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缘圆      更新:2021-02-19 16:02      字数:4748
  这时候,刘邦双眼之中冷厉一闪,声音仍淡淡,“周勃,过去吧。”
  双拳难敌四手,况且只能用一只手臂打斗,周勃还没有跑过去,海遥已被众伙计拉胳膊的拉胳膊,拽腿的拽腿给拿下了。
  胖掌柜摸着摔破皮的下巴,骂骂咧咧晃悠到海遥身边,一把扯住海遥被撕破的外袍,“你这么丑的女人,有本大爷肯要就应该偷着笑了,居然还敢动手。他娘的。”
  海遥身上的武勇全仗身法和招式,因而,被七八个五大三粗的伙计摁在地上后,根本没有力量去阻止胖掌柜。情急之下,海遥突然想起了刘邦,这地方是客栈的门脸,而他们却住在院子里,因担忧他们听不到她的求救声,她用尽全身力气转过身子喊:“刘邦,救我。”依她的判断,刘邦虽然怀疑她的出身来历,但不会眼见她受人欺凌而撒手不管。
  戏剧性的,她的声音刚落,便听到周围伙计们“哎哟”声不断。身上恢复了自由,海遥抬起头来,发现随着周勃一个漂亮的扫堂腿,最后一个还站立着的店铺伙计已狠狠地摔倒在地。
  海遥赶紧起身。胖掌柜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她,他连滚带爬跌跌撞撞跑向客栈的大门口,声嘶力竭呼救:“来人啊,我这店里来强盗了啊。”
  海遥向刘邦跑去。只是,她外袍上那道口子委实太长了些,她虽然双手齐上,刘邦依然可以看到她腰间的皮肤。为她上药时总在马车车厢内,刘邦这时候才发现,阳光之下海遥过于晶白的皮肤竟然好似透明一般,连血管都隐约可见。
  不知为何,看着她这样惊慌失措跑向他,刘邦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双瞳之中的冷厉变得温暖起来,“没受伤吧?”
  第四章 伤到深处不识君(2)
  海遥连连摇头,半个身子藏在刘邦身后,“没有外伤。”说这话时海遥的注意力仍在周勃与那胖掌柜身上。她发现,那周勃不知和那胖掌柜说了些什么,胖掌柜不仅不再大喊,还点头哈腰地准备往这边走。她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间她已腾出一只手紧紧拽住刘邦的袖子。
  刘邦轻轻拍一下她的手以示安慰,“有我在,不用怕。”
  海遥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但心里仍有担忧,“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不能再继续住下去了。万一他们使坏,往咱的饭菜里……”
  刘邦微微一笑再次重复,“有我在,不用怕。”
  “可是……”
  海遥只说两个字便不再往下说了,因为她发现,周勃抓住胖掌柜的后衣领,把他提溜到柜台处,又说了句什么,胖掌柜使劲点头,周勃拍拍手后走过来,“主公,没事了。我们走吧。”
  刘邦低头看一眼自己袖子上海遥的手后对周勃和萧何交代:“明日再走吧。”
  萧何脸上现出焦虑,周勃的注意力却一直在海遥的手上,海遥发现两人表情有异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松开抓在刘邦袖子上的那只手。看她两只手紧紧抓着被撕破的衣袍,周勃迅速转过头。
  刘邦伸出手揽着海遥肩头,正好遮挡住她腰侧还裸露出的皮肤。
  海遥却被惊得身子一个激灵,她惊惧地看向刘邦,“你……我……我们。”
  觉察到她的微微抗拒,刘邦伸手探入她衣内,从腰间开始慢慢上抚至胸前停下,脸上表情不变,盯着海遥问:“你希望更多男子看到?”
  海遥赶紧摇头。
  刘邦拥着她,转身往他所住的那个院子走去,“贴着我。”
  他虽非恶意,但他毕竟是个男人,两个人紧紧贴着走路,海遥的身子很僵硬,步子却很快。可刘邦却仍然不疾不徐走着,她羞窘不堪轻声央求他:“请你走快一些。”
  闻言,刘邦慢悠悠地说:“既然敢一个女人单身上路,就要做这样的心理准备。”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走快了些。
  弯弯曲曲走了好一阵子,还是没有走到刘邦所住的房间,海遥忍不住恨声问:“还远着吗?”
  见她气急败坏,刘邦唇边现出丝笑意,“前面就是。”
  海遥抬头,看见房前有一片灿若霞锦的嫣红桃花,却是从一墙之隔的院子里斜伸过来,她心中一动,停步站在原地顺着院墙从头看到尾,确实只有一棵桃树,原来他们的房间与她住的只隔了一道墙,她撇撇嘴后边向房门走去边暗自嘀咕:“住这么近还分两个院子做什么。”
  自她停步就一直看着她的刘邦无声而笑。虽说谎话连篇,却也真是心思剔透的姑娘。
  关上房门的刹那,海遥飞快推开刘邦,把衣袍完好的一侧对着他,“你能帮我向店家借针线过来吗?那个死胖子似乎很怕周勃,应该不会拒绝。”
  “死胖子?!”刘邦呵呵一笑朝房外扬声吩咐,“萧何,出去买一套女子的裙裳。”
  海遥暗中思索一瞬后问刘邦:“能买男子的衣服吗?”这个时空中,身着男装更好行事。
  外面的萧何并没有即时离开,显然是听到了海遥的问话。
  刘邦抽出袖兜里的地图,边研究吴中项家的屯兵分布地点边含着丝笑问:“不说女为悦己者容,就说你曾说过的以貌取人,稍稍打扮一下总会加些分的,况且,你身姿很美。”
  海遥顿时觉得被他抚摸过的那片皮肤再度火烧起来,这个男人,不止在众目睽睽下坦然自若轻薄她,现在又这么大大方方地以“赞美”的方式说出来,羞愤之下,她恨恨瞪着他说:“我万一寻不到要找的人,难道还能一辈子跟着你们。总是要找一份营生,自己养活自己。女子在外行事,总会被一些心思猥琐不怀好意的男人轻薄,穿着男装省得麻烦。”
  第四章 伤到深处不识君(3)
  刘邦先是愣了一愣,唇边的那丝笑慢慢消失,然后默默盯着海遥的眼睛。
  海遥在舌尖的牢骚赶忙咽回肚子里,撇过头后改口:“自然,也不能一概而论。就像你们,还是挺助人为乐的。”
  听海遥越说越小声,刘邦突然大笑起来,“萧何,还不去买?”
  在房外走也不是留也不妥的萧何转身疾走几步,迟疑不决停下步子,“主公,是女子裙裳吧?”
  刘邦看向紧紧闭着的房门,扬声说:“是的。快去吧。”萧何快步离开。
  海遥沉默下来。
  刘邦把摊在桌边的地图慢慢折叠好,然后看向海遥,“刚才你与客栈掌柜为何发生撕扯?”
  眼前男子心思过于缜密,海遥不敢再次擅自说谎,她红着脸回答:“我问他店里缺不缺人手,没想到被他瞧出是女子身份。”
  刘邦的目光在海遥胸前停留一瞬,然后看着她的眼睛,静静地问:“才到沛郡,你便知道寻亲无望吗?”
  海遥语滞。她不愿意再圆谎了。
  刘邦既不催促,也不追问,他一直静静盯着海遥的眼睛。
  海遥踌躇许久,才讷讷开口:“我原为家仆,在主人家犯了错后被驱出府门。我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也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身上连一枚钱也没有。实在走不动了便想着在路边歇息,没有想到还被毒蛇咬上一口。若不是你们一行经过,现在的我,尸身估计都被秃鹫叼光了。寻亲一事只是我信口胡诌的。”
  刘邦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为何是沛郡呢?”
  实话实说会不会被他们灭口,毕竟她无意中听到了他和萧何的谈话。海遥犹豫不定间,刘邦忽地开口:“不要说谎。”
  海遥心一横,心中暗想,死就死吧,谎言是不能再说了。为防自己变卦,她快速开口说道:“因为那晚我听到你和萧何提起过沛郡。”
  刘邦眸底的温暖延伸到脸上,“你想跟着我。”
  海遥悄悄观察刘邦脸上的神色,见他并未因为她曾经撒谎而动怒,便长长松口气。说实话,离开虞府和项羽一行后,她一直心有惶然,不知道何处容身,更不知未来如何。因此,潜意识里,她其实不愿意因为自己再次撒谎而被刘邦驱逐,“是的。”
  刘邦把折好的地图再度摊开,“萧何性子最慢,你还是坐下来等吧。”
  海遥挑了离刘邦最远的地方坐下。
  刘邦未抬头,却未错过她的动作,见她的防备心仍然很重,嘴角不自觉微抿,“你既无姿色,又无出身,强守贞节所为何来?”
  这个时空,男人与女人第一次见面就可以欢爱,就如项羽和妙戈,不用爱情做铺垫,也不受任何道德观念的束缚。还有她,如果不是身有武勇,韩信就算真的强行要了她,世人不会觉得韩信有过错。事后,韩信如果愿意让她跟着他,她便可以继续跟着他。如果不愿意,她也无可奈何。在这里,女人如果没有可用价值,贞操没有任何意义。就如虞妙戈,她即便是长于富足之家,可如果没有可以取悦项羽这类人的姿色,不能为虞府带来利益,虞公也不会悉心保护着她,保护着她的贞节。海遥既无法认同这种世俗,也无法与一个还算陌生的男子坦然谈论女子贞节。
  没有听到回答,刘邦抬眼看一眼海遥,“与我交流很有负担?”
  海遥踌躇不定,不能不回答,又不能随意敷衍刘邦,前思后想好一阵子后,她盯着地面轻声说:“男女之间若没有感情,为解身体之渴苟……欢好,跟畜牲有什么两样?”她始终不敢太放肆,及时把“合”字咽了下去。
  第四章 伤到深处不识君(4)
  刘邦惊愕地抬头,默盯着海遥,许久之后,他双目中那抹晶亮的神采才消失,“海遥,上前来。”
  海遥的心怦怦直跳。这个男人无论说话还是做事总是稳稳的,她虽然很善于观察,但根本无法从语调中揣摩出他的喜怒,在身上衣袍无法蔽身的时候,他要她去他身边,他要干什么?海遥心里不由自主紧张起来,“有什么话这样说就好了。”
  刘邦微摇一下头,重复说:“过来。”
  海遥只好起身。见她一步一步挪着走,刘邦冷肃的脸上显出一丝笑意,“方才扭到脚了?”
  海遥虽然不情愿,可步子仍然大了些。走到刘邦身边,她怯怯地问:“要说什么?”
  刘邦无视海遥因为紧张而僵直的站姿,他解开她两手的束腕,先捋开她的左袖,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后,又捋开她的右边袖子。因为一只手臂在刘邦手中,海遥被扯破的袍子再度滑下肩膀,羞窘紧张之下,她只觉得冷汗突然间涌出来,裸露在外面的半边身子顿时冷飕飕的。下意识地,她想抽回被他抓住的手。
  刘邦抬眼一瞧她晶白的雪肤,注意力再度回到海遥的手臂上,仔仔细细检查两遍后,他脸上多了丝玩味的嘲讽,“是没点,还是已经破了?”
  海遥没听明白。
  刘邦懒洋洋地瞟一眼迷茫的海遥,提醒她:“你不知守宫砂吗?”
  刚才叫“海遥”时的柔和,变成现在叫“你”的冷嘲热讽,海遥从他语调中听出了冷意。她确实知道守宫砂,但却不知道红儿这具躯体是没点,还是已经破了处子之身。这是一个颇不好回答的问题。直觉上,海遥明白,即使事实丑陋,但眼前这个男子愿意听实话,可……可是这个实话真不好说。
  刘邦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冷肃,“回答我的话需要斟酌很久吗?”
  海遥一咬牙,“我在主人家为奴时,曾把家畜看丢,被主人施以杖刑后昏迷了数日,醒转后忘记了以前所有的事。所以,我真不知道是没点过守宫砂,还是已经破了……处子之身。”
  贞节不被看重,守宫砂确实有很多人家不给自家女子点。
  刘邦静静盯着她。发现海遥的双眼虽然盯着地面上,但面色极其坦然。他起身把她垂到手边的衣袍拉上去,“弄丢几头牲畜就被施以杖刑,人命也委实不值钱了些。不过,也由此可看,胡亥小儿的坐朝不久了。”
  海遥愣了一愣,竟然这么快转移了话题。她怔忡着看他走到窗前,手搭在窗边后忽然回头望她一眼,然后叹口气转身走回桌边,拿起羊皮地图,不再开口说话。
  海遥小心翼翼坐下来,不敢擅自开口,也不敢擅动,她担忧会引起新的话题。与他交流,太累。
  项羽再次大张旗鼓带领众副将策马来到沛公刘邦的府邸。
  沛郡原为楚国领土,而楚怀王为楚国正统王室后裔。因而,围观路人中不少贤士剑客慷慨激昂地高声称赞吴中项家的忠贞与诚意。
  眼见场面难以控制,刘府门前的一名守将悄然退入府内,向谋士张良的房间跑去。
  项羽没有漏掉这个细节。他嘴角挂着丝笑向街道两边百姓抱拳致意。
  百姓们沸腾了,纷纷向刘府涌去,他们齐声呼喊:“沛公,请出府吧……沛公,请出府一见项将军吧。”
  刘府大门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府衙门口的守将们脸色已微变。
  被百姓们簇拥在中央的项羽策马行至府门台阶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