤感，“百年之后我还是要跟你父亲合葬一处的，寡妇再嫁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陈彦默然。说来他的心情最复杂，他既希望母亲能够获得幸福；也隐隐期待她能够为爱坚守；但是最终还是前者占了上风，毕竟活着的人更加重要。
  苏安安看着腼腆微笑的陈妈妈；看着她带着泪光的眼睛；耳畔传来她哽咽的声音；心中满是感慨。这是一个不幸又幸运的女人，中年失伴，幸运的是又能枯木逢春。
  婚礼虽然结束了，剩下还有很多事情。生活一直就是繁繁杂杂、琐琐碎碎的。这不，陈明首先别扭上了，死活不肯随他妈搬去老张家。
  “不是说好了嘛？”陈妈妈眨眨眼睛，很委屈。她倒是年纪越大越童真了，以前可是绝不会说这种类似撒娇的软话的。
  “什么时候说好了？”陈明瞪大了眼睛，他更委屈！
  “你不是答应了吗？”陈妈妈跺跺脚，就差扭腰了。
  陈明一脸消受不起的样子，解释说：“我是说不反对你们结婚，什么时候说要和你们住在一起啦？”
  陈彦也觉得不好，毕竟他妈妈这也算是新婚燕尔的，陈明这么大一灯泡夹在中间确实尴尬，老张说不定也会有意见，为了照料他们那一大家子，他妈妈也不肯出去度蜜月。其实他也不小了，完全照顾得好自己，也能照顾好阿明。有些地方像他这么大的都是孩子他爸了，况且哥哥嫂嫂住在对面，凡是也有照应，于是他劝道：“妈，你放心过去的吧，我会照顾好阿明的。”
  “你我也担心着呢！”陈妈妈翻了个白眼，大声说，“自己都顾不好，怎么照顾他？”
  原来温柔撒娇都是对弟弟的！还以为他妈转性了呢！陈彦一时间很受伤，回不出话来。
  “你随时可以回来嘛，两家又不远！”陈明无奈地说，“你就当咱家变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