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谁与争疯      更新:2021-02-17 01:01      字数:4790
  有可能的……怕是……两难存。”
  少女美目半垂,神情木然,周身却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
  国师眼中闪过不忍,但还是沉重道,“本来这是郡主自己的事,轮不到老衲多言,但三年前,太子与郡主结成血盟,郡主若有不测,殿下必殇,恐亦难久长,是以凡事都请三思为上。”
  少女默然许久后,微微点头,“妍明白了。还要多谢国师提点。”语气中有着掩不去的萧索。
  转眼间,又是三年过去,他和她分享了过去,拥有着现在,却再也看不清未来。
  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两人散乱的长发纠缠在了一起,剪不断,理还乱,就好像他们之间纠缠不清的命运。手臂支撑他身体两侧,她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叹息般的唤他,“筠……”
  他温柔看她,眼中却含着一丝好笑。这天下间,怕也只有她敢这样的若无其事的骑在他的上面,而他怕也只能容忍她一人这般放肆。
  “筠……”她又飘忽的唤了一声,想说些什么,接触到他满是宠腻的眼神,欲言又止。
  她又能说什么呢?徐思妍在心中苦笑。
  叫他从今往后只看她一人,只抱她一人?
  就算他甘愿为她做个昏君,不理所谓祖制,不理所谓权衡,尽废六宫,专宠于她,她还是连最起码的血脉传承都不能替他做到。更何况,她又如何忍心让他做不孝不明之君。
  叫他放弃皇位,与她百年江湖?
  他为了她,已经此生无缘天道,她又如何忍心再逼他远离世间尊荣?
  所以事到如今,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也什么都不能再说。
  低首轻柔的吻上他美丽的眼,遮去自己满目的黯然。
  他想要成为一位绝代的帝王,而她必会尽己所能助他达成心愿。
  机锋
  云如墨,雨如冰,打落了枯黄的残叶满地,剩下秃枝随着轻狂的冷风摇来荡去,显得格外阴暗凄清。
  这种时候,倚着窗边小几慵懒而坐的少女似乎成了天地间唯一的一抹亮色。
  素颜如雪,不施粉黛,眉如远山,唇如彤樱。
  她肘拄台面,以手撑着纤柔的下巴望向窗外,云袖下滑,露出一截润玉般的小臂,一袭月白玉锦长袍逶迤在地上的方毯上,与如瀑流下的墨色长发交相辉映,旖旎缱绻不已。
  世间极致的美丽,莫过于此,万物似都要在她面前失色几分。
  然而是仙女?还是妖女?
  娴静时如晶似玉圣洁凛然,却在回眸的瞬间,流转动人心魄的邪异魔魅。
  仙子太过于淡然无味,游戏人间逐浪弄潮的……果然还是妖女比较适合。
  楚曦外出归来,刚一走进书房,看到的便是眼前这幅美人观秋图……美人一派闲适的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听到他进来,连头都不回,恍若未觉。
  他见状不以为异,停下脚步,静立于门口,随遇而安的欣赏此画,好似痴迷,仔细看时,目中却仍然一片清明。
  世上可还有他能动心的东西?
  “为何此楼要叫沉剑阁?”默然许久,少女打破寂静,低声轻问,依旧望着窗外,仿若自言自语。
  “混迹浮华尘世,哪有资格再执剑?”他清澈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
  “可是既要沉剑,为何字中却要剑气纵逸?”她终于转过了脸,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手中无剑,笔自然便成了剑。”
  弃剑执笔,可是下定决心结束逍遥世外的生活,投身名利权势的斗场?
  若是自愿,那他诚然可悲。但若是为家族所累,那又不得不说他可怜。
  她和他是否算得上同病之人?
  徐思妍浅浅一笑,含着些讥诮,不知是在讥笑他,还是讥笑自己,随后优雅的抬手指了指黑檀刻竹小几的另一边,示意他坐下。
  他哭笑不得,却仍顺她意的落座——这喧宾夺主的举动,她做的那般自然,不知道的话,还以为她是主,他是客。
  “世子可愿说说,凌箴许了什么好处,让楚家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一意孤行?”她问得轻描淡写,神情却十分认真。
  楚曦似没料到她问得如此直接,竟带了些谈判的意味,难得的微微一愣后,深深的凝视她半晌,才开口道,“臣刚才便感到公主和几日前很不相同,修为似大有进境。”答非所问。
  “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而已。”她笑得盈然,他却觉得那其中有些说不出的淡漠。
  她和他从没有接近到无话不谈的程度,她不愿细说,他自然不会追问,于是识趣的转回话题道,“二皇子可以给的,是太子和公主给不了的。”
  这话说得可谓虚妄之至,却也实在之至。
  “恢复世族往日的荣光吗?”她美目半垂,让人看不见里面,然而微微翘起的嘴角,依旧泄漏了其中的嘲讽。
  楚曦对她的无礼不为所动,没有出言反驳,算是默认。
  徐思妍见状有些失望,想了一下,抬眼不解道,“楚家到如今仍然圣眷不减,本宫不明白世子为何对重振世族如此执著?”
  “这是家严平生最大的愿望。”他答得沉着真诚。
  凝视他许久,他仿如琥珀的眼眸干净清澈无比,却让人始终不能透过那双眼看到什么。
  若其他任何人这般回答她的问题,徐思妍都可能嘲笑他虚伪或迂腐,但对楚曦,她却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楚家父子关系极好……这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一个事实。
  楚曦幼年丧母,楚国公担心继母不能善待亡妻遗下的一双儿女,多年鳏居,不肯再娶。如此情深意重,在权贵圈子中非常之难能可贵,早已被传为一段佳话。
  因此,楚曦会进京,会入朝,与其说是为了家族,倒不如说,是希望满足父亲的期望。
  这样的父亲,或许真的值得这般敬爱吧?
  只是,“将楚家的未来全部押在那个人身上,不嫌太冒险吗?”徐思妍一直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会有这种公开挑战太子地位的事情,在天宇其实也不算稀奇。历代皇帝,包括当今圣上,都是推崇强者为尊理念的人。
  被立为皇储的皇子,通常都会被给予很大的特权,拥有自己的近卫军——东宫六率,亦早早便被允许参议朝政军机,皇帝出巡时,甚至会被授予监国之责。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皇帝对其他皇子的争位行为,从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易不加干涉,将此视为对储君的一种试炼。
  如果在拥有如此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东宫还是落败,那么也就证明,他并不适合成为一国之君。胜者为王,也只有胜者才配坐拥天下。
  当然,这种争斗的代价十分的昂贵,付出的经常是落败一方的生命名声,还有无数的陪葬者。
  所以,想踏上这个竞技场,真的要慎之又慎。
  而以现今形势来讲,即使有楚家支持,凌箴在储位之争上,还是绝对的劣势,楚家到底有什么妙招可以扭转乾坤,竟敢拿整个家族的未来豪赌?
  “楚家自有分寸。”他淡棕色的眼平静依旧,不见一丝波澜,却不掩剔透动人。
  拥有这样一双温柔的眼的人,性情竟然冷清到有些冷酷,真是不可思议呢,徐思妍在心中暗暗的叹息。
  想来楚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襄助凌箴,必是有万全的准备,她和凌筠决不能小视……真是让人头疼啊。
  “只是,你们真的相信凌箴有朝一日上位,会甘于同世族分享权力吗?”拥有无上权力的滋味,是绝对会上瘾的,这也是为什么历代皇帝一有机会,便会削弱世族特权。
  他转头望向窗外凄清淅沥的秋雨,半晌开口道,“到时候,怕是不能都听二皇子的了。”说的有礼温和,却机锋隐现。
  她此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她猜他眼中定是满含着讥讽。
  楚家……怕是从来没真正瞧得上过凌箴,只不过他无疑是最佳的傀儡人选罢了。
  愚蠢的凌箴,他就没想过,他作出这样大的让步得来的胜利,会不会太过于惨痛……
  最令人头疼的是,不知道还有多少的世族有着和楚家同样的想法。
  她秀眉微蹙,神情莫测的盯着楚曦许久,在他回头与她目光相对时,嫣然一笑,“世子可想和本宫下盘棋?”
  他目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欣赏。
  * * * * *
  “妍在和自己下棋吗?”温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热气吹入了耳朵,让人心痒痒的。
  徐思妍几天没回宫,没想到凌筠这次真的找上了门来。
  “嗯,黑子看似占了上风,白子却好像暗藏杀招呢。”他挤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一手勾住了她的纤腰,扫了一眼棋盘,立刻便道出了其中玄机。
  棋桌两旁的落地孔雀烛台上,蝶纹轻纱罩着的烛火,随着两人的呼吸摇曳不止。
  她偏头看向他时,见他不甚认真的执起一枚黑子,随意落在了空白处的星位上,俊美的脸上一向挂着的迷人微笑,在明暗不定的烛光下显得有些阴晴难测。
  “为什么不趁着白子未成气候,斩草除根?”她盯着棋盘看了许久后,不解的问道。
  她刚才就对这一步棋犹豫难决,没想到凌筠如此轻易便落子。相信凌筠早就看出,这棋局其实是他和凌箴的局,他占先手,是黑子,凌箴则是白子。
  然而,下在那个位置,就代表他不打算以攻为守……她不懂,为何他明知凌箴已快成势,还不赶紧想办法清除。
  他转过头,在她颊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后,才轻松道,“先皇曾说过,太平盛世,对外行霸道,而对内则宜行仁道。现在这种局势,我若先动手,便是不仁,所以必要行于后。”
  “你就不怕到时候回天乏力?”她有些担心凌筠过于小觑凌箴。
  他微微一笑,伸手又落几子,再看棋盘时,已是另一种气象。黑子虽不成攻势,却隐相呼应,白子聚得再多,似也只是黑子囊中之物罢了。
  意味深长的抬眼看他,他一脸无辜的与她对视……
  原来想玩场豪赌的并不只是楚家,太子殿下也不甘寂寞了。
  凌箴这杆大旗果然是不能砍断的,凌筠还要等着看,到底有多少人想扶着他呢。
  白子胜,则世族专权恢复有望。
  黑子胜,则历代帝王所渴望的皇权至尊将最终实现。
  赌注自然是各自的地位身家性命,而那彩头,确实是让人难以抗拒呢。
  许久,她粲然一笑,妖娆绝世。“太子殿下,别玩儿得太过火啊。”
  他嘴角一勾,贴近她柔声耳语,“反正玩儿成什么样,都有妍陪我,不是吗?”
  蓦然回首,她看进了一片暗夜之海,深不见底。
  * * * * *
  清早醒来时,凌筠已不在,估计四更的时候就走了,毕竟上朝之前还要回东宫换衣服,这么算来,他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想到昨晚他信誓旦旦,说她若不回宫,他就会常来……她微微抿起了唇,似嗔似喜。
  不愿住在宫中,因为即使有御赐手牌可自由出入,来往还是很不方便……但他这样子夜来早走,偶一为之还好,长久下来,就算是身具先天真气也受不住……终究还是人……
  她秀眉微蹙的起身,如云的秀发流淌了满身满床……早就知道他爱玩弄人的心思,这次竟拿自己做诱饵来让她左右为难……
  凝望纱帐上的双面铃兰宫绣许久,她忽的了然一笑,如水的美眸流光溢彩,瞬间璀璨夺目……他是在试探她,试探她有多在乎他,却稍嫌急切的露了形迹……
  伸手拉铃唤侍女进屋服侍梳洗,她掀开帐幕下了床……
  饶是心机若海,却依然是弱冠少年吗?难得的发现他失了沉着,她忍不住轻笑不已。
  只是……同生同命还不足够吗?他……还想她多在乎他?
  对着昨晚遗下的残棋,想理清局势,制定方略,脑中却时不时闪过他昨晚故作幽怨的委屈样子,许久,她叹口气,罢了,尽量如他所愿吧。
  她对谁都可以狠心,却明知他是故意,仍对他狠不下心。
  听到熟悉的轻细脚步声在敞开的门口停下,徐思妍未抬头的问道,“什么事,樱霜?”
  她在宫外的贴身侍婢,全都是樱字开头。
  “回公主,门口有位公子拿了方玉佩求见,问名字又不肯说。”樱霜的声音干练清脆,一如其人。
  徐思妍转头便见樱霜手中的托盘上,躺着眼熟的玉佩,眼中一亮,满怀欣喜地站起,不等樱霜跟上,就快步走了出去。
  她知道龙大将军最近被皇上秘密从西疆召回京,没想到他也跟回来了。
  * * * * * *
  侯见厅中坐着的少年一身蓝色布衣却不掩贵气,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坚毅的面孔英俊的不见一丝瑕疵,浑身散发着阳刚的男性魅力。本来这样已经很祸水,他还很不自觉地时不时露出爽朗的笑容,惹得一旁侍奉的小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