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千顷寒      更新:2021-02-19 16:04      字数:4979
  南烈心知这种毒吓的倒这些官兵却对付不了泽北,也不停留飞身往战场中心投去。
  官兵们不敢近他的身,一名将军急中生智忙抢占上风头,指挥手下射箭。
  南烈哈哈一笑:“你们以为我只会用毒吗?”说话间右手一动射出一把飞镖,立时划断六根弓弦。同时不动的左手却打出七八点寒星。
  那将军慌的连舞钢刀,手忙脚乱地将寒星打落,才松一口气,喉间一痛,原来真正致命的,仍是那把划断弓弦后又疾射而来的飞镖。
  激战中的阿神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大声喝彩:“好!”同时他的手也是微微一扬,离他几十步外,已被他的暗器打怕正躲在许多人之后指挥这边攻击的一名将军几乎是在同时倒地。没有人知道在这样激烈的战场上,他的暗器是如何穿越了这么多人正确击中目标的。
  南烈笑喊:“这位必是海南阿神了,我久仰大名了。可惜没有机会和阁下比试一下暗器。”
  阿神大笑:“怎么没机会,我们现在就可以比试一下,看谁放倒的狗腿子更多。”
  南烈亦笑:“好主意,我们就比一比,我倒不信我丰玉的暗器会不如人。”
  这两大暗器高手从未见过面,相互一直深忌对方将对方视为大敌,可今日战场相逢却直如几十年老友一般谈笑对敌,俱觉畅快无比。
  藤真听的这边对答,亦是在应敌中笑对南烈说:“你好啊。”
  听口气竟似一点也不奇怪南烈会出现在这里,打招呼时也自然的就象清晨散步初见互道问好一般。
  南烈已知陷进了一场必死的苦战,可心中实无半点悲凉恐惧,反觉无比轻松,大笑着说:“我很好,他呢?”
  南烈没有说出他的名字,但藤真知道问的是谁,却没有回答,只是迅速出剑,斩倒了三个敌人。
  南烈只觉心中一痛,如果连藤真都不忍开言,那意味着什么。那个月光下震动他心灵的人,那个轻声问他什么是人性的人,那个口中骂他是白痴心中已当他是朋友的人……
  南烈忽觉心中无尽悲愤,大喝一声,随着这一声狂喝,又有数名官兵莫名其妙地倒下。
  飞龙骑虽军法森严不惧强敌,遇上这种让人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对手也是惊骇,虽然仍然在军令威逼下不断试图用弓箭远远进攻,因为心下先自惧了,攻击力远远不如比对其他人那样强。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目前是混战的局面,南烈许多杀伤力极大的毒药不便使用,倒下的人将会更多。
  泽北脸色愈发难看:“你果然已勾结了乱党。”
  南烈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哪里还顾及会否惹怒他,大笑说:“什么乱党,你这上欺朝中天子,下压江湖英雄的恶贼才是乱党。”
  泽北大怒,手一挥,立刻就有无数军士扑向南烈。飞龙骑果是精兵,虽惧南烈之毒仍然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南烈虽精于用毒,也不免陷入苦战。
  可是泽北却并没有半点的色,表面上官兵占着上风,事实上也确实占着上风。可他是绝世名将,他知道,其实官兵的气势已被压制。官兵们是来打仗的,可这些江湖汉子却是来拼死的。当他们以那样一种从容和悲壮唱着歌冲出来时,官兵已受了极大的震撼。飞龙骑向称精兵,即使对着数倍数的敌人也每能以狂风扫落叶之势迅速制敌,可是这一次面对少于自身数倍的敌人久战而不能胜,官兵们已现疲态,而战意战志亦衰歇。值此时,仍然有人不断从各处赶来,毫不犹豫地投入到这场如同飞蛾扑火的战斗中。其中不止有海南与翔阳的弟子,还有其他帮派被官府歼灭后逃散各处的弟子。听说了这场大战也纷纷前来,也许一开始是想要望望烽头,可是听到那样悲壮的歌声,看到那么多义烈的男儿,谁不是热血沸腾,谁能再忍的住一腔的屈辱愤恨,终还是纷纷扑出,就算是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
  这么多人不断地拼死争杀,官兵已承受了极大的损伤,而这些不甘不屈的勇士对他们心灵的打击更大。
  再加上战场上再莫名其妙多出两个高手来,那个朝天发的不知是什么人,身手如此精绝,竟已连连刺死十余名将领,令的军心惶然,那个魔教圣女更是奇怪,怎么也和他们站在一起了。再加上皇帝身边的锦衣卫统领也成了敌人,用毒手段鬼神莫测,怎不叫官兵们军心生乱。
  泽北心知,他必须做一件足以扬威三军,震慑敌胆的事以重新激励军士们的士气。
  他徐徐起身:“雅史,我为你兄弟报仇。”
  身后诸将无不兴奋起身,泽北已不知有多久不曾亲自上阵对敌了,再强大的敌人他只凭那战无不胜的飞龙骑就能擒杀。如今,为了对付一些他所看不起的江湖人,他竟要亲自出手。
  他懒的下楼,就这样直接跃下楼去,同时大喝一声:“戟!”
  河田雅史亲自出手,从一旁四个棒戟士兵手中取过泽北那杆仗以纵横沙场威压天下的方天画戟,急跃下楼,双手奉交泽北。
  泽北迈步,直逼向阿牧阿神清田一干人所处的战团。
  阿牧是众人中武功最好的一个,大部份来的敌人都是因他而来,只要能当场击杀他,必可使所有强敌心慌意乱无心做战,亦可使所有官兵军心震奋,奋而杀敌。
  官兵们纷纷闪让,在阿牧这一战团的官兵几乎都是保持着包围之势停下了手,静观他们的大元帅大显神威。
  在飞龙骑官兵的心中,泽北实有着天神一般的地位,所有官兵都知这位元帅的勇武天下无双,只要他出手,再怎么可怕的强敌也会轻易被击倒。
  他们等着看另一个强者倒在元帅的画戟之下,他们等着发出那一声震天的欢呼。
  泽北之能天下无人不知,阿牧纵是在功力全盛时也未必能胜他,何况是如今久战力竭之下。阿牧运功内视,自知此刻的情弄糟糕已极,如果泽北全力施为,自己能否接下十招都成问题。可他坦然面对那盖世强者一步步逼近,脸上全无半点惧色。
  处在另一相近战团的藤真即使在最激烈的争战中也无时无刻不注意这一边,见此情景厉叱一声:“师兄跟着我。”随退挥剑往这边杀过来。即使这样做会在身上又添伤痕也不理会,无论如何,不要让阿牧在这个时候独自面对泽北。
  花形与长谷川也尽力随在他两侧在人群中硬往这边砍杀,哪怕是一步一溅血,也要让他们站到一起去。
  但藤真还没有来至阿牧身旁,泽北已走到阿牧的面前。
  阿牧观他每一迈步都似浑然天成,全无半点可乘之机,心中暗叹一声,明知无望,却仍欲举掌相迎时,忽从泽北身后扑出一名下级将领,大喝一声:“如此鼠辈,何用大帅出手,我等必能取下此人头颅献于大帅面前。“喝声中挥刀扑向阿牧。
  阿牧神情一变,一掌疾挥。
  那将领人随刀走扑向阿牧,在掠过泽北时忽然回刀,刀光如电,直砍泽北的腰腹。
  以他的本领原不足以砍中泽北,但象阿牧这样的人物一掌击来,以泽北之能也不能不全力应赴。就在他全神都放在阿牧这一掌上时,那一刀已随着一众官兵的惊呼声,砍中了他。
  但泽北何等人物,腰间才一痛,立时身往后仰卸去大部份刀劲,同时一戟挥出,将那将领硬生生挑飞到半空中。
  那人惨呼一声,鲜血狂喷,从半空中落下。
  阿牧一掌正于此时到了,刚好接住他,同时强劲的内力涌入体内,护住他已为泽北这一戟震断的心脉不至立刻断绝。眼见那人脸若淡金,心知他五脏俱绝,便是流川枫亲至战场也返魂无术了。一时心中痛楚难当,也不顾惜此刻自己所余无几的内力不应如此用在必死之人身上,低呼一声:“林村。”
  林村勉力望向泽北,见他仍然稳稳站立,正在为他自己点穴止血,知自己舍生一击,却只能使他略受皮肉之伤,一时心中无限悲恨,忍不住仰天大叫:“苍天啊!”
  那一声唤实有无穷无尽的不忿不甘痛楚悲愤,那一声唤,竟似连天地也震动了。千年前预让抛妻弃家毁容吞炭舍生一击而不能得手,无奈何拔剑击衣伏剑自刎时可曾发出这样一声问天骂天的大喝,而后百余年,荆柯于秦廷之上图穷匕现舍命相刺而不的被万刃加身前可曾也同样发出这样一声恨天怒天的大叫。
  也不知是因为主将被刺而心惊还是被这样一声悲苦莫名的大叫而震动,相邻的几个战团,攻击藤真与樱木仙道的那些官兵们纷纷停手望向这边,而将领们也同样受了极大震惊,茫然望向这边,忘了发令,只呆着看泽北如何,等着听主帅的指示。
  泽北冷着脸按着腰间的伤口,望向倒在阿牧怀中的林村,胸中之气恨连他自己一时也不知如何发泄。
  林村与阿牧此时却都没有理会这个当世权力最大的人足可以毁灭天地的怒气。林村颤声说:“我违背了命令,不知可还能算是海南的弟子?”
  林村是海南的暗舵弟子,专门负责收集情报,身份不为人知。阿神曾下过死命令,凡暗舵弟子不可现身,应以现在的身份隐藏下去,以期他日能有实力报仇雪耻重光海南。凡违令者逐出海南。所以林村有此一问。
  阿牧没有回答,眼见着海南的兄弟一个个身死,而他身为海南的掌门却不能保护无力相救,如此伤痛,早已使他无力说出任何话了。
  一旁那个经历如此血战,已然一身是血满身是伤的清田忍不住一边落泪一边大叫:“你当然是海南的好兄弟,谁说你不是,我就和他拼命。”
  阿神则是长叹一声:“你太傻了。”
  林村微笑:“我也知道凭我的武功就算,就算是是出其不意也杀不了他的,可,可是我忍不住。我,我,我怎么能让我的娘亲知道,当日收留我们孤儿寡母的,海,海南众兄弟拼死,而我却,却为保性命坐视不理,我将来怎么告诉我的儿子,屡次救,救我性命的掌门在我面前被人围杀,我却,却视如不见,只求苟安。我,可怎么对我的妻子说,她的丈夫是,是个贪生怕死惧难畏苦之人。”这些话他说的一字一顿,每说几个字便有大量的鲜血涌出口来。
  泽北凝望着这个将死的刺客,只觉一股寒意从心中涌出,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了恐惧,这个牧绅一,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让这么多人为他如此奋不顾身。这样的敌人,太可怕了!
  因为心中的惊惧,他的语声越发冷厉:“你好大的胆子。”
  林村因着阿牧内力的支持一口气息不绝,这个武功平庸的无名小卒面对这名动天下的强者全无惧色大声说:“我江湖男儿,只怕仁义天理大义,何惧你这豺狼之心的豪强恶徒,要刺杀你,何须太大的胆子。我只恨我武功低微不能杀你为天下除一害。可是天下间,武林中自有无尽的好男儿,不甘向你屈膝低头,你今日纵能屠尽海南与翔阳的人,但你杀不完全天下的热血男儿。从此后你必是食不甘味寝不安枕,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手上都可能会刺出复仇的利剑。只怕你没有那么快的刀,斩得了那么多好头颅。”
  他受伤如此之重,眼耳口鼻都不断有血冒出来,其状可怖之极,可是这番话竟是一气呵成,全无半点停顿,字字掷地有声。
  周围尚有无数的刀剑交击惨呼大喝,可是在战场的中心却是鸦雀无声,官兵们惊觉他们视同天神的大帅竟被一个将死的人如此喝骂。
  然而,在这一刻,泽北纵横沙场的无敌威势光芒确实因这么一个武功低微重伤将死的小人物而变的黯淡无光。
  泽北脸色难看至极点,才要横戟扫出去,林村忽奋起生命中最后的力量,挣开了阿牧的手掌,不让他的掌门再将内力消耗在他的身上。他尽全力站稳身形,忽然高唱一声:“天地有正气……”
  远远地,有人用同样的歌声大唱:“天地有正气……”是刚刚自千里之外赶来的海南儿郎正挥着刃义无反顾地冲杀而来。
  林村没有再唱下去,他再也不能再唱那首每一个海南弟子唱过无数遍的正气歌了。在这样的风雨中,在那样隐隐传来的歌声中,他就这样站立着,凝望着无尽苍穹,似要问问这浩浩天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人们知道他已经永远地去了,可那歌声却那样实实在在响在耳边,响在心中,震响在每一个官兵的灵魂中。
  便是无穷无尽的流川,无止无息的风雨所有的奔腾咆哮都似化为了那一句:
  天地有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