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节
作者:谁与争疯      更新:2021-02-17 01:02      字数:4749
  些的好。”
  方肇宁老脸一红,“臣近来听闻殿下欲纳公主为妃,私自猜度殿下是要重新重用世族,才想多了些。”
  徐思妍闻言一愣,半晌自嘲道,“你想岔了。殿下是要借此夺我的权。我才是那把要被藏起的弓。”
  折翼(上)
  “妍……不要飞得太远……我会忍不住折了你的翅膀……”
  想起许久之前一个狂乱的夜,他信誓旦旦的宣言,她不禁出了会儿神……他终究是觉得她飞得太远了吗?远到他已经无法再容忍?难道他不知道,她飞得再远,也不过是一只纸鸢?
  “臣觉得,此时让公主入宫,并非明智之举。”方肇宁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点点头。
  现在还远不是鸟尽弓藏的时机,休养生息许久的世族势力正蓄势待发,徐思妍退居后宫,无疑会使凌筠大伤元气。
  更何况,凌筠娶她做太子妃,很多人就会像方肇宁一般,以为储君有意从新重用世族,那么,很多中间势力可能会站错队,寒族与世族多年来微妙的平衡也会被打破,继而无可挽回的向世族方向倾斜。
  她清素的面上一片平静,纯黑的美眸中没了平日的媚光流转,只见深沉莫测,“殿下毕竟还年轻,况且他是人,而不是神,人总有冲动不理智的时候。这时候,我们做臣子的,便要尽力帮他,不是吗?”
  想不明白徐思妍为何突然对他吐露心声,方肇宁眉头紧皱,“这件事,臣怕是说不上话。”
  她意味深长的一笑,“听说御史台的夏呈思夏大人是方大人的同乡兼同年进士?”
  方肇宁仍然迷惑不解。即使是御史,也管不到太子依礼立妃吧?
  夏呈思是朝中清流一派的领袖人物,写得一手好文章,然而并不十分通晓实务,因此一直以来,都是言官,负责监察官员行止,确保朝政清廉。
  此人极为刚直不阿,向来以不畏权贵出名,自身又极是克己,从不授人以把柄,所以一干大臣,全都对他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徐思妍本身不是很欣赏此类人,所以鲜少和清流一派亲近。因为在她看来,清廉故是重要,但整个国家要运作起来,并不是清廉两个字便可以的……而有很多事情,想要做得好,太过于耿直,是做不成的。
  不过,她从来不否认,夏呈思这种人,也有他存在的作用,因为他无所畏惧,所以他只会站在理的一边,所谓权贵,所谓势力,他皆会视如粪土,只要他认为自己是对的,便会不顾一切的仗义直言。也因此……即使皇帝,面对这种人,也不敢为所欲为,要避忌三分。
  而她现在需要的就是这个。
  她微微翘起嘴角,“言官不需要确切证据,便可以风闻谏议,且不会获罪。本宫一直认为,这是太祖皇帝最英明的决定之一。”
  果然如徐思妍所料,凌筠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便会毫不犹豫的执行,所以她一入京,便直接被召回了东宫述职,无太子手谕不得离宫,变相的被软禁在了宫中。
  皇帝近些年来醉心天道,凌筠冠礼之后,愈发无心朝政,在她回来的几天前,便对外称病罢朝,实则闭关修行了。现在偌大的帝国所有的政务,皆是在东宫的议事厅完成的,至此,凌筠已提早成为了这个国家实质上的主人。
  也因此,她的事情,没人管,也没人敢管。
  这种情形,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北方的桃花才刚刚开始盛放,她一派悠闲的徜徉在凝碧宫后园的桃林中,摘了几朵桃花,准备回去给入画她们戴,回头打算将花置入宫女手中的托盘,却发现随从都已经隔了几丈远,身后站着的,只有一个秀雅无伦的男人。
  暗叹一口气,一丝落寞划过心间。失去灵力后,六识退化到与常人无异,他离她这么近,她竟然都没有知觉……
  在东宫理事,他也只是一身浅青色锦缎常服,头戴一顶水晶发冠,除了腰间坠了个玉佩,全身再无装饰,素淡清爽到了极点,却仍遮不住透骨而出的尊贵。
  上下看了个够,才抿唇抬头望向他,俊美的脸沉静如水,那抹黯淡红尘的的微笑已消失不见,曜黑中泛着些幽蓝的眸深沉若海,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不言不语的又垂下了头,嘴角却不自觉的向上翘了翘……他很不开心,甚至也许可以称得上愤怒……她是否可以认为四两拨千斤的一招开始生效了?
  两人各怀心思,似比起了耐性一般,谁也不想先开口。半晌,徐思妍受不了这弥漫的低气压,沉不住气的明知故问,“殿下似乎很不开心?谁这么大胆子,敢给殿下气受?”
  折翼(下)
  徐思妍看见凌筠的手紧紧的握起,几乎泛出了青白的颜色,才松开了,“夏呈思今早上折子,风闻你已在南月嫁给前国主,是月邝的未亡人,要求封妃之前彻查此事。”他的语调极为平稳,若不是他说话的时候,又握起了拳头,她几乎以为他对此事安之若素。
  她嫁月邝,虽是仓促,该走的过场,也都走过了,所以名义上她绝对是嫁过月邝的。如果她现在还在南月,月影恐怕还要尊她为王太后。也因此,有了这种身份的她,是绝对不可能符合太子妃的标准的。
  此事绝对经不起查,而一旦查实,就算是凌筠,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纳她为妃。
  她没有抬头的一叹,“此事在南月人尽皆知,自是瞒不住的。”
  他冷哼一声,“你可知我为了锁住这消息,早就封了南月边境,令月影将此事彻底掩下?官报更是对此事只字未提……”
  执起她的下巴,逼她面对他,美丽的眸沉静得深不见底,“我十分好奇一直与外界失去联系的你,是怎么让夏呈思知道这件事的。”
  她不动声色的将他的手扯下,又握住,柔声道,“你也知道,我和清流一派素无往来……夏呈思一向不喜欢我,也许是由其他渠道得了什么消息。”
  他嘲讽的一笑,好像没听到她的话般继续问道,“是方肇宁吗?我想来想去,也只是在灵州主持洛王葬礼的时候,你才有机会接触外臣。”
  她之前让方肇宁匿名写信给夏呈思揭发此事,就是不想连累了他日后的官运,自然不会承认此事,淡淡道,“方大人和我并不相熟,更何况他一向忠于殿下,怎么会做这般无聊的事情?”
  他冷笑,“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怎么说服他的。他是忠心,而你利用的,就是他的忠心。”
  甩开她的手,他将她压到了身后的桃树干上,恨声道,“徐思妍,你果然是个狠心的女人……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你可知道,此事一经确认,我固然娶不到你,他也一样娶不了你?”楚家作为世族名门,又怎么能允许一个寡妇成为下任家主夫人?所以他万万没有料到,她会如此果断的利用此事与他为难。
  她眼中一片死寂,半晌,抬手温柔的轻抚凌筠的脸,“筠,你忘了吗?我说过,我不嫁你,但我也不会离开你……因为你我本是一体。这次你总该信我了吧?”
  用这般激烈决绝的方式,让他们二人都再无退路……除非,他肯放弃这太子之位,与她终老山林,那她是什么样的身份,都不再重要……可是他会吗?也许这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个选项,她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这次,他总该信她了吧?
  沉默又回到了两人之间,他与她靠得那般的近,近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可是谁都没有让开一点。
  许久,他突然后退,迅速转过身体,背对着她轻声道,“你若不愿在宫中,今天就可以回府了。”
  她没有答话,静静的看着他不再回头的走远……直到他有些寂寞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才叹口气,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树干,那上面有他抓出的手印,那样的深,好像直想抓到她的灵魂。
  心狠狠一痛,眼睛闭起,将里面的湿润紧紧关住。
  她回到府中,已是傍晚,却不想府中来了稀客,竟是鲜少在京中的宜莹公主。
  宜莹今日极不寻常的一身布衣打扮,秀发只以一只玉簪绾起,实在朴素的过了头。徐思妍在她优雅从容的步入偏厅后,疑惑的盯了她半晌,才确定,这真的是帝国最尊贵的公主。
  迎上去拉着她的手,啧啧称奇的谑道,“最近可是流行微服出行?”
  宜莹轻笑道,“妹妹还不知道吗?宜莹现在已经是庶人一个了。”
  徐思妍眨眨眼道,“姐姐什么时候也学会开这种玩笑了?”
  宜莹仍只是轻笑,“不是玩笑呢。”
  徐思妍愣了半晌,不解道,“姐姐长期避居皇庄,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能让你被贬谪……”她最近与世隔绝,实在搞不清楚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看宜莹一副坦然的样子,眉宇间甚至没了往日的幽怨,反而多了些淡淡的欢喜,就知道她应是心甘情愿的……
  宜莹看到一向精明干练的徐思妍,满眼茫然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笑了会儿,才敛容正色道,“是崔家被查出与二皇子有染。”
  徐思妍闻言蹙起了眉。
  凌筠以不太光明的手段迅速收拾了二皇子她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崔家也是被牵连其中的世族之一。然而,“你已与崔家断绝往来多年,此事怎可能牵连到你?凌筠又怎会允许此事牵连到你?”
  此时侍女奉上了香茗,宜莹慢条斯理的啜了口茶,才答道,“是我自己愿意的。”
  徐思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依稀猜到了因果,却没有说话,静等着宜莹解释。宜莹又喝了一口茶道,“东窗事发之后,他将我等了五年的休书送到了我府上。就这张纸,我要了五年,他都不肯给我,他给了我的时候,我的心中却没一丝欢喜。
  宜莹垂下眼道,“想着以后千山万水,一生怕也再见不到他,我竟记不起他的不好,只能记起他疼我的时候。你也知道,公主本就难嫁,娶了个公主,三代之内的直系亲族为官都受影响。母后偏宠我,没给我随便指婚,允我自己找个合意的……我便挑中了他……他虽是旁系,却也是家族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当时他父母都不愿意的,可他始终没有辜负我……我嫁过去几年,没有子嗣,他也不肯纳妾……后来是我主动将从小侍奉他的一个大丫头塞给了他……”
  说到这,宜莹一咬下唇,“我记得那时你就骂过我的,说这世上没你这么傻的,把自己的男人往外推。没子嗣,是他没那个命,他家家大业大,也不差他一人开枝散叶……可惜我没听你的……我若知道后面的事情,我一定会听你的,可是当时我就只是想,他敬我疼惜我,我便也要疼惜他。”
  这些话早就烂在了宜莹心里,这些年来从未对人讲过,如今她什么都放下了,反倒很想和人说说,而能和她分享这些的,也就只有徐思妍。
  宜莹望着茶杯,径自出了会儿神,才自嘲的一笑,“后面你也知道了,那看着一脸淳厚的丫头,竟是个黑心的,仗着自己身体好,不惜自己堕掉个孩子来陷害我……我不知道公婆在这事上有没有份,反正他被家里人压得没办法,就训斥了我几句,把我赶去了别院。我猜他也是权宜一下……他从来都是信我的……可是我当时气疯了,哪想到这些,在别院受了些凉,竟流产了……我和他都还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这孩子就没了……”
  惊涛骇浪般的往事,如今说出口,也只是淡淡的,“所以后来他终是查清了那女人的奸计,将她赶了出去,我却没办法原谅他……这些年来,我就只想报复他,因为我的心很痛,我就想让他也痛,所以我就和许多男人来往,羞辱他,逼他休了我,可他始终不肯写休书……我知道,他在等我回头,可是他越这样,我后来冷静下来,反而觉得再配不上他……现在想来,自己竟虚度了五年……若我早些想开,早些退一步,我们就不会没了这五年……也许,已经有了孩子……”
  说着说着,宜莹又出起了神,徐思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宜莹说的这些,她又何尝没有看在眼里,崔颢若是当真负了宜莹,她又怎么会容他活到现在?大家都在等宜莹自己想开,却没想到真真等到了繁华落尽,世事破碎,宜莹才肯回头。
  半晌,宜莹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看在徐思妍眼中竟是无比的美丽耀眼,“我已经决定随他去岭南重新开始,就等着见过你一面,便要走了。他现在虽是对我不理不睬的,不过我死都要跟着,他也奈何我不得。”
  徐思妍抿起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伤别离,却也替宜莹开心,因为明白她日后的生活,只会幸福。
  言语似乎已无法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