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作者:谁知道呢      更新:2021-02-19 17:21      字数:4952
  苏安安接过瓶子也想喝一口,却怎么也喝不到水。低头仔细一看,却发现铝箔纸还没撕呢。苏安安看着他干涸的嘴唇一阵心疼,原来他只是装作淡然的样子。他已经像个男子汉一样了,他抱着陈明的样子就像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父亲。苏安安的心酸酸的,你养了一个孩子,既希望他早日长大成人,又心痛他跌倒受过的伤。苏安安温柔地用指尖抹掉陈彦眼角的一个灰点,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
  陈爸爸一直看着她长大,自己知道他的命运却帮不了他。在自然的法则面前,人类是如此的渺小无力,她拿什么来抗争呢?无忧无虑的童年岁月就这样在指尖溜走了,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
  忽然,一只小手拍拍她的肩头,苏安安一愣,转头看去。
  陈明已经醒了,带着未改的童音:“难过就哭吧!我哭过就好多了。”
  陈彦给他理好衣服,把大衣披在他的身上。他自己和苏安安并排坐在一起。轻轻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睡一会吧!大家都累了。”
  苏安安靠着他厚实的肩膀,闭上了眼睛。旁边苏妈妈正小声劝解着陈妈妈,偶尔有一两句飘到她的耳里。陈大嫂也和陈大哥相互鼓励着,闻笛早就睡着了,没心没肺地发出浅浅的鼾声。
  这就是生活啊!再难过也要继续,因为身边有这么多关心你的人。而未来正因为未知才让人兴致勃勃,才让人有动力去追寻。回想起来,这一世固然有伤痛,但也有许多好的变化啊!自己这是钻到了死胡同里了!什么人定胜天还是人难胜天的命题都是哲学家的事!即使重生一回,自己也是吃大白菜的命,操什么中。南海的心呢?睡吧,睡醒了就用力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提到的歌是  悲剧演唱组的
  53、第五十二章
  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曙光照射到这个冰凉凉的走廊里;似乎也带来了一丝温暖。
  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推开了,陈爸爸被护士推了出来。陈妈妈看到,立刻绽出一个笑容,甜美如少女。陈爸爸此刻的神智也很清醒;因为他身体很虚弱,医生只给他做了半麻。
  陈妈妈握住他的手,语气激动:“你出来了,我知道你会好起来的;你放不下我们的。”
  陈爸爸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嘴唇白得没有血色:“阿霞,带我回家吧!我不想待在医院里了。”
  陈妈妈的眼圈倏地红了:“你还要在医院治病呢!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还要我哄着你吗?”
  陈爸爸整个人瘦得就像一具骷髅;移动的时候骨头甚至都发出了那种老旧零件的咔哒声,他不以为意,只微微一笑,温和地抬起手放在陈妈妈的肩头:“我不行了,但我想在家里,想在温暖的被窝里离开,想在你们的身边离开。”
  陈妈妈搓搓他肿胀如胡萝卜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天陈爸爸就回到了家,冷清的陈家又久违地热闹起来。
  这一周,陈彦接到了复赛通知。他和节目组沟通了他与赵佳佳的想法,他们想以一个组合的形式登台一次,本就是想试试,出乎意料的是节目组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只要还是他们两人唱,只要没人投诉,他们才不在乎台上共有多少人咧。
  终于到了复赛的这一天。苏安安兴奋地坐在台下,心脏跳个不停。他们是排在第一个出场的。
  舞台上闪烁着各色霓虹,交错的光影晃动着。台下倒是很安静,这毕竟不是最终决赛,影响力也不是绝顶大,此时上座率不高,空着一小半的座位。苏安安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她可没钱买摄像机,只能用脑海记住乐队的首秀。陈彦的成长,她一秒钟都不想错过。
  温情的前奏慢慢响起,舞台也渐渐明亮起来。四个人出现在舞台中央,穿着都很随意。舞台下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陈彦的声音率先响起,还是那样清朗中带着一点浑浊,听起来厚重而有磁性。观众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舞台上。
  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老歌,并不像普通摇滚乐一样有震撼人心的金属鼓点,只有吉他拨出的恰到好处的音拍,和贝斯温柔的伴奏,每一个鼓点都敲击着人心,带着摇滚的呐喊,同时又带着流行音乐的脉脉温情。
  “沉醉于音阶她不赞赏/母亲的爱却永未退让……”赵佳佳浑厚的声音响彻着整个大厅,但全然沉醉其中的时候,台下的观众甚至都忽略了他柔美的脸庞。他的眼睛紧闭,声音逐渐哽咽起来,在音乐声较低的地方,甚至能听见一点点抽泣。苏安安看着旁边的女孩抽出了纸巾。
  台上的人也许真的会互相影响,陈彦的眼眶也渐渐红了,但他的声音还一如既往的饱满有力量:“春风化雨暖透我的心/一生眷顾无言地送赠/是你多么温馨的目光/教我坚毅望着前路……”音乐已经到了j□j,他清亮的声音响彻在耳边,台下已经很多观众的眼睛已经是泪盈盈的了,还有人轻轻打着节拍。
  真正的好歌是能引起共鸣的,好的演唱是能打动人心的。对演唱者来说,你先打动了自己,才能打动别人。陈彦无疑是入戏的。苏安安知道,前世的时候,他为了写曲子可以整夜整夜的不睡,早上看着他的时候,只有未干的泪痕。他平时是一个腼腆的人,但在演唱会上也会激动地脱掉上衣。从前的Waiting乐队就是以现场演唱而闻名的,每一次的吉他音都不一样,值得一听再听。
  “爱意宽大是无限/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最后一个音节也结束了,大厅一阵沉默。主持人居然也没有及时走上来。
  台上的几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赵佳佳和陈彦对视一眼,手足无措起来。陈彦凑到话筒前,刚说了句“谢谢”,就被排山倒海的掌声打断了。苏安安用力地鼓掌,掌心热热地发疼。这一刻,她既为陈彦获得认可高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她抑制不住这种想法,、舞台上耀眼的陈彦,似乎不仅仅属于她了。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他以后会有许许多多的粉丝,也许会有那种激进的想要嫁给他的美女。更重要的是,他们以后不会常常在一起了,在经历过人生的交点之后,说不定会像相交的线一样渐行渐远。
  电视机前的陈家父母也是喜忧参半。陈彦终于还是走上了这条道路并且初见成效,他注定不会从事他们所希望的体面而又稳定的职业了。他将要过早地踏入最黑的染缸中,而他们做父母的,却什么也帮不了他。
  陈妈妈吸吸鼻子,抹去眼角的泪水,转头对陈爸爸说:“你高兴了?儿子要去做戏子了。”
  “什么戏子?”陈爸爸笑着说,“你是哪个年代的人啊?这叫歌手,几十年后说不定还能成为艺术家。不也是家吗?”
  “哪有科学家好?”陈妈妈不屑地说,“等成艺术家的时候他都七老八十了,还要这种名声干什么?以后啊,大半辈子都要被人说三道四了!”
  “科学家想做就能做啊,咳……”陈爸爸突然咳嗽起来,脸都发青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陈妈妈急忙扶着他躺下来:“你别激动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快歇歇……”
  陈爸爸靠着枕头,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平息下来,他轻轻地说:“阿霞,儿子天生就是吃那碗饭的。你还记得他小时候抱着小吉他不撒手吗?”
  陈妈妈点点头,想起那个到处乱爬的孩子,含着泪笑了。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比她还高,能讲出有大道理的话。
  陈爸爸也绽出一个微笑:“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前总觉得未来还有很长时间,没来得及和你出去玩玩,现在想去也不行了。”
  陈妈妈泣不成声:“有机会的,你会好起来的。以前报纸上不是常登得了癌症然后治愈的消息吗?你不要放弃,我们都不放弃好不好?‘
  陈爸爸没说话,只温柔凝视着她。
  电视里传来陈彦顺利过关的消息,陈爸爸柔声说:“就像彦彦歌里唱的那样,即使不赞赏,也永远爱他好吗?”
  陈妈妈抬起头:“他是我肚子里的一块肉,我当然会永远爱他。”
  “阿俊已经不用操心了,阿雅也有归宿了,彦彦必定前程似锦,只有小阿明我放心不下。早知如此,我们就不该生他。”
  陈妈妈斥道:“瞎操心什么!这么多孩子不都拉拔得这么大了吗?”
  陈爸爸摇摇头:“这一个不一样的。”
  “不一样什么,”陈妈妈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掩饰着自己的难过,“会一样的。”
  电视里的主持人正在介绍这个年轻的乐队,下面的掌声经久不息。第二天的报纸也好评如潮,甚至把他们比成了乐坛的希望,一切顺利得叫人欣喜又不安。
  元旦前夕,陈爸爸也一天天好了起来,不像原来一样吃什么吐什么了。天气好的时候甚至可以下床出去晒晒太阳了。只是身子还瘦削得很,脸色也发黄,肚子却像孕妇一样挺得高高的。陈妈妈每天都喜气洋洋的,尽管很拮据,还是给大家都买了新衣服,家里也开始置办年货了。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他们随即被一家唱片看中,比赛结束后就可以拥有第一张专辑了。陈彦天天闭门创作,希冀着在这张唱片里可以有一首自己作曲的歌。在世纪前的最后一个月,好运似乎终于眷顾了这个满是阴霾的家庭。
  “彦彦!”苏安安笑嘻嘻地推开房间门。
  陈彦放下笔:“什么事这么高兴?”
  “你看报纸没?”
  陈彦脸红了:“没什么好看的。吹得太过了我都不好意思了。”脸上却带着一丝遮不住的得意。
  “什么太过了,”苏安安一开始还有点疑惑,后来突然反应过来哈哈大笑,“你以为我要给你看关于你的新闻?”
  自作多情了一把,陈彦相当尴尬,不自然地问:“那你想给我看什么?”
  “呶,”苏安安点点报纸上的豆腐块,“说明天是世界末日,我们一起过吧!”
  陈彦有点为难:“明天我想待在家里陪着我爸。”
  苏安安沉默了。陈爸爸好像已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好起来了,但是她外婆一直说这是回光返照,他活不了多久了。连医院都把他的药停了,只偶尔在他疼得受不住的时候给他打一剂药。大家都没说,但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握住陈彦的手,扯出一个笑容:“那明年跨年你要陪着我啊!”
  陈彦宠溺地笑笑,捏捏她的鼻尖,答应了。
  苏安安好奇地问:“如果明天真的是末日,你害怕吗?”
  “不怕,”陈彦的神色认真,“脚下是生我养我的土地,身边的我爱的和爱我的人,我们一起离开并不孤独,有什么好怕的呢?”
  苏安安宛然一笑:“我可不在啊!”
  陈彦难得嘴甜了一把:“你在我的心里,和我一起离开。”
  苏安安浑身一抖,感觉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捂住他的嘴:“别肉麻了,哪学来的?”老心肝受不住啊!
  陈彦坏笑着舔舔她的手心,苏安安猛地缩回手,却被他抱着吻到了一起。
  世纪末的最后一天,在打了一针好不容易排到的杜。冷丁后,陈爸爸平静地、没有痛苦地离开了人世。弥留之际,他看着每一张他所牵挂的脸,却已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即使他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陈妈妈还是握住他的手,不住地点头,就好像听见了他发黄的眼睛里的话。两个人共同生活了大半辈子,相依相偎了几十年,他想说的话她都懂。
  新年的钟声敲响之际,在鞭炮和倒数的声音中,陈爸爸渐渐阖上了眼睛,他等不到新世纪的阳光了,他带着不舍去往那个没有痛苦的地方了。对于以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留下生者于想念时悄然到来的追忆和眼泪。
  陈妈妈这次没有哭,只在嚎啕哭泣的音声中最后一次为他盖上被子。他走了,走于温暖中,走于爱中。自己为什么要哭呢?主说,人生来就是赎罪的,如今,他已还清原罪,回归天堂了。陈妈妈笑了,总有一天他们会重逢的,于那个全是天使的地方重逢,等自己赎清罪孽后,她环视了一眼她的孩子们,把哭得打嗝的小陈明搂紧怀里。
  陈彦看着他被病魔折磨得不成这样的父亲,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陈爸爸的离开,于他们是伤痛,但于他自己,未尝不是解脱?他不止一次地看见他爸爸抱着腹部在地上打滚,这个坚强了一生的男子汉疼得满脸泪水。如今,他终于没有痛苦了。
  可是,他,他们都没有爸爸了,没有像山一样站在他们身后的父亲了。陈彦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