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圈圈      更新:2021-02-19 15:57      字数:4774
  “你在给他涂药?”迪斐盯着信胸膛,表情有些怪异,他又环视屋内一周,窄小又破败空间里随意的堆了些衣服,男孩的女孩的混在一起,“你和他住一个房间?”
  丝楠不耐烦的说,“请问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们不知道男女有别吗?”迪斐气急败坏,他今早特意打听了丝楠的住处,兴冲冲的赶来却看见一个碍眼的人,能不郁结么。
  丝楠倏的站起来,刻板的说,“这是我们的屋子,如果没有事请离开。”
  迪斐此刻的脸色像吞了只苍蝇似的黑,他之前一直生活在法国,有着尊贵的身份,优越的生活以及最体贴的照顾,去年他才被父母接到越南,住在西贡河西岸那栋最豪华的宅子里,奴仆成群。从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连他自己都奇怪他的脾气何时变得如此宽容了。
  哪怕面对丝楠的冷脸,他依然耐着性子说,“后天米歇尔舅舅要在这里办餐会,我听说你会打渔。”
  丝楠不客气的打断他,“你想让我为你们捕鱼做食材?”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迪斐摇头,“你能教我打渔吗,我想自己来。”
  丝楠明白眼前男孩的意思,八成为了所谓的英雄主义和虚荣感,这位贵族少爷想亲自在亲人面前露一手。
  丝楠朝迪斐咧嘴,笑得露出两个深深酒窝,眼睛亮亮的。迪斐呆愣愣的说,她第一次对他笑,他想起那天耀眼的阳光,好像也是这样的,恍惚间,迪斐听到一声,“不。”
  迪斐终于回过神,他不理解的问,“为什么?”
  “我有选择的权利,没有义务必须为你服务不是吗?”
  “可是舅舅已经答应带你离开这里,你应该感激我们。”
  迪斐高人一等施舍的语气让丝楠瞬间冷下脸,“你以为我想去暹粒?”
  迪斐终于维持不了好脸色了,“你难道不想与自己的亲人团聚?难道愿意一辈子呆在这个见鬼的地方?”
  “是的,我宁愿一辈子呆在这里,也不想跟你们走。”
  ‘砰’的一声,丝楠向后摔倒在地上,面前时迪斐还未收回的双手,他漂亮的眸子里仿佛在冒火,“你的脑子真是坏的。”
  说完他几个大步就出了门,走了很远,冲动的迪斐才清醒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幼稚,”丝楠揉着自己撞疼的屁股,“说不赢我居然就动手,典型被惯坏的小屁孩。信,你说是不是?”
  半响,丝楠都没听见信回话,她转过身看见信的头低得很深,好像地上有什么极有意思的东西吸引着他。
  丝楠担心,轻拍男孩的肩膀,“信,信,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听到了,”信这才慢慢抬起头,才十来岁的孩子,黝黑的眼睛却满怀心事,深不见底,“刚才你们的对话,我听懂了几句。”
  “太好了,”丝楠脸上浮起笑,她这个不称职的英语小老师还是有点用处的。
  信眼神复杂的看着丝楠的笑容,低声问道,“你要离开这里了吗?”
  丝楠一怔,敛住笑,“是的。”
  “什么时候走?”
  “和那群法国人一起。”
  “不回村子吗,不和姆妈还有笸箩道别吗?”信连问两个问题,语气有些急促。
  丝楠垂下眼,不敢看信,“对不起。”
  四周顿时沉默下来,过了许久,传来男孩清朗的笑声,“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应该高兴啊,可以回家了不是吗。”
  “可是,”丝楠心里莫名有种负罪感,不舍更不是不必说。她的脸颊被一双手捧起,她不得不抬起头,对上信的眼睛,“没有可是,你和我们本来就是不同的,不应该受这些苦,”信咽下苦涩,开朗的笑道,“我将来要到暹粒一定会去找你,我还没去过那么大的城市。”
  。。
  之后的两天,迪斐再没出现,丝楠和信安稳的呆在屋里修养,期间正雅夫人来过一次,带丝楠去见了米达意大邦主,大邦主对她能熟练说高棉语非常感兴趣,问了她好些幼稚的问题,不发怒的他看起来倒没那么可怕。
  一转眼时间就到了总督大人的餐会前,园里所有烹煮的妇女们从中午就开始忙活起来,空地上摆了十几个盛食材的大木盆,新鲜的蔬菜和水果直接搁在大榕树下,堆成小山包。
  迪斐换了一身便于出行的衣服,提上早就准备好的小皮箱拉开门就要出去,正巧遇上在外头散步的普尔曼。普尔曼脸上的伤好多了,不过依然一片红一片紫。
  他们所居住的角落是橡胶园里最奢华的地方,建筑精致不说,还有精心修剪的花木和甘甜小泉,以前米达意大邦主过来就住这里,而现在法国总督的身份更尊贵。
  “你要去哪里?”普尔曼叫住迪斐,“还有几个钟头餐会就要开始了。”
  “我想现捕一条鲶鱼给舅舅尝尝。”
  “就你?”普尔曼大笑,“你知道鲶鱼长什么样吗?”
  迪斐撇他一眼,懒得说话继续往前走。
  普尔曼在后面接着说,“而且你知道湖在哪个方向吗?”
  迪斐停下脚步,旋身问他,“难道你知道。”
  普尔曼摸着下巴点点头,“我的确知道,往这边走,”他抬起右手指着一个方向,恰恰是两天前丝楠进森林给信采药的方向,“你看你第一步就不对,方向都反了,还捕鱼呢,哈哈。”
  普尔曼的嘲笑声很刺耳,愈发激起小少年的不服,“哼,我只是没有用指南针而已。”
  迪斐直接朝普尔曼所指的方向走去,笑停下的普尔曼看着他的背影有点点不安,他冲他喊道,“迪斐,要不等父亲他们回来,找几个士兵陪你一起去吧。”
  迪斐没回头,只扬手摆了摆,“不用,我自己可以。”
  迪斐既然这样说了,普尔曼也不强迫他,这对表兄弟都不知道后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实在不好意思,又隔了几天才更新,我工作太忙了,只能酱紫凑时间写,放心,肯定不是坑哈,这篇小说的提纲已经列的很详细而且很久了,所以一定会写完滴
  第十九章 别哭了
  夕阳斜下,新鲜美味的食物摆满整条餐桌,餐会就要开始了。总督命人去叫普尔曼和迪斐。
  士官东转西转走到他们的住处,只见那个从未老实过的少爷竟迎着落日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的望着一个方向,脸上一片灰色的阴影。
  “普尔曼少爷,大人让您和迪斐少爷过去。”
  普尔曼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依然呆呆的。
  “普尔曼少爷?”士官又叫了一次。
  普尔曼慢慢转过头,额前的头发挡住了他的眼睛,“哦,我听到了,我和迪斐待会儿再过去。”
  “好的,”士官不疑有他,离开了。
  普尔曼坐在原地,茫茫然的低喃,“迪斐,迪斐,该死的,你怎么还不回来。”他望着迪斐走的那个方向,心里无数次涌出去找他的想法,可立刻又被胆怯抹去。
  普尔曼不敢动也不敢说,直到米歇尔亲自过来,抓住他的衣领逼问,“迪斐在哪里?”
  普尔曼颤巍巍抬起手指向那片黑乎乎的森林。
  正雅夫人吃惊,“老天爷,这片森林我们平时都不敢进去。”
  米歇尔直接甩给普尔曼一巴掌,少年的脸被打向一边,他精心修剪的及肩长发正好遮挡了脸上血色。
  “是不是你平时为非作歹我都睁只眼闭只眼,助涨了你无法无天的胆子?他是你的表弟,你的亲表弟啊,你居然这样害他。”
  米歇尔以为普尔曼是为了报复迪斐,毕竟那天晚上迪斐当众揭穿他,他又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
  普尔曼低下头害怕的说,“迪斐想去湖里抓鱼,我以为这是正确的路。”他没有与父亲争辩,虽然他不是故意知错路,可他放任表弟独自进林子,那时他明明可以找人跟着迪斐,而这其中的私心正如米歇尔所说,他想让迪斐吃点苦头。
  “混蛋,”米歇尔重重捶在普尔曼背上,普尔曼一声也不敢吭,他知道父亲发火了,从未有过的火气。
  没人为普尔曼说情,米达意大邦主已经派人进林子找,腊尼也本也想帮忙,却被父亲拦住。
  腊尼听见加仑在自己耳边冷笑,“白人的死活管我们什么事。”同作为家族子弟,与腊尼常与白人打交道不同,加仑很不喜这群侵略者,法国人盯上他们家族的橡胶园,他们二话不说双手奉上,还得像条狗,舔着人家的鞋尖度日,就连这场餐会也是法国总督为了庆祝自己得到橡胶园而特意举办的。
  他们平时表现的对法国人恭恭敬敬,唯唯诺诺,而在重要的关头,米达意家族的成员们只做表面功夫,暗里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也许米歇尔总督心里也清楚,所以他马上命两队士兵去找迪斐。这个时候天已经半黑了。
  “哈哈,你们知道吗,有人进林子里去找死了,”阿金一进屋就手舞足蹈的说,“做少爷的不见了,那群人脸都白了,哦,他们本来就是白人,脸都白了,哈哈。”
  丝楠惊讶,“哪个少爷不见了?”
  “就是红眼睛,矮个子的,”阿金比划着,“而且我看到法国总督教训他的儿子了,又是巴掌又是拳头的,真解气啊。”
  那个男孩真去捕鱼了?丝楠想起迪斐的话,还有他骄傲倔强的眼神,“怎么会不见呢,湖离这里多近啊。”
  “金头发的小子有意指了错路,所有他走到林子里去了。”
  “现在那群白人急疯了,活该,谁让白人没一个好东西,”阿金幸灾乐祸说完想到丝楠也是白人,急忙摆手,“啊,丝楠,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例外,你是例外。”
  “没关系,”丝楠摇头,反正她不是白人。
  阿金走后,丝楠换上一条短些的裤子。
  “你要去找他?”把太暗了,信黑色的眼神幽幽的,“嗯,”丝楠自认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也不是冷漠无情的人,她无法做到眼看着一个被惯坏的孩子在森林里迷路而无动于衷。
  丝楠蹲下开始打包工具,信又说,“天这么晚了,你也可能会遇到危险。”
  “不会的,这片林子我太熟悉了,”丝楠自信的说,“好了好了,真不用担心我。”她把小包裹缠在手臂上,起身往外走,“最多明天早上我就回来了。”
  临到门口,身后又传来声音,“为什么要救他,因为他和你来自一个国家吗?”
  “不管是你、阿金、彭充、玛妮还是他,我都会这样做,”你们只是一群孩子。丝楠不再停留,脚步迅速的消失在茂密的树林后。
  不知何时,半弯的月亮升到天空的正中央,整个橡胶园灯火通明,人烟噪杂。米歇尔坐立不安,背着手来回的走。普尔曼佝着背,像吊着半口气的病人垂头不语。
  “如果这次迪斐遭遇不测,我把你交给瑟琳娜,认错还是赔罪我都不管,你不用再回来了。”
  普尔曼终于有了反应,“是迪斐自己硬要去抓鱼的,姑姑不会为难我。”
  “哈,你把她的儿子害死了,她不生气?”米歇尔怒极反笑,“迪斐是瑟琳娜和康姆最爱的孩子,别忘了他们去越南只带他一个。”
  。。。
  夜晚一到,温度就开始下降,降到足以令人发憷的地步,尤其在森林里,湿气从土壤里往外冒,树叶和草里的水气也渗出来了,滴在身上着实冰凉。
  丝楠捂紧衣服,呼了一口长气,举着火把继续向里走。这边已经很难再看到其他寻找者的火把光了,也不知道迪斐到底走到多深的地方,反正惜命的法国士兵肯定不敢往里太远,大邦主的手下也不会为了一个白人孩子劳心费力。
  丝楠边走边埋怨小屁孩任性幼稚,什么都不懂就往热带雨林里跑,害的她大晚上的也不能休息。
  越走越深,离橡胶园越来越远,丝楠有了打道回府的想法。“算了,再找找吧,”她从树上扯下一长串藤蔓,系在一根树枝上,才继续往前走。
  “喂,喂,有人吗,喂,喂,”丝楠声音不敢喊太大,怕引来大型动物。扒开一片又一片的枝杈,眼看藤蔓快用完了,丝楠终于听见有别于虫鸣鸟叫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像哭声。
  丝楠顺着声音走到一颗望天树旁,一个小身影依靠着巨大的树干,他把头埋进抱紧的双膝里,单薄的肩膀轻轻抖动。
  丝楠伸手轻拍在他的肩上,一开口才发现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能轻声说,“欸,别哭了。”
  第二十章 同过一夜
  火把微弱的光亮下,眼前少年不复那份傲气富贵,连干净都算不上,白皙的脸蛋上沾满稀稀的湿泥巴,上衣一边的袖子不知道去哪儿了,光着小胳膊惨兮兮的抹眼泪,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咪,模样好不可怜。看见丝楠的时候,他的眼睛简直可以说是在发光了,他猛的抓住丝楠的袖子,就像抓住一把救命稻草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