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圈圈      更新:2021-02-19 15:57      字数:4763
  跟着加菲尔德的马车,他们来到一栋三层小楼前面,小楼是纯棕红色石砖垒砌的,有长方形玻璃窗和坡形屋顶,周围一圈是一个小小的花园,有十来株橘红色的扶桑花,还有几棵夹竹桃。
  不像旅馆,但的确是旅馆,一个只给白人提供住宿的旅馆。旅馆主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白人妇女。
  听到马车声,她便拄着拐杖走出来,“我算算日期,你今天也该到了,”老妇人面带笑意,牵动满脸的褶子,“她就是你的女儿吧。”
  柏娜牵起裙摆,朝妇人欠身做礼,矜持道,“贝茜夫人,您好,我是柏娜。”看到这,马车里的丝楠感到十分稀奇,原来柏娜真是淑女啊。
  “好好柏娜,早就听你父亲提过你了,三个孩子,他就是只宝贝你这个姑娘哟。”
  柏娜低下头做羞涩状,丝楠觉得她是为了掩饰自己得意。加菲尔德是一个怪人,他重女轻男,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偏心的太多。
  “贝茜阿姨,房间还有吗?”加菲尔德问道。
  “有有,当然有,最后一个客人昨天才走,我知道你不喜欢和外人住一块,专门腾空为你留着。”
  “老弟快带丝楠下车吧,来见见我的老朋友。”
  贝茜惊讶,“你们还带其他人?”她才注意到最后一辆马车上的高棉车夫,加菲尔德家里的仆从们可没有高棉人。
  詹姆斯长腿一迈就从马车上下来了,他走到贝茜面前,温和有礼的说,“您好夫人,我是詹姆斯。”
  “詹姆斯是美国人,是一名出色的医生,无偿为穷人治病。”
  听到加菲尔德的介绍,贝茜连连点头,眼里止不住的赞赏,其实她看詹姆斯的面相就已经猜到他是一个不错的人。她活了这么多年,遇见过很多有墨绿眼睛的男人,这些男人的眸光里不是阴险冷漠就是浪荡纨绔,贝茜一直以为是绿这个颜色给了她错觉。但此刻,她却从詹姆斯的眼中看到了善良。
  “我还没接待过美国客人,你是第一位,”贝茜笑着问,“只有你一个人吗?”
  “还有一个非常乖巧的小丫头,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请让我的车夫也在这儿留宿一晚吧,他为我们辛苦了十来天,明天就得赶回密列,我想让他能睡一个安稳的觉。”詹姆斯诚恳的说。
  贝茜诧异的没有接话。
  柏娜不合时宜的对加菲尔德说,“爸爸,你不是说贝茜夫人的旅馆只准白人住吗?”
  “呵呵,谁说的,”贝茜夫人笑了,瞧着柏娜的目光带上了颜色,“规矩都有可能被打破的时候。今天我就要破例,为了庆祝我新结识了一位好医生。”她又对詹姆斯说,“你的小丫头在哪儿呢?躲在马车上不敢出来?”
  “丝楠下来吧,”詹姆斯回头叫道。
  丝楠早透过窗户偷偷观察众人了,心里有底也不害羞,大大方方的从马车上跳下来。
  “呵”,轻轻的笑声很刺耳,丝楠不用看就知道是柏娜在嘲笑她,每次她下马车,柏娜都会这样笑她。丝楠承认自己不会像她那样扯住裙子,挺着胸,挂着得体的微笑,扶着仆人的手,优雅的走下来。这个功夫可不是一日两日能练就出来的。
  “贝茜夫人,您好,我叫丝楠,”丝楠声音洪亮的介绍了自己,那双明亮的眸子和唇边狡黠的笑意,看着比小姐淑女们的繁文缛节更让贝茜心中舒畅。而且贝茜头一次看到一个能把白人眼中乡土的柬服穿出味道的孩子。
  “小丫头不会法语?”
  丝楠点点头。
  “那可不行啊,你在法国的殖民地上呢。”
  “可是我会高棉语啊,还怕什么?”
  贝茜被丝楠噎住话,非但没生气,反而大笑出声,“太可爱的孩子了,来来,大家都进来吧。我准备了可口的点心和咖啡。”
  丝楠和詹姆斯走在最后,詹姆斯突然弯腰对丝楠小声说,“在这段时间,委屈你做我的女儿了。”
  丝楠盯着詹姆斯,眼里漾着俏皮的笑意,没有预兆,她说,“是挺委屈的,爸爸。”然后迅速跑进房子里,留下呆若木鸡的詹姆斯。
  第五十五章 危险的手术
  贝茜夫人的旅馆房间并不多,他们几个人住下基本就全满了,丝楠被分到一间朝阳的房间,房间不大,布置的很温馨,空气里喷了香水,窗台上还有小花小草。
  第二天,詹姆斯和丝楠起得很早,吃完早餐再送走车夫,与贝茜夫人和加菲尔德打过招呼,他们就出发前往医院。
  为了省时间,詹姆斯拦下一辆拉客的当地马车,詹姆斯报出地名,马车便急驶向在大街上,天色虽早,街道上的人却不少了,做生气的买东西的都趁着早晨天气凉爽出来。
  到街的末头,马车驶入一片松树林里,这松树一看就是人工近些年种植的,不高,大伞的形状倒也可以遮挡太阳。
  “丝楠你看,”詹姆斯指着自己这边的窗户,丝楠转过头只来得及看见一片桃红色花朵和大理石白的屋顶,和成排的士兵。
  “这里就是法国驻暹粒总督的住处,据说是按照厄尔蒂尼城堡的缩小版建造的,”詹姆斯说。
  丝楠啧啧叹道,“真奢华,真会享受,”她不知道什么厄尔蒂尼,单听城堡二字,就是她这个小老百姓难以想象的。
  詹姆斯笑,“其实米歇尔总督还算是比较朴素的,你应该去金边或者西贡看看其他法国总督的住宅,会发现这世界一山还有一山高。”
  “既然这么富足,为什么连高棉的佛像都要偷。”
  “不然他们到这个国家来什么?游山玩水吗?”詹姆斯反问她,“人心永远得不到满足。”
  过了那栋豪宅没多远,医院也到了,和丝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原以为会见到一个病患成群,乱乱糟糟的地方。没想到这里宁静干净的就像一座小花园。后来丝楠才知道这家医院只对上流社会服务。
  下了马车,詹姆斯拉响最外面的一只铃铛,很快一位穿着白色大摆裙的年轻女人走出来,“请问你们有预约吗?”
  “有,和阿尔克劳斯,我是詹姆斯郎特。”
  报上名,丝楠看到年轻女人的眼睛都亮了,“你就是詹姆斯郎特?”
  “你知道我?”詹姆斯诧异,他啥时候成名人了。
  “阿尔医生经常聊起你,说你医术比他还要精湛,放弃在美国的优渥生活,跑到印度支那的穷乡僻壤里无偿服务。”这个年代的女子还留有一种从剑与骑士的时代传下来的英雄崇拜情结,詹姆斯长得高大英俊,‘人品’又好,年轻女护士们自然很上心。
  “您回到暹粒还会离开吗?”年轻女人兴奋的连称谓都变了,“最近医院里两个主刀大夫都回巴黎了,正缺人手。”
  詹姆斯摸摸下巴说,笑着说,“这个问题,。你先让我们进去再聊好吗?”
  女护士尴尬无措,丝楠捂嘴偷笑,詹姆斯的桃花来了。
  女人这时才发现被她忽略已久的丝楠,惊讶道,“她是您的?我以为您知道这里禁止高棉人。”
  “不,她不是高棉人,她和你一样也是法国人。”
  丝楠冲女人露齿一笑,“你好,我叫丝楠。”
  女人微微迟钝了一下,仿佛被丝楠吓到了,才傻傻的跟上丝楠丝楠的节奏,“我是安妮。”
  安妮是这家医院唯三的护士,今年才十九岁,去年刚从巴黎基督护士学校毕业,不顾父母兄姐的反对,毅然决然的来到柬埔寨,表面上是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实际上是冲着在殖民地工作高昂的收入。在巴黎,读护士学校的女孩们家境均属底层。
  安妮把詹姆斯和丝楠领到最顶层的一间办公室,忘了说一句,在丝楠看来,这家医院一点也不像医院,纯木质的地板家具以及墙壁和楼梯,还有隔几米就有的精致油画和绒毛地毯,仿佛看出丝楠的惊讶,詹姆斯对她解释道,“暹粒不止一家白人医院,这里是最好的一家,毕竟皮肤对女孩太重要了。如果去那种普通医院,我还不如直接在密列给你做手术。”
  安妮不懂英语,不住的回头偷窥丝楠和詹姆斯,直到被似笑非笑的詹姆斯发现,才慌张的敲敲门,“阿尔医生,詹姆斯郎特先生来了。”
  几秒钟后,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顶着一头棕色自然卷的男人走出来,他看起来和詹姆斯差不多年纪,也许是发型的原因显得他年轻,他的双眼炯炯有神,和詹姆斯不同,显然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人。
  “小老弟啊小老弟,”阿尔重拍詹姆斯的肩膀,“亏你还知道回来。”说完直接给了詹姆斯一个拥抱,詹姆斯也笑着抱住了他,久久才分开。从两人的笑容上,丝楠感觉到了深厚的男人友谊。
  “就是这个孩子才把你召回来的吧,”阿尔早就注意到黑乎乎的丝楠,“她是孤儿?”
  詹姆斯点头,“丝楠的父母大前年的疟疾大爆发里双亡。”
  “只有她活下来了?”阿尔认真的问。
  “是的,只有她。”
  “上帝啊,这真是一个奇迹。”阿尔把丝楠从上到下好好看,那眼神就跟要解剖她似的,“别告诉我你收养了她。”
  “呵呵,我可没资格收养她,她头上有更大的人物。”詹姆斯没忘记自己兜里沉甸甸的钱,如果米歇尔总督变成了一个散金的大善人,那一定是这世上最荒诞的笑话。
  “那你带她过来是为了什么?”除了太瘦,阿尔没看出丝楠有哪里不对。
  詹姆斯直接把丝楠的领口拉开。
  “老天,”安妮捂嘴惊呼,“好严重的烫伤。”
  “不是烫伤,是烧伤,”医生的眼睛比护士更利,阿尔一眼就看出来了,“怎么弄的?”
  “这个太复杂,以后再说,你先看看能不能治好。”
  阿尔瞟了詹姆斯一眼,“我怎么感觉你给我带来了一个大麻烦。”
  詹姆斯耸耸肩,“如果你硬要这么认为,我不反对。”
  “她到底什么人?”阿尔严肃的问。
  “我说了,一个可怜的孤儿。”
  詹姆斯不松口,阿尔只得无奈的说,“好吧好吧,你人都带来了,要不是她,鬼知道你现在哪个旮旯里,我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看见你。”
  詹姆斯嘿嘿笑着,他就知道阿尔会同意。
  阿尔蹲下来对丝楠说,“孩子,现在把衣服脱下来。”
  “等等,她不懂法语,”詹姆斯及时说。
  安妮疑惑的插了句,“你不是说她是法国人?”
  “丝楠脑袋撞过,失去了记忆,得了奇特的失忆症,”说道奇特,詹姆斯特意瞅了瞅丝楠。
  “看来连脑子也得好好检查检查。”
  阿尔和詹姆斯的医术在这个时代属于顶尖级别的,可就是查看了丝楠的伤口,用听诊器记录她的心率,给她几粒消炎药。烧伤在现代都是难缠的伤病,更不提在医疗水平落后的年代。
  阿尔和詹姆斯对手术方案讨论了很久,开始阿尔是反对詹姆斯的想法的,如果用手术刀割掉腐肉,先不说会不会引起大量出血,就单单是二次感染,便足以要了丝楠的小命。
  “是的,她现在看起来好好的,能蹦能跳。但你清楚如果不动手术,长此以往丝楠胳臂的生理功能很可能会逐渐消失,还有她的肩胛骨,以前有过在战场上烧伤没有治疗的士兵最后肩胛骨穿脓的例子。”
  “这是一场大手术,她烧伤的面积比较大,即便我们两人同时手术,也无法顾全,万一被新的细菌感染。。”
  “我们可以在手术之前先做好自己和工具的消毒。”
  “说得简单,你知道为什么维克多和罗宾回巴黎么。”维克多和罗宾是离开的那两个医生,詹姆斯也认识,有过几面之缘。
  詹姆斯说,“因为他们想家了,安妮告诉我的。”
  “哈哈,见鬼的想家,”阿尔的笑容很悲哀,“你听说过柬埔寨法商会会长吧。”
  詹姆斯在脑海的记忆里搜索了一下,“是不是叫什么莫博森?”
  “是他,他的情人从年初开始就腹痛不止,在这儿住了几个月,我们诊断她肚子里长了东西,不割掉不行。一个月前,病情太严重了,维克多不得不主刀,罗宾辅助,进行了手术,结果异物是割了,手术结束后的第一天,那个女人还对他们表示感谢,可她一个星期后突然死于病毒感染。
  莫博森大怒,要报复维克多和罗宾。他们太害怕了要逃跑,没想到莫博森派人监视柬埔寨所有的自由贸易港口,不论货轮还是游轮都被重查。幸好我和驻扎在西贡的一位远征舰长是好朋友,带着我的信,他们去投奔了他,现在大概已经在前往巴黎的船上了。
  所以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我是非常不赞成动手术的。”阿尔慎重的说,“我不知道那个女孩是什么身份,但我有预感,很强烈的预感,她不是普通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阿尔了解詹姆斯这个朋友,詹姆斯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