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5 节
作者:浮游云中      更新:2021-02-19 15:23      字数:4884
  或许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温柔太难得。竟是让人舍不得移不开眼去。
  赢驷回过头,宋初一垂下眼帘,“事已毕,臣告退了。”
  赢驷道,“还有些事,去……角楼吧。”
  赢驷在兵事上有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和眼界。宋初一亦很想听一听他的建议,于是微微倾身,“喏。”
  两人一前一后行于曲径间,夕阳余晖繁花似锦里,一个高大健硕,一个修长纤瘦。
  一路不语。
  至角楼,各自落座之后,赢驷道,“寡人有一谋划,想听听国尉意见。”
  “君上请说。”宋初一道。
  赢驷道,“寡人欲取魏之人民,魏之土地予韩。”
  宋初一思量片刻,心头陡然一片敞亮,抚掌畅快道,“君上英明啊!”
  赢驷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听闻此言便知道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秦国现在北面刚刚收复义渠,南边才打下巴蜀,这两个地方于战略位置来说十分紧要,但都不是好啃的骨头,想要把它们真正融入秦国还需要一定时间。此时秦国国土面积已经很大,但人口太稀疏,巴蜀和义渠的人民与大秦又不是一条心,不利于快速发展,而且管理起来兵力亦显不足,倘若一味的贪多而不能消化,将来秦国成为一头肥硕不能动弹的猪,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赢驷打算趁机把那片土地上的魏人都迁入秦国,以备融合巴蜀之用,剩下的土地也不打算归还魏国,而是拿来送给韩国,修订一个十年之内互不侵犯的国盟。
  这样一来,韩国只得到了土地,扩充国土面积,每年的粮食收成会增加,粮饷充足,但国力并不会增长的太过迅猛。魏国经过这一战之后,短时间无力再战,但缓过劲儿之后肯定要收复失地,如此,让韩、魏两国死磕,牵制他们的国力发展,待秦国彻底吃下义渠和巴蜀之后,回头再收拾他们。
  “君上目光长远,臣敬服。”宋初一这个马屁拍的真心实意。
  春秋时候所有的小国基本都被吞并完毕,现在七国并立,接下来再每打下一寸土地都万分艰难,真正的“一山河一寸血”,谁肯将得到手的土地再让出去?
  有舍才有得,这样浅显的道理每一位国君都懂,但真正能做到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恐怕只有赢驷一个了。
  赢驷坦然收下她的夸赞,“韩国收这片土地只怕也有顾虑。”
  “是。”宋初一明白他与自己说这件事情的原因,“君上放心,臣定然仔细将此事转达给左丞相。”
  秦、韩立国盟的事情,非得张仪才能办。
  赢驷点头,转言道,“试炼新军,你有何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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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6章 最后的忠告
  宋初一坐直身子道,“新军军阵不适合攻城,我们得到墨家连发又弩已经招致列国戒备,再暴露大阵,怕是于长远不利,所以就算碰上短兵接战,臣亦不打算动用大阵,只与平时训练一样,将阵法拆开来用。主要是训练单兵搏杀、应变能力和积累战场经验。君上以为呢?”
  “并无不妥。”赢驷声音有些发虚。
  宋初一见他脸色发白,连忙起身,“陶监,快叫医者!”
  “喏!”帘外陶监立即命人去请御医。
  赢驷闭上眼睛,薄唇紧抿,看起来并没有特别不适。
  宋初一抄手静静陪他坐着,夕阳光线透过窗外密密的枝叶在屋内地板上留下一块一块斑驳,时间似乎分外缓慢。
  不久以后,楼梯上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以陶监和两名医者为首的一群人进来,把宋初一挤到一边。
  屋内明明一大群人,却静的可怕,只有衣料摩擦的声音。
  宋初一退到帘外转悠。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两名宫人扶着赢驷下楼。
  一名内侍躬身道,“国尉,君上现在到二楼休息,您看……”
  “我下去看看。”宋初一亦跟了下去。
  二楼的布置之分空荡,除了垂地的帘幔之外,只摆了一张床榻、两座连枝灯和一只镂花的青铜香炉。
  宋初一站在外室,等医者退出来,便叫住二人,“君上近来时常这样吗?”
  两人连忙垂首,医令道,“国尉请恕罪,君上下令不许向任何人透露病情。”
  既是如此,宋初一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便轻轻挥手,令他们下去。
  宋初一拨开竹帘,走入屋内,听见陶监站在榻前轻声问道,“王上,是否请魏道子?”
  “无需。”赢驷声音沙哑。
  “喏。”陶监转眼看见宋初一,便又小声禀道,“王上,国尉来了。”
  未得到答复。但是以陶监的经验,知道这是不排斥见她,于是上前拨竹帘,请她入内。
  一名内侍搬了墩子放在榻前。宋初一坐下,仔细看了看赢驷的气色,轻唤一声,“君上。”
  宋初一关切问道,“君上疼么?”
  赢驷睁开眼睛看了她半晌,昏暗中,一双漆黑的眸子渐渐流露淡淡笑意,转瞬间便消逝。
  “君上笑什么?”宋初一心里有点慎得慌,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到一座万年冰山开始松动。她在山下生怕被雪崩砸死。
  赢驷未曾回答。于他来说,能在这种时刻恰好有她的陪伴,已经是一生中最大的奢侈,然而这种心意,无需任何人知晓。
  “说个趣闻来听听。”赢驷道。
  “臣想想。”宋初一很为难,说史、讲兵法都不成问题,但她近来对趣闻真是没有什么研究……
  她抄着手。仰头望了半晌屋梁,乐呵呵道,“有这么一桩事。有个贵族好淫乐,有一日他对自己的门客曰:我见你妻生的娇美,便唤来侍寝了,未曾想她侍弄人的功夫甚佳,比我所有的姬妾都好。门客道:我也觉得她的功夫比您所有姬妾都好。哈哈哈啊哈!”
  宋初一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待回过神来,才见赢驷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咳,无趣吗?”宋初一敛了形容,“那臣再想一个。”
  “罢了。”赢驷道,“国尉还是多多用心政事吧。”
  宋初一恭恭敬敬的答道,“喏。”
  “回去准备,早些出发。”赢驷声音低缓,像是要睡着的模样。
  “君上好好休息。”宋初一起身退后两步施礼,正要退出去的时候,宫人端了汤药来。
  陶监走上榻前,“君上,服药了。”
  “嗯。”
  听见赢驷的回答,陶监伸手扶起他,宫人拿了褥子放在榻栏上。
  “臣侍奉君上服用汤药吧。”宋初一说着端起汤药。
  赢驷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国尉没事做吗?”
  事情多的一塌糊涂,但挤出侍汤药的时间也不是难事吧!宋初一心觉得病人情绪不稳定很正常,并不往心里去,于是把药交给陶监,“那君上保重,臣先告退了。”
  陶监侍奉赢驷多年,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常常动心绪之人,更不喜欢把情绪表露出来,今日却是奇了,一时欢喜,一时斥责。
  宋初一出了宫,立即赶去官署安排军务。
  直到天色漆黑,她将国尉府的事情基本打点妥当,又去找樗里疾商量政务交接事宜。
  “唉!”樗里疾听她说完来意,抬手揉着太阳穴,“怀瑾,我心甚忧。”
  宋初一道,“君上的身体?”
  “是啊!”樗里疾满脸疲惫。
  宋初一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禁忧心起来,根据赢驷近来对政务的安排,细细揣摩,“君上是做好了托孤给大哥的准备?”
  赢驷一味的把事情往樗里疾身上堆,有时候见他调度困难便会从旁托一把,让他不至于累垮。这分明是在锻炼樗里疾的能力,万一哪一天他突然去世,秦国不至幼子无依。
  就算樗里疾到时候有心取而代之,那秦国还是在赢姓手里,不至于大权外落。
  宋初一和张仪再强,终究是外姓臣子,赢驷作为一个君主,在处政方面可以和他们推心置腹,但继承权上,他不会相信任何人。
  樗里疾问道,“既然想明白,是否觉得失望?”
  宋初一笑着摇摇头,“我既不求彪炳史册,亦不求人间极权,为何要失望?只是一朝君主一朝臣,我只忧心将来的君主不如君上,抑或否定我的论策。”
  君臣之间的关系,在宋初一被关押在阳城那半年便已经想的很透彻了。
  “你从不教人失望。”樗里疾顿了一下,道,“君上大约也想到这一点,所以才令你为启蒙师父的吧。”
  要想影响一个人,从幼年开始无疑最容易。
  “既是如此,大哥当时为何强烈反对?”宋初一也是想到这一点,才一口答应做公子荡的启蒙师父。
  “王上从不会轻易相信人,如果他信任你,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已经将你牢牢掌握在手里,另外一种是――他有办法把你牢牢掌握。”樗里疾知她身在局中,一时看不清满盘,便毫不避讳的点破。
  若是赢驷身体康健,樗里疾不会与宋初一说的如此直白,她早晚能够看清,也有时间做出应对之策,但樗里疾曾经与魏道子深谈过,赢驷之疾,调理好了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也有可能病情突发,短短十余日便没了。
  宋初一细想,自己现在还没有什么被赢驷掌握,心中不禁凛然,对樗里疾越发感激,“多谢大哥指点!”
  “怀瑾,往后别再信我。”他轻轻道。
  宋初一愕然抬头。
  樗里疾清澈见底的眼眸迎着油灯上跳跃的火光渐渐朦胧,他落下眼帘,避开宋初一探寻的目光。
  “嗯。”宋初一应声,她知道,自己和樗里疾之间那种完完全全的信任已经开始崩裂了,“我早预料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于私人感情上来说,两人从来真心相交,坦荡真诚,但宋初一不曾忘记过,樗里疾姓赢,是大秦宗室的公子,一心为了大秦的秦人!将来若有需要,他也必会为了大秦算计她。
  樗里疾与她结交的初衷亦是为了大秦拉拢人才,给她缓迟发育药物、求扁鹊为她保密性别……这些还能说是惜才。
  直到给她避子药……
  是药三分毒,不管配药的水平多么高超,任何避子药物都免不了要伤身,她任脉受过损伤,再加上之前吃了延缓发育的药,本来身子便不容易养好,常人能承受的药性,她未必能。
  若与赵倚楼只是一时玩乐,宋初一怕是真就吃了那些避子药,但她心中铭记二十年之约,要好好的留着自己的命与他携手白头。
  “你我之间心知肚明。措手不及,只是因为撕开那层皮太血淋淋罢了。”樗里疾缓缓道。
  宋初一豁达一笑,“大哥今日还能提点我这一句,我已知大哥一片心意。我既然决定走这条路,就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弱女子,今日之事可以预见,我又怎么会有半句怨言?”
  樗里疾的确是为了大秦才接近她、帮助她,但是相处之中,拳拳维护之情,宋初一能够感知,所以今时今日挑明一切,心中才会痛。
  樗里疾笑中带着淡淡的苦涩。
  “我这几日便点兵奔赴战场,就请大哥多多担待了。”宋初一拱手道。
  樗里疾回礼,“凯旋。”
  “承大哥吉言。”宋初一咧嘴一笑,起身离开。
  樗里疾望着合上的门静静出神,面上的笑意亦黯淡下来,想起宋初一说的那句“只是还存这一颗心,实难免俗”,不由叹了口气。他自从入师门开始一直便被要求“守大道,灭私欲”,所以才叫星守,可他到底是长着一颗心,免不了要偏心、痛心。
  其实不需要说的这样直白,但赢驷的发病越来越频繁,樗里疾生怕那一日来的太快,这样说出来,便不算是背叛,彼此少些心债。
  第347章 君上需清心
  宋初一从右丞相府出来,驱马缓缓前行。
  “唉!”
  她忍不住狠狠叹了一口气。
  只要目标一致