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节
作者:猜火车      更新:2021-02-19 16:42      字数:4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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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舆论里,思伽和思仟互斗,是两败俱伤,思伽伤八百,思仟伤一千。沈家的教养也成了问题。
  古代是宗法社会,宗族能解决的纷争不会上诉法律,思伽说过要治死思仟的话,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解决完韦许二人,韦家爆出来的猛料也是料理的时候了。
  丁氏院子的正厅,丁氏,沈葳,赵氏,惟佑,陆瑅,惟俊,赵甯依次或坐或站,至于思伊思侬,因为出嫁又事不关己,就没有叫回来。
  思仟穿了一件柳青色素衣,衣不胜衣,身形消瘦,身上环佩全无,头上珠翠未戴,脸上脂粉不施,原本十分明艳的一张俏脸被折损了六七分,憔悴不堪,噗通的跪在地上,爬向丁氏哭道:“这些日子我心里想熬油似的,府衙里断个官司还要三堂会审的,怎么论到了我这里,韦家人的一句话就钉死了我?韦家不过是想让四妹松松手,就拿我往上顶。我怎么会糊涂至此,往外说母亲和四妹那样的话。”
  丁氏亦是留下泪来,凄哭道:“不是你这里漏出去的,外面的人怎么知道沈家多年前的事,不是你先起的头,你妹妹那些无凭无据的闲话,怎么有怎么多人听着信得真真的了。”
  思仟泪珠滚着,哀声道:“祖母……,我只是哀伤自己命苦而已,别人有心从我的话里臆造出了几句言辞,攻讦了母亲和妹妹,闯出了祸,又拿我顶雷。”
  赵甯爽利,不耐烦思仟的狡辩,道:“二姑奶奶是二姑奶奶,母亲是母亲,四姑奶奶是四姑奶奶,二姑奶奶是怎么哀伤了自己,让别人臆造了母亲和四姑奶奶那些闲话?你要是只说了自己命苦,再怎么歪派也歪派不到母亲和四姑奶奶身上去。”
  思伽感激的看了赵甯一眼,惟俊亦觉得妻子这话点中了要害,赌的痛快,暗地里握着赵甯的手鼓舞。
  思仟看见屋里的人,除了丁氏还存了几分怜惜,其他人包括父亲都用质问的眼神看着自己,脸色白了白,哭道:“我这心,一直放不下我死去的孩子,我只说了我们沈家的女人命苦,都守不住儿子,她们是存心连着我也一起诋毁呀。”
  思伽听不下去思仟的狡赖,站起来冷笑道:“是,我们沈家的女人都没有儿子命。她们诋毁了你什么?不止韦家指点了你,你今天向那家暗示一句,明天向这家提醒一句,你满嘴漏风,当别人是傻子看不出来你的用心?只是她们笑着说,嘲笑着我们,你哭着说,哀伤着我们,你哭着,哀伤着,比那些笑着,嘲笑着的,还要卑鄙无耻!”
  思仟不可能幸灾乐祸的和外人议论起母亲和妹妹的那些话,不过在谈及自身的时候,用忧伤的,恍惚的,隐晦的语言涉及了赵氏和思伽几句,说者有心,听着有意,两厢一凑,那些流言就出来了,十句里九句半都是事实,只有思伽不能生育的一条不能明证,恶毒至极。
  思仟就算说得再隐晦又如何,豪门大户的女眷行走交际,办事说话是从小锤炼的,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会分不出来?思仟是无心还是刻意的会看不出来?所以,韦大奶奶一语就揭破了思仟的虚伪。
  天下没有几个是真正愚蠢的人,不过是为了将会得到的利益甘愿犯蠢,值得犯蠢而已。韩家和沈家,烈火烹油的,多少人眼红,没缝的蛋,外人都想撕开一个口子,现在自己裂开了,那些人还不使劲的把裂口开大点,所以那些人和思仟各怀鬼胎的,心照不宣的一个说,一个接,捏造散布流言,同时自己也坚信不疑那些流言来。谁知道韩二奶奶会破罐子破摔的,不顾自己声誉的当场抓人,闹到公堂里去,谁知道韩二奶奶的夫家听到了这样的流言对自己的媳妇一丝为难都没有,还拼着和安庆大长公主结死仇挺在韩二奶奶身边。谁知道安庆大长公主是一张虎皮呀,一败涂地。
  事到如今,那些什么利益也没有得到的人,狗咬狗的全部咬出来了,冯三奶奶沈思仟不仅是流言的开端,还是那些人的挡箭牌,要说顶雷,这话也不假,可是沈思仟本人就是引雷的人呐,天打雷劈了也不冤枉。
  丁氏叹息不已,捶打着思仟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一家子生活的和和气气的,你就是不安生,捣鼓坏了你母亲和妹妹,与你有什么好……”
  丁氏一时气急,说话接不上气。陆瑅和赵甯两个孙媳妇忙着抚背顺气,捧盏压气,好生劝慰丁氏,不要动气。
  连自幼疼爱自己的祖母也没有向着自己,思仟的心沉了沉,哀声道:“什么一家子和和气气,只你们和和气气,把我挤在外面。大姐夫科举舞弊那么失节的事,你们前前后后的打点描补,把他捞出来,还塞进清贵的翰林院;四妹那样的嫉妒,你们谁教导她,你们就这样纵着她,韩家容忍着她还不是因为她是沈家的女儿。同是沈家的女儿,为什么我这边出了事,你们就不问不管不顾,由着淇国公的那个贱人在我头上嚣张,害了我的孩子,可怜我四个月大的孩子,是娘没用,是娘在娘家没地位,不过是个庶出了,谁会为我出头!”
  第186章 除族
  丁氏是有些薛姨妈的人品;不管青红皂白的,只紧疼着自己的骨肉,当初闻得淇国公府的一个小妾害了亲外曾孙,就想给思仟出气来着,可是儿子媳妇都不支持;淇国公府颇有权势,不是一个伯爵可以撼动的,才忍耐下来;因此反对思仟多一份怜惜;力主说和思仟思伽两姐妹,现在听着思仟的话;想着那几天思仟苦苦哀求,娘家的确不肯为她出头;对思仟又有点动容。
  陆瑅把丁氏的神情看在眼里,转头向着思仟,缓声道:“二姑奶奶慎言,大姐夫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完全是被人污蔑。皇上明察秋毫,若大姐夫真失了文人的气节,沈家怎么前前后后的打点,都无济于事,挽回不了圣心。至于四姑奶奶,韩家容下她,自然是她诚心服侍公婆,侍奉丈夫而得的体面,沈家还不是金字招牌,到哪儿都顶用。二姑奶奶自己要是行得正,淇国公一介贱妾,和二姑奶奶天壤之别,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
  若不是自己贪利,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焉又此祸。以德报德,以直报怨,陆氏兄妹自家行事都是如此,以己度人,实在同情不了沈思仟。
  赵甯讥讽道:“二姑奶奶小心言辞,你的措辞已经连累了四姑奶奶,存着此心,小心大姑奶奶也要遭了你的荼毒。”
  什么叫大姐夫科举舞弊那么失节?何景年如今在翰林院处境艰难,再不能出一点纰漏了,要是小姨子把这话往外一放,又是一条攻击何景年的流言了,到时候思伊比思伽更惨。
  思仟怔了怔,慌忙看着丁氏疑狐的眼睛道“我没有这样的心,我的意思是,你们都看不起我,嫌我是个庶出的。”
  “当然嫌你,却不仅仅因为你是庶出的!”思伽见丁氏要开口,赶紧抢话道:“二姐总觉得自己除了出身一条,处处比人强,所以才一直不服气。可是你撇开出身不论,你哪处比人强了,才不服气我们。”
  思仟炯炯的看着思伽道:“我的相貌才学,琴棋书画,针凿女红,有哪一样不比你强,只是没你的好运气,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而已。”
  “各花各入眼,你尚不是倾城之姿,我也不是不堪入目,你凭什么觉得你就比被我美貌,何况娶妻娶贤,纳妾才纳色呢。”思伽以前顾着姐妹情,不与之缠斗,现在也不用留口德了:“琴棋书画是一个正经女子的立身之本吗,韩家沈家前院的家妓,琴棋书画哪一项不比正经的小姐学得精通,好好一个姑娘家学姨娘的做派。”
  “你……”思仟涨着脸厉声道。
  思伽直视着逼近思仟高声道:“至于针凿女红,咱们这样的家族,是嫁女儿,又不是嫁绣娘,与之匹配的门户会在乎这个?除了这些,你的智慧,胆识,气度,胸襟,哪一处当得起高门大户之媳的风范,配人家破了嫡庶之别来求娶你?从严州府至贵州,你就一直折腾,只顾自的折腾,还说着是为家族寻助力,你要是能成为助力,父母怎会不成全了你,两厢得意。你太高看自己了,出去不过是丢人!在家时管得严,没让你丢出去,出嫁了管不着你,你就一次次的丢人!”
  思仟苍白的脸涨红了起来,强辩道:“你胡说!要不是你们对我不管不顾,要不是你不顾姐妹情谊,我何至于失了沈家的颜面。”
  思伽阻止其他人掺合,和思仟针对道:“我不顾姐妹之情?是我嫁进了韩家,不是你嫁进了韩家,你别一个劲的往上凑!你和你的丈夫背靠着崇安侯府经营前程去,嫌崇安侯府的大树不够凉快,想往信国公府的枝桠上栖?挑得篮里便是菜吗?韩家可没有那么不讲究,谁的投诚都接!”
  崇安侯府几年来还是老样子,不上不下的,连着三年只按爵得着定例的恩赏,额外殊荣一概没有,在皇上跟前没有站的位置。因此,思仟的丈夫冯顺,总是往韩昭旭身边凑,而崇安侯府也想借着沈家的拐弯亲朝信国公府靠拢。韩昭旭自视甚高,和冯顺不是一票的,信国公府一向随皇上的风向行事,也不想搭理崇安侯府,外面传嫁得好的妹妹不肯帮扶落后的姐姐,此言不假。帮衬思仟很麻烦呀,后面拖着整个冯家,不比帮衬思伊,何家人口简单,又不贪心。
  思伽冷冷瞧着思仟道:“说娘家对你不问不管不顾,不给你撑腰,何必说娘家,你直接指着我说事不就完了,我和身后的韩家为什么要给你去淇国公府出头?我没有倒找你的不是,已经是放你一马了。你嫁来京城多年,早年怎么不放高利贷,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我嫁到了韩家,执掌了韩家的庶务,在韩家站稳根基开始的。一个没落的侯门庶子媳妇,还不敢明火执仗的犯法违礼,你假借了谁的虎威?在你的心里,人有高低贵贱之分,你生而高贵,那几家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人家无关紧要,你自己不怕地狱阴司报应的,我怕着呢,你别带累了我。怎么了,出事了,就想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你扪心自问,你一直以来,对我有几分姐妹之情?你一边厌恶着我,一边又想仰仗着我,我得多贱呀,一边被你消遣了,一边给你擦屁股,不想擦了,没擦干净,还是我的错,以致你如此怨怼!”
  赵甯近前来拉开思伽道:“好了,不必和她歪缠,别气坏了自己。”
  “我不是和他歪缠,我是说给你们听听,我到底有那里对不住她。”思伽正话反说的道。
  思仟被思伽挤兑的脸上毫无血色,知道博不了别人的同情,只泪眼婆沙,气息低哑的倒在丁氏脚边哭泣,思伽亦隔着数仗远,看着丁氏。像思侬说的,处置了思仟不足惜,顾念的是老太太,老太太要是扯不清楚,是孙儿们的不孝了。
  丁氏看向沈葳和赵氏,他们一直不发话,不过是怕发了话,丁氏护着才拖着。
  丁氏不是不通情理的,知道思仟这次是犯了众怒,就是自己,也恨她的行事带累坏了妹妹,拖累了沈家的名声,一边是一个人,一边是一群人,老太太自然有抉择,恨下心肠道:“我和冯太太说去,既然你不会说话,就不要再出来说话,崇安侯府里有个庵堂,你进去修修身,修修心,在神佛面前,想想你这几年,都干了什么!”
  思仟已经是冯家妇,沈家其实没有监禁思仟人身自由的权利,赵氏和冯家冷淡着,这件事情还得丁氏出头料理。
  “祖母……”思仟肿着双眼惊恐的道:“我不服……”关进了冯家的庵堂,还不被冯家的里里外外笑话死,而且,还不知道进去之后,多久才会放出来。
  “我也不服!”思伽看着丁氏平静的道:“要是佛祖真能度化人心的怨念,洗涤灵魂,天下间也不会有那么多是非了。”
  内宅里,总是把吃斋念佛作为一种惩罚,思伽从来看不上这种惩罚,所以才执着的打官司,把人送大理寺。
  思仟止住了眼泪,回头看思伽,脑袋空白。
  “韦三奶奶现在已经多舌被休了;许楚儿那样的,这辈子别说二房了,连做丫鬟也没有人要了;许家官身被革,永不录用;安庆大长公主年后也要退回汴京。作为流言的始作俑者,念念经就抵消她犯下的罪过了吗?依沈思仟今天的言行,谁知道她在佛祖面前是怎么忏悔的,还是直接了断的好。”
  思仟瞪大了眼睛,慌张的回头抓着丁氏的手,尖叫着哀求道:“祖母,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